燕归巢(女尊)

作者:五六爱吃青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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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6 章


      关家三郎,名关楼。

      陈相公声声冷笑刺耳,像只小虫子一样爬进关楼的心里千抓百挠,啃噬人最脆弱的地方。不多时他面上布满汗珠,微微蹙眉,似乎备受煎熬。

      关三郎死或不死,与他没有关系,就算关家那边放出话来说他死了,他也不是很在意这件事。

      自幼时玩枪到后面的血雨腥风,看过太多生离死别,死生看淡,就算是他自己的命,在他心里也不过是一张轻飘飘的纸。

      可是现在他听见关家人宣布关三郎死了的消息,他很难受。

      关楼面露痛苦,心脏上好似插了一把刀。刀尖在追逐那只小爬虫,爬虫灵活躲避,刀尖也随之插.进拔出,完整的一颗心霎时千疮百孔。

      季禾抚察觉到关楼的异动,她慌忙伸手托着他的手臂,一手揽着他的肩,扶他坐在一旁的紫檀木圈椅上。

      饶是陈相公再生气关家这般动作,看见关楼坐在圈椅上大口喘气,心也慢了半拍,匆匆命四喜带人去请慈航堂的男医师。

      关楼握住季禾抚的手腕,好似一松手她就要跑了一样。季禾抚没有挣扎,任由关楼紧握,他用尽全身力气,箍得她手腕微微发白。

      陈相公上前两步,安慰他:“罢了罢了,我也不是那等愚昧狠毒之人,你我同为男儿身,且又算我幼辈。如今你已受到惩罚,又被父族抛弃,日后你只要安心侍奉盼儿,我只当没这回事。”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本想借此叫他学乖,哪知他不过才听见这消息便心绞痛,似乎要晕过去一样。而盼儿亦是一脸焦急,好似他若撑不过去,她也要随他去了一样。

      两人间的烟波流转和紧握的手腕骗不了人,任何人是再难将他们分开了。

      陈相公心底轻叹,终究是他老了,不太理解坊间流传甚广的才女佳人花前月下,抛掉礼法,忘却教养,不管不顾也要在一起的不入流话本。

      他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两个孩子在马球场上相遇,什么一眼万年,什么情根深种,不顾世俗礼法,不顾家族利益,皆是受了那些低俗话本的影响。

      关楼没有力气再攥着季禾抚的手腕,力道一点点小下去,手腕处的疼痛感慢慢消失,越来越轻。

      季禾抚膝盖慢慢搁在他的鞋子上,双手交叠放在他的腿上,关楼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轻抬,想要抚摸她明艳动人的脸颊。

      手悬在半空,肌肤与指尖只余一寸空隙,却宛如隔绝牛郎织女的银河,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的脑袋很乱,仿佛整个人被撕扯成两半,一面是捭阖十里洋场的小关爷,一面是跨坐在马上飞扬跋扈的少年郎。

      少年郎肩扛偃月杆,手握缰绳神情狷狂,枣红马绕着原地打转,将他的风姿向四面八方展示。

      他的光辉,任何女儿见了都要甘拜下风。他的英气,是自小在家风的熏陶下铸就而成。

      然而,这些并不能讨得小娘子们的喜欢。

      小娘子们喜欢的是温温柔柔,走个路还要人扶着的小郎君。

      他的光芒太耀眼,没人能盖住,也没人能忽视。

      直到一位小娘子手摇团扇冲他拱手一礼:“小郎君是在下见过的郎君中,最特别的一个。”这个最字,咬得极重。

      那位小娘子冲他伸出手,贴心地将他扶下马,再不失礼地退开三步,与他保持距离:“在下季禾抚。”

      这位原来就是名震京师的纨绔小娘子,他听过她的流言,远不如真正见上一面来的震撼。

      她穿着红色的骑装,眉宇间萦绕着宿醉红楼歌坊的慵懒闲散,可她看起来是那么明艳。

      女儿本不该言绝色,可她偏偏叫人无法忽视她周身围绕的风流气韵,本应是笑话的气质却入了他的眼。

      他不知道季小娘子心里作何想法,但他此刻却是生出荒诞之想。

      心底有一种诱惑的声音在叫嚣,将人藏起来,她的明艳只有他能看到,她的慵懒也只有他能看。

      关楼只觉得这种念头令他魔怔。
      不,这不是他的想法。
      他从来不希望季禾抚的光芒在人为的刻意下或是时光消磨中被掩盖下去。

      他一直记得民国八年那场由北平而来,席卷上海乃至全国各地的学生运动。

      他在暗中看着,看着季禾抚手举小旗,义愤填膺,跟随喊口号的学生愤然挥臂。
      紧绷的小脸上是愤恨,是怒意,是不甘,是抗争,是国将不国危机下的自强不息。

      关楼忽觉胸闷气短,一口淤血自嘴巴吐出,血晕一点点扩大,顷刻染红月白衣袍。

      季禾抚握住他逐渐冰凉的手,眼睛里满是泪花,声音呜咽:“关楼你不要走,不要走……”

      良久,关楼强扯出笑容,沾染朱红血液的手轻轻抚上哭起来依旧好看的脸庞,声若细蚊:“你,你别哭了……”

      一句话未完,关楼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季禾抚犹在失神,似乎不敢相信关楼会撑不住晕过去,她重重跌坐在地。

      自关楼来到她身边后的安心,一瞬间,消失了。

      陈相公忙命三喜将季禾抚扶到一旁的圈椅上坐下,又吩咐三两个僮儿抬起关楼送入暖阁,颇觉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从未见过一个女儿如此耽于情爱,我竟不知到底要不要留他。”

      他,自然指的是不明生死的关楼了。

      季禾抚猛地起身,神智突然清明:“留他,也是留我。”

      慈航堂的医师在四喜的不断催促下终于到了,他一进门便觉气氛不太对,一时不知该往何处走。

      季禾抚淡淡瞥了他一眼:“跟我来。”

      暖阁的床上躺了个面色苍白的小郎君,医师也不多说,上前细细探查起他的病症,收起脉枕后,他道:“小郎君吐出积压在心口良久的淤血,又因前些日子受了凉,等我开两剂药好好调养,万不可再叫小郎君吹风受凉,遭受刺激。”

      说罢写了张方子递给季禾抚:“小娘子让人去抓了药,煎了给郎君服下吧。”

      季禾抚唤来三喜,好一阵嘱咐,三喜连连点头,出了暖阁以眼神询问陈相公,好半晌,陈相公轻轻点头。

      他那不过是气话,恨她烂泥扶不上墙,恨她没有女儿形状。
      自家女儿没教导好,是他的职责,又何故迁怒旁人。

      医师在关楼周身大穴皆施了针,静等一柱香后一根根取出,慢条斯理的将银针插回布袋中。

      “等小郎君醒来,房事上莫要过于热烈,将养个半年便没事了,”医师背起药箱,面不改色伸出手,掌心朝上,“劳烦把今日诊费给了,因是加急且近年关,五十两。”

      季禾抚颇觉好笑,难不成堂堂季府会少了他这五十两出诊费,实在可笑。

      一旁候着的僮儿便道:“请医师随我去账房支银子。”两人一道走远。

      陈相公走进暖阁,低声询问:“他如何了?”

      季禾抚满是疲惫:“醒过来就没事了。”好一会儿,她站起来冲陈相公拱手赔罪,“方才女儿情急之下口不择言,还望父亲莫要怪罪。”

      陈相公在一旁藤椅上坐下,他静静看着行云流水般行礼的女儿,一种熟悉的感觉自心底涌出。

      季禾抚一手穿过关楼的膝盖,一手揽着他的背,轻易将人横抱起。四喜上前为他系紧披风,只把人严严实实遮盖住,露出半截尚有血迹的手指。

      “女儿告退。”季禾抚微微颔首,立在帘子旁的僮儿打起帘子让她出门。

      在来仪院守着的铁马长刀听见动静,按捺不住想要前去打听,奈何主院出来的人没一人敢说,于是他两只好在院中徘徊。

      见季禾抚回来,匆忙迎上前,问好的话还没说完,却见小娘子的眼神冷得叫人心寒。身后跟着的平常嬉皮笑脸的锦瑟易弦也紧绷着脸,不敢有一丝松懈。

      季禾抚抱着人抬脚踹开房门,将人小心翼翼放在榻上,落下轻轻一吻。

      “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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