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陶阳云圣x你】忆童年竹马青梅时
“虚惊一场这四个字是人世间最好的成语,比什么兴高采烈,五彩缤纷,一帆风顺,都要美好百倍。”
“你可懂什么叫失去。”
一.
从那天往后“失去”这两个词,你懂了,陶阳也懂了。
你联系陶阳终于联系的少了,又或者说,你似乎把陶阳从你身上所留下来的痕迹都尽数的抹去了。
你的所有空闲时间不再氤氲着茶墨香气,似乎为了证明给不知什么人——又或者是自己——没有了陶阳的痕迹,你依旧是那个快乐如初的姑娘。
于是你房间中开始有了最新式的蓝牙音箱总放着热烈又热闹的摇滚乐,曾经旧旧的老式留声机连带着飘散了的晃悠悠的小曲儿被锁入柜子;于是你央着友人带你去club玩儿,绣花布鞋甩去,水袖长裙落地,余下从未着过身的紧身衣裳,曲线美好。
你不再为了护嗓而滴酒不沾,曾经日落而息的柔顺姑娘也学会了在夜里让血液都沾染上酒精的味道——在天明之际一醉方休。
梨园行当其中规矩相较起相声界是有增无减只多不少,荒唐了月余的后果是冰凉的青石板中央你仅着单衣一跪就是半个晚上,跪到最末时已经汗湿了衣衫,唇齿生寒,摇摇欲坠。
你是本家学渊源,奈何幼时对此并不上心。
家中长辈原先只是叫你随意在院子里头跟着练练,却没算到你就此识得陶阳。
更没算到你一见陶阳,就堵上了半生倔强。
你跟着他的步子咬紧了牙关从清晨吊嗓儿到本与你无关的那些武生功夫,凭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硬生生横冲直撞到了那一届孩子中的名列前茅。
最终也凭借着这样咬紧了牙关的横冲直撞,直直不顾了父母长辈的劝阻和疼惜,生生顶着自己的一腔孤勇下海从了艺。
太平年间本无江湖,奈何有人的地方又的的确确有江湖。
一如梨园门,便是江湖人。
你拜了幼时并不算太亲厚的长辈为师,算是正式成了梨园子弟。你收敛了一身锋芒毕露,又加之与陶阳日日玩闹厮混在一出,学他饱读诗书,也学他处变不惊,逐渐竟然也打磨成了温润光滑的一块暖玉。
几年过去你刻苦勤奋依旧,虽然不及陶阳这样天赋加努力一起是老天爷赏饭自己也争气,动不动开个窍就日进千里,但是也一步一步脚踏实地踩得结结实实,从未给师门丢过颜面。
所为几何,到底是小时候你被陶阳的眼泪骗出来的一句“那我陪你玩儿吧。”
还有他珍而重之的“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二.
都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这一行当容不下来半点的松懈。一日不练自己知道,两日不练同门知道,三日不练观众知道。
你疯了一个月,为非作歹地放肆了一个月,结果就是排的好好的一出《宇宙锋》,你彩排的时候唱到一半失了声。
之前的日子里面没什么大场面,含含糊糊也算是混过去,如今整理衣袖,披挂好了全副行头再上场来你才显出了些不对劲——莫说是唱的清不清亮,就连水袖你也是甩的有气无力,失了往常水准。
那一场彩排你师父就坐在台下,边上弦声一听就当着整个剧社落下脸来问你几日未曾练功,又有几日去喝了酒。
本来众人都瞧着颜色预备着退场,却被你师父分毫不客气地叫住,留下一句“换B角儿上。”然后扯着你回了家。
师父家在京郊,后头有个小小的园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青石铺地,翠竹在侧,一到夏日还有陶缸流水声滴答。
小时候你来师父家中小住,就是犯了错处也因着是个姑娘的缘故免去了许多的罚,师兄弟们吃过的巴掌一次也没落到过你脸上,真赶上你犯了错也不过是叫你帮着师娘做顿饭也算是抵了过。
于是偶尔当大家聚在一起闲谈,在师父院里的青石砖上跪过几回时,你对着院子里的记忆却只有春日里的桃李争妍,夏日里的清水绿荫,秋夜里的月上蕉窗,冬日雪落满园——你记起来有一个人穿着一身月白的大褂最是好看。
对景怀人,梦魂颠倒。
这是你第一次跪在院子里,也是你第一次觉出来这一地青石砖的可怖。
初春的凉意随着泥土,沿着膝盖爬上来,惊得你隔一会儿就浑身打个激灵。
师父似乎这次是铁了心真要罚你,一言未发也不给你解释的机会,叫你跪在院里就回身进了门。
你不敢追进去也不敢擅自站起来,就只能够一直跪着。
跪到屋子里头透出光亮,跪倒前门有人细细轻轻的交谈。
跪到屋子里头一曲《春闺梦》咿呀婉转着唱完,交谈的声音才渐渐移到了院子紧邻的后门。
你理理衣摆,跪的更端正些。
三.
“小徒这几日实在不争气,我也是今儿才知道她最近是荒唐到什么程度,一时生气就忘了跟你说声别来了。倒是教你白跑一趟。”
“嗐,咱们两个多少年的朋友你也不想想,哥哥你快别这么说了……侄女哪儿呢?我还是瞧瞧。”
有人推开了门往院里走。
师父眼见着还窝着火儿,见你几个小时了还跪着也不带心软,收了笑意冷冷瞪你一眼,转过身子回了屋。
你猛一抬头,血直往脑袋上涌,腰上一用劲儿,撑着力气跪直了回去。
眼前人你说熟悉也熟悉,说不熟悉也不熟悉。
曾经因着去德云社里找陶阳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如今模糊着视线看过去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了师父家里。
你长到二十余岁没受过这样的罚,早就已经要撑不住,可是撑不住归撑不住,还是乖乖仰头喊了句“李老师好。”
喊完了才一清醒——李云杰,那也是正儿八经坐科学出来的大青衣啊。
李云杰本是受了学戏时候的朋友邀请,来家中吃顿饭小叙一会儿,顺便给友人的徒弟指点几番。没想到进了门就见友人背对着院门负手而立,桌上茶已然凉了。
一惊之下去问,才说是你这几日不知怎么回事常常喝酒还怠慢了练功,如今在台上直接失了声,现在正被罚跪在院子里头。
你抬头看着李云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你知道错处,也知道自己这样是伤了师父的心,所以你半分的委屈和埋怨也不敢有,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跪到师父出门。但是你向来要强又自尊,就是无关的人你也断不乐意叫别人瞧见自己受罚丢脸,更何况是李云杰——这可是陶阳的师哥。
李云杰一向是柔和的,哪怕现在也是挂着点笑意。他伸手拉你起来,你却一个趔趄又倒了下去,从一向硬挺的脊梁到扯住李云杰小臂的手——全在颤抖。
李云杰也不说话,静静地低头看你泛白的指尖,一秒一秒等你腿上的力气找回来。
腿早就麻的没有知觉,血液的不流通带来的是万蚁噬骨一样的难过。羞耻和难堪叫你把嘴唇都咬出了血丝,这才一点一点立了起来。
四.
“这样,哥哥您瞧,天色也晚了,先让姑娘歇歇,明儿早上起来再谈?”
李云杰把你半扶半拽地扯到屋里,其间没跟你讲话。
你师父拧着眉毛凉凉地瞪你,一摆手讲“我没这样不懂事儿的徒弟。”
“姑娘长这么大哪儿受过这重罚啊?好歹是打小养起来的儿徒,您就当是心疼心疼她。”
“就是打小没吃过这种苦头才叫她现在无法无天!”茶杯一摔师父拂袖就走,“我这儿没她的房间,你让她自己回去,明天早上接着来跪,跪到嗓子好了再能唱戏为止。”
“哟,姑娘你看这怎么办?”你身边的人显然也吓了一跳。
你只能摆摆手有气无力扯出个笑,“谢谢您求情了,我估摸着这事儿完不了,您先回吧,我大不了再跪一晚上也不能叫师父寒了心。”
“那哪儿成?本来这么冰凉凉的石头上跪半晚上就得落下病,再跪一晚上你就别想起得来了。这样,边儿上就我们德云社三队开商演呢,我带你去那儿坐会儿?好歹吃两口东西歇一歇不是?”李云杰这么说着也就喊了一嗓子,“哥哥我带上姑娘去我们那儿待会儿啊!”
你一听三队两个字就浑身僵住,刚要开口表示自己打死也不去,话到嘴边绕了两圈又吞了回去。
去吧去吧,正好见见陶阳。
好歹自己因为他才自暴自弃了这么久,好歹自己因为他才跪的一身疼痛。
不求他能心疼,好歹看在儿时这竹马青梅的情谊,得两句安慰也算值当。再间或能瞧一瞧那个叫他动了凡心的天降……是什么样子。
李云杰车子开得平稳,你迷迷瞪瞪歪着脑袋就睡了过去,醒过来已经到了后门的停车场,凉风一吹你抖了两下。
李云杰瞧见,只教你不急着下车,低头发了两句消息让你安生等人来接。
“谢谢您了。”你睡了一小觉缓过来些力气,轻轻地道谢。
“没事儿,我出去给你买点饭……等两分钟,我叫了小崽儿来。”
你猛地抬头瞧他,却是满眼的茫然。
“他的节目排在前头,不碍事的。”
李云杰留这么一句话就下了车。留你一个人对着黑夜无措又慌张。
五.
黑夜里似乎总是挟裹着许多的妖魔鬼怪,你蜷在座位里看窗外。
过去的一个月你喝酒蹦迪,你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以为满纸的荒唐能叫你忘去心里的苦。没想到最后还是赶不走那个少年郎。
陶阳,陶云圣。
郭先生说他打小像个圣人,所以才取了这么个艺名儿。
你觉着这话不假。
他打小学得快,下苦工,一丁点儿的个头张口闭口“民国二十几年一位先生……”
那时候你是唯一一个愿意听他絮絮叨叨的同龄人。
长大些了他不打游戏不打篮球,蹿高了些的个头张口闭口依旧是“民国二十几年有一位先生……”
你依旧是唯一一个愿意陪他磨在戏台子和相声园子的同龄人。
他倒仓那段日子你们一别几年,终于叫你醒过来那一点点欲说还休的情愫。
少女的心思总是春蚕吐丝一样细细密密但不显露出分毫,你面上与他交往如常,心里与他的日子却恨不得经过了十好几年的云卷云舒,花开花落——直到白头。
等你终于回了京城想把这点心情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他听,他那一组跟你在一起时从不会发的微博叫你一点一点缩了回去。
你想他本是天上的谪仙,一身白衣轻袍缓带入了凡间。合该有那广寒宫来的仙子来配,最该是一段不食人间烟火的眷侣佳话。
你不过一株小小的野花开在路边自以为是孤芳自赏——谪仙也是仙,哪是你抓住衣摆就能缠上肩头的人儿呢?
你总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想着野花儿也能餐风饮露修成一个小花仙,总该是位列仙班配得上他,却不曾想过那长裙飘飘的仙女,下来的总该比你修成仙的时日早。
你本是随风摇曳,生于路边的人世烟火。
却偏偏被那仙人勾走了魂魄,心系山河远阔。
六.
陶阳来到停车场的时候步履匆忙,连衣裳也没有换。
你正对着一片漆黑想这人该是白衣的谪仙飘然入凡,正巧他就一身月白的大褂闯入黑夜。
车门被拉开,被人揽住肩头往外搀扶。
你颇有些不自在地躲了一下。
“别闹。”
黑夜之中你瞧不清晰他的神色,却想象得到他语气生硬皱紧了眉头。
你不敢说话了。
好在后台灯火明亮,寻了一件没有人的休息室,陶阳拉了你进去。
他来的慌张,却没忘记带了自己的水杯。
杯中还是他打小喜欢的茶叶,茶水被他倒入杯盖塞到你手心里。你低头轻轻嗅,氤氲的水汽一丝一丝勾引着你眼眶里的泪。
这茶也连着那个放着戏曲的老旧留声机被你锁进了柜子里。
“听师兄说你被罚跪了?怎么回事?”
“没什么……犯错了,师父就罚了。”你做出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
“犯什么错?”陶阳坐在了你身边,眸中神色不清,你没敢细瞧,但是觉得里面起了迷迷糊糊的一层雾。
“好些日子懈怠了练功,所以功夫退了。好些日子都去喝酒了,所以台上唱着唱着失声了。”
你忽然觉得有点累了,轻轻靠在沙发上阖上眼帘。房间里面很安静,灯光是暖融融的橘黄色,喜欢的少年穿着你喜欢的衣裳坐在靠近你心脏的那一侧——真好,你觉得你可以就这样一觉睡过去到天荒地老。
“你从前从不懈怠了练功,也从不喝酒。”
陶阳的声音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从耳畔传来,你依旧没有张开眼睛,只是淡淡地回应。
“那是因为从前你在吧?”
“……我现在也在。”
这话出来你才睁眼,侧过脑袋眯起眼睛去看他。
半晌才回答,“嗯,你还在,但是属于别的姑娘了呀…….”
陶阳神色莫名,几次张了张嘴又吐不出一句话。
头顶的灯光落在他的睫毛上,照亮了他的眼眸,十七中的不安与莫名,茫然与困惑都拉到你面前让你看的清清楚楚。
你看他讷讷地不懂只觉得好笑,小声问他,“微博的那组照片?你可别说是大林给你照的啊。”
七.
还是很安静的房间,你看了看墙上的钟表,觉得到了喝酒的时间。于是自顾自的想要醉了。
醉了的人是可以说胡话的。
“陶阳你知道吗?其实我一开始并不打算学京剧的。”
你语气安静又温柔,还是舒舒服服地仰在沙发上,好像要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娓娓道来。
“学戏太苦了,坐科学艺也太苦了,做个学生多简单啊对不对?每天坐在教室里面读书写题,不比在戏园子里头上蹿下跳来的轻易么?所以我一开始,是真的没打算入这个行当。”
“可是谁叫我遇见你了呢?”
“其实我一开始也真的不喜欢你。遇见你之前别人都夸我,夸我天赋高,嗓子好,遇见你之后却是所有人都说我——‘白生了一副好嗓子怎么不跟陶阳一样努力?’ 我那个时候就想,一个六岁就活的像是六十岁的小老头凭什么拿我跟他比呢?”
“可是我那天撞到你哭了……你哭得真丑你知道么?原本白白嫩嫩的丸子一哭就成了皱皱巴巴的面团子,一点儿也不好看。可我大概是太善良了,就被你的眼泪唬得说要以后都陪你玩儿……你还要跟我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幼稚死了。”
陶阳没说话,安安静静听你讲着,一面搓热了手心,将你的小腿搬到旁边的矮凳上,拿手去捂你冰凉凉沁着寒气的膝盖。
“我遵守诺言了呀,我可是一直陪你玩儿了。”
“从那——么小,陪你玩到那——么大。”
你伸开手比划,差一点打到陶阳的脸。
“你倒好,说找别人就找别人……”
“那是陪我小侄女去的。”
“……”
?????
“我微博发的‘忆童年时竹马青梅,两小无猜日夜相随’你以为是唱给谁的?”
八.
所谓的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大概就是这种状况吧。
那天陶老板训了你很久,训你不珍惜嗓子去喝酒,训你不知道向师父认错求情就那么轴地跪到虚脱…….
也训你不相信他。
“说好了你得一直陪我玩儿。”
“不光是一百年不能变,两百年,三百年,这辈子,下辈子都不能变。”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暮阳/林煜
*是那篇《青梅竹马不及天降》的后续篇
*是HE后续
*陶云圣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