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JO]Smoke Clouds

　　它前天还在拍你家的窗户。

　　现在只是一堆裹着皮毛的肉。

　　不仅如此，地上还有一条肚子与头部被啃食殆尽的鹦鹉鱼——当然，你看得出那是猫啃的，不知是猫觉得这条鱼味道不怎样所以没吃完，还是说它还没等吃完就再也吃不成了。

　　而且不只有这一只猫，还有另一只猫，不是家养的但你在家边见过几次，还有两只鸟，一只喜鹊和一只乌鸦。

　　它们被堆在墙边，而且就在你所站处的脚边，原本健康光泽的皮毛或是羽毛，现在看上去就好像好几年没洗过的毛衣或是皮草，腥臭味从那堆死肉里腾升出来，带着一种特殊的死的气息。

　　地板上没有血——天呐，当然不会有血了！

　　你喘着冷气去看那躺在床上靠着床头的罪魁祸首，那家伙漂亮的脸上毫无表情，他正瞧着你的那双红眸中的情绪甚至看起来还有些无辜，他好像什么都没做，还被突然气势汹汹地冲进屋里一声不吱就开灯的你吓到了。

　　并且，他恐怕还在等你勃然大怒、大发雷霆、对他吵嚷呢。

　　“……！”你闭紧咧开的唇齿，将已经涌到喉头的话语硬咽了回去。

　　然后你一脚跨过那堆没用的废物，冲向窗边——他显然早有准备，床边到窗子的距离也要比门口到窗子的距离近得多——他钳住你伸向窗帘的右手，故作惊讶地说道：“你要做什么呀？”

　　反过来问我？你用力挣了一下手臂：“放开我，你自己想！”紧接着你不顾肿痛伸出左手。

　　他见势展开手臂将你拦住，那身躯此刻就像成了一堵高墙，砌在你与窗帘之间，还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看来今天的太阳不仅是你用来救命的，你还打算杀了我。”他轻笑起来，“别激动，在你家里随便丢垃圾是我不对……”

　　“随便丢垃圾？！”你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是我邻居家的猫！”

　　它前天还在拍窗户，当时你还因没见到它有一点点失落，现在可好了。

　　“这得怪那位邻居管不住宠物。”他愉快地笑起来，越来越不遮掩他唇下的獠牙。

　　他可笑的真开心，他笑得你也希望自己有尖牙与利爪，这样就该能对准他这张脸重重打上一拳：“那我家的鱼呢？它应该在鱼缸里老老实实待着，它能自己从鱼缸里跳出来蹦到这儿吗？”你用左手用力指着地上的鱼，“这也是我没管住什么宠物？”

　　他眨了一下眼睛，似乎从你的话语中思考出了其他意思，于是皱起眉头，压低声音情绪不佳道：“那要怎样？”你的名字被他恶狠狠地念出来，“还要怎样？我说过不杀你，我甚至都打算不喝你的血！”

　　钳在你右手腕的五指突然收紧，刹那间他仿佛又变回了昨天震怒的恶兽，却又明显极力遏制着怒意——你不希望自己的右腕也肿得和另一边一样，感受到疼痛的时候便想收回手，没费力气，轻易就挣脱了。

　　他说的对。这你知道。几天的相处你了解得到他是活着的，也需要吃东西，饥饿对任何生命而言都是难以忍受的。

　　你的胃抽痛起来，好似有一团火焰在腹腔里灼烧，这架势仿佛是要你与身前这饥饿的吸血鬼感同身受一般。

　　臭气从后方那堆东西传来，你感到恶心，绞紧的胃袋将热酸推到你的喉间，除了酸水，你没有任何能吐出来的东西了。

　　“你还好吧？”他见你迟迟没有回应，而是低着头伛偻着身子，虚弱的样子就好像他昨晚杀的猫。

　　“好的不行。”你从牙缝里挤出回话，抬头瞪了他一眼。

　　于是他又笑起来，你的反应在他看来就如意料之中般。

　　他觉得很有趣，他肯定正觉得这很好玩。你猛地想到。

　　像什么？他像杀了丹尼一样杀了猫和这些其他小动物，他一定不仅为了给饥饿的自己找这么几道小菜，他还在测试你的反应，就如昨天你激怒他一样，他也打算激怒你，若是他受挫了，不找到什么足够让他舒心的方法报复回去，就根本别想有终。

　　太厉害，太妙了。

　　他现在多少岁？你自然是指精神上的他，疼痛扰乱了你的思绪，回忆按部就班的进行，就像在影厅看电影，而你却因身体的不适无法集中注意力，又因极度的困倦在座位上昏昏欲睡，错过了无数精彩或是无聊的情节。

　　所以他现在大概多少岁？他现在绝对要比昨天恶劣的更多，但又不紧不慢，似乎即将发生的一切可能性都被他提前思考过一样。

　　又是这样。仿佛是你踏进一个轮回，似曾相识的感觉和处境只隔了一天就轮转回了你的身上。

　　“你在想什么？”他凑过脸来，语气亲和，可他带着的那股浓重的血腥气……

　　最初他可谓是花香四溢，玫瑰馥郁的芬芳沁人心脾，原来那是在掩饰他这令人不适的血腥和死气吗？

　　你往后躲了一下，向后迈开的右脚脚跟踢到了床腿，你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他伸手拉住，他刚好握住你包着毛巾的左手，霎时放大的痛觉让你不禁惊叫起来，这简直不如让你直接绊倒在地上，那肯定没有现在疼。

　　听到你突然的叫声他也被吓了一跳，还松手了。

　　好极了！

　　你从短暂的滞空状态脱离，继续向后倒下去，右臂虽然搭在了床上，但还是撑不住倒下的身体，“咚”地坐在地上，还又挫了一下左手。

　　终于忍受不住的你大声骂了句脏话，然后是两句，三句，真该死，你就快哭出来了——“既然抓住也就算了，松个屁的手！”

　　“我怎么知道你突然叫起来。”他向后退开一步，肩膀撞上了窗帘，浅浅光线从身边窗帘缝隙处倾泻进来，他警惕地扭头看了一眼，又朝前走回来一步，“你没……”

　　“我有事！”你抢着说道，“我快疼死了！托你的福，Dio！我好的不行，我都快吐出来了！”

　　“噢……”

　　“Dio！不是只有你会发脾气！我也会，我发起脾气还能比你更狠！”你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全身的骨节都仿佛发出咯咯的声响，“我要把窗帘拉开弄死你这混蛋吸血鬼！”

　　他的目的达成了，去他妈的吧，他让你生气让你冲他发火，就像昨天他因你而愤怒不堪一样。

　　“我真害怕。”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站在那一动没动。

　　害怕个屁！你还想再骂什么，也想再绕过他去拉窗帘，涌到嗓子眼的酸热液体阻断了这些想法，你本已蓄势待发的身子重新缩起来，开始捂着嘴干呕。

　　他这才意识到你是真要吐了。

　　“别……别靠近我……”你伸出手去阻止他靠近，嘴巴里满是苦味，声音里还带着轻微的气泡声。

　　他那股血腥气与你从口腔反到鼻腔的胃酸味融在一起，根本找不出用什么词语或是物品的气味来形容。

　　他沉默了一会，才问道：“你是因为我在所以想吐吗？”

　　你点点头，又摇摇头。

　　是个好问题。

　　他自己闻不到吗，关于他自己身上的味道，还有地上那堆死肉的气味？

　　你捂着口鼻踉跄着转身往房间门口走，还险些踩在那条只剩一半的鹦鹉鱼上。

　　他也没追上前，更没说话。

　　等你逃到厨房，随手捞来水杯给自己接水灌下去，试图稀释喉咙里的不适。

　　今天不能再去见他了，绝对不能。你在心底对自己说着，打开窗户开始透气。

　　窗外吹来的空气中带着沙土的气味，还有太阳特有的暖洋洋的气息。天空一如既往的蔚蓝，成块连片的浮云慢悠悠地追在一起，将阳光滤成一条条的金色彩带投到地面。

　　你畅快地呼吸着空气，情绪平稳下来，心境也逐渐舒畅。

　　不能被他乱了阵脚。

　　他身边没有记忆中的死对头，也发觉你并非他的什么朋友或是赞同他的人，自然你就成了他的某种对立面。

　　想一想，现在他应该是17岁左右，不会差出太多。

　　他在这个阶段都经历了什么？你试图努力回想，搜索着自己那正发昏的头脑中的记忆，却只有模糊一片。昨晚你太累了，以至于那些回忆的内容想要关注实在是力不从心，你只记得他好像与JOJO重归于好，从不可调和的宿敌成了一家兄弟。

　　这倒是也很正常，那老先生从一开始就说他是Joestar家的一员了，他也开始称JOJO的爸爸为“父亲”，这再正常不过了，而且从那之后，从他将丹尼丢进焚烧炉，他就再没对JOJO有过什么不利，就像真正的一家兄弟一样，言行举止中都是好意与关怀，还会与JOJO侃侃而谈。

　　——对了，他还送了JOJO一条狗。

　　那条小狗，他花了不少时间去找一条与丹尼相仿的小狗，作为生日礼物送给JOJO。

　　明明就是他杀的丹尼……

　　喜鹊喳喳叫个不停，那声音从打开的窗户传进来，你回过神，看着树上的那只黑背白肚皮的鸟，它每叫一下，那条狭长的黑尾羽便轻巧地翘一下，它歪着头左右瞧着叫着，像是在找什么。

　　如果没记错的话，喜鹊在筑巢期间一般都会有成对的伴侣。

　　你忽然想到吸血鬼巢穴中的那只死去多时的喜鹊。

　　希望它不是在找那只已经不在了的伴侣吧。

　　喜鹊的叫声并不好听，反而越听越让人心烦。你“嘭”地关上窗子，给自己随便弄点东西吃暂时填饱肚子。

　　你可以用水、面包、熟肉蔬菜之类的食物驱散饥饿，那吸血鬼呢？

　　他又不是你养的宠物，不可能听凭你指挥。如他所言，他忍住饥饿与杀意不喝你的血就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可他现在杀了邻居家的猫，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会不会偷偷……不，恐怕是大摇大摆的出门去，说不准就要杀了你的邻居。

　　放下水杯的声响震得你自己耳朵有点疼，一想到刚刚的那些，你就感到惊惶。

　　他若是真打算晚上出去狩猎，十个你都不可能拦住他。

　　算了吧……算了！

　　你冲回他的房间——他正在读那本《裸者与死者》，你的脚步声就好像坦克的履带碾过战场上凸出来的坚硬石块，他将手里的书扣在胸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你。

　　“你走吧。”你站在门口对他说。

　　“啊？”他皱了一下眉头。

　　“你走吧，今晚就走。”你说道，“别继续待在这里了，你就算离开这里，只要我还活着你就能照常恢复记忆，所以你别在这里了，今晚就走。”

　　他看了你一会，没趣的重新拿起书读起来。

　　这是什么反应？“Dio，我说的话你没听清吗？”

　　他往后翻了一页，还翘起腿调整了个舒适的阅读姿势。

　　“Dio！”

　　“啧。”他终于从床上盘腿坐起来，“吵什么。”

　　“你难道要我求你吗？”你用力摊开手。

　　“是我求你让我安静把书读完……”

　　这可不行，你抢着说：“你要是喜欢看就把它们带走——书架上的那些也随便，你要是还喜欢我家其他的什么东西，就都拿走吧，我……”

　　“我就喜欢待在这，现在。”他将话再次从你那边抢过来。

　　不不不，绝对不行：“我家这可容不下你！”

　　“那你告诉我，从这道门出去之后我要去哪？”他将书签夹在书里，把它丢在床上。

　　你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随便哪，你愿意去哪就去哪，只要别再待在这儿。”

　　他突然挑起嘴角笑了声：“看来你也不知道我从哪来。”他咂咂嘴，“你知道的关于我的事情，也不过如此？”

　　你僵在门口，那股皮肉腾来的臭气又飘到你的鼻端。

　　“我喜欢你冷静时候的表现，我很欣赏。”他慢条斯理，带着笑意，“可你一旦开始说没用的废话，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是没用了。”

　　“我不会离开这，尤其是你。在我记忆完全恢复之前，这段时间你就是我的根据地。”他用右手托起下巴，观察着你表情微妙的变动，“是有点像两军对垒，可说实话，我Dio也不太希望我们真是敌对的，你其实也不希望，是不是？”

　　是，或者不是？

　　你吞下一口空气，好像吞下一颗石子。

　　“不，我希望我们根本就没见过。”你沉声道。

　　“那真是太可惜了。”他耸了下肩膀，你的话语没破坏到他的心情，或许是他觉得不久前的争吵已差不多达到目的，不打算再起其他争端，“我不知道等我全都回忆起来的时候我会怎么想，其实我现在倒是觉得还不错。”

　　你挪开视线，去看墙边那堆皮肉，它们堆在一起，那两只猫的皮毛已经松垮干枯，这些动物的尸体看起来并不是单纯的失去血液，倒像是全部生命力都被夺取得一干二净。

　　“关于那条鱼……需要我道歉吗？”他似笑非笑说着。

　　“它死了。”你目不转睛盯着那些尸体。

　　“……嗯，至于猫和鸟，它们并不是你养的，其实也没必要伤心。”

　　“其实我也没伤心。”

　　“那位邻居可以养一只新的猫了。”

　　蓦然，你觉得这话有那么一点耳熟。

　　——你可以养一条新狗，JOJO。

　　——可丹尼只有一条，它也是我的好朋友。

　　他怎么会送JOJO一条与丹尼那么像的狗，他真心的吗？至少他用心了，他的确花了时间和精力去找一条与丹尼相似的小狗。

　　这样，就算JOJO虽然表明丹尼在其心中仅有那一条，却也还是要接受这礼物，还必须要用心接受，甚至要想办法打消是他将丹尼丢进焚烧炉的猜想。

　　“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你抬起头看着他，盯着他那双绯红的眼睛。

　　他什么都没说，无声地笑笑。

　　“杀它们是不是像杀丹尼一样让你觉得快活，你用这种方式报复我试探我。”你感到这些话不吐不快，“你则觉得这很有趣，看我生气动怒，大喊大叫，让你觉得很有意思。”

　　他好像有些困倦的慢慢眨了一下眼睛。

　　“我有点好奇。”你全然不管自己接下来的话会不会惹到他，“喝它们血的时候不会沾上一嘴毛吗。”

　　他挑了一下眉毛，张张嘴巴，露出尖牙笑起来，那笑容看起来带着迷人的慵懒：“事实上，我发现身为吸血鬼，进食的时候不一定非要用牙和嘴。”

　　你被他奇怪的回答说得愣了一下。

　　“是有那么些难理解。”他托着脸侧的手，手指刮了刮眉尾，“我用指尖就行，不过看来你肯定不想亲眼看看我的用餐方式。”

　　你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好摇摇头：“是啊，我的确不想看。”至少现在不想。

　　“既然你也不愿意动它们，等太阳消失得差不多的时候由我自己收拾吧，正好我也想活动一下……你要去哪？”他看着转身离开的你。

　　“随便去哪，哪都行。”你扭过头对他说，“既然你不打算离开，就只好是我自己离开了。”

　　“不打算回来？”他好像有些惊讶。

　　“不知道呢。”你说。

　　“说不准我Dio会把鱼缸打烂，还会把书架推翻。”他突然的话让你停了脚步，感到不可思议，“我还有可能今天晚上就去杀了你的邻居。”

　　你皱着眉头看他，他正坐在床上向门口歪着上半身对你说话。

　　他认真的吗？他说出这些话？你站在原地怔了一会儿，才说道：“不是你脑子坏了就是我脑子坏了。”

　　“是我脑子坏了。”他一本正经说着，“还是你造成的——别吃惊，要是你自己试试一晚上跳过两三岁，还是连着三天，我觉得你也一样。”

　　哦，是记忆。你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对他摆摆手：“其实我和我邻居也没什么交集，随你便吧。”

　　他从床上跑到地板上，走到房间门口，垂下眼帘看着一点点漫过来的太阳光：“那我……”

　　“你继续读书，白天我不会再打扰你。”你从鱼缸下的小柜里取出鱼粮，倒出一些喂给鹦鹉鱼，看它们哗啦啦搅和水，“晚上之前我会回来，我得让你洗个澡，你就闻不见自己身上的臭味吗？”

　　他总算神情有些不快了：“是么。”

　　其实那臭味是来自那些死物，身为吸血鬼，他自身代谢的速度显然非常缓慢，本身除了血的腥锈气就没有其他糟糕气味了，如果能静心仔细感知一下，或许还能辨认出那还未全褪去、残余在他身上的淡淡花香。

　　“所以你得洗澡。”你说着去换衣服，然后将毛巾投了一下继续敷在手腕上。

　　你走到门口的鞋柜旁，正打算穿好鞋子出门的时候，他的声音又从里屋传来。

　　“你前两天提到的那本书……关于吸血鬼的，叫什么来着。”他这么问道。

　　“是《德古拉》。”你应答。

　　“我在书柜里没有找到。”

　　“因为我没带回来，那本书我放在学校了，放假的时候并没有收在旅行箱里拿回来。”你解释。

　　“那能买一本回来吗？我还有些好奇你前几天常说的这个吸血鬼是什么样的。”

　　“行吧。”你说着穿好鞋子推门离开了。

　　反正这两个吸血鬼一点也不一样。你想，他们之间的差别太多了。

　　却都代表着血与恶。

　　不过，不知他后来有没有读过这本小说，既然他活了至少一百二十年，他又这么喜欢读书，更何况他自己就是吸血鬼，对与普通人所杜撰的吸血鬼故事，会作何感想？

　　一百二十年。

　　你仰头漫无目的看着一望无际的天空。

　　有一张模糊的脸逐渐在你头脑中成型。

　　然后你想到，这天空的颜色与他眼睛的色彩是如此相近，这和煦微风与阳光与他的性格是如此相仿。

　　“Jonathan……”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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