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 溯洄从之介

　　两人在一番笑闹中离去，各自回转。寒溯问因着没有睡足，还吹了许久的风，感到有些头痛，今日闲暇，正打算回房补眠，却看见不远处的云容。
　　云容看到她疲惫但满足的神色，不由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寒溯问知道他们在担心，便欲趁此机会把自己的想法跟他们说清楚。“云容姐，要是无事，你们来我房里坐坐吧。”
　　云飞不在，云容便叫上云裳和云扬一起过来。寒溯问为他们斟了一杯茶，几人连忙接了。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真诚地开口道：“这些日子，让你们担心了。我想了很多，结果可能会让你们失望，但还是不想隐瞒你们。”
　　听到阁主这句话，再观她今日来的表现，三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阁主，你还是放不下赤羽信之介是吗？”云裳问她。
　　溯问一笑，带了三分自嘲，三分甜蜜，却还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是啊，我想，我的确是喜欢上他了。”
　　这还是寒溯问第一次这么坦诚的说出自己的心思，饶是三人并不意外，却还是被震惊到了。
　　“他的好自是不用多说。至于你们上次对他的质疑，我想恐怕是多虑了。”溯问自信的对他们解释道：“赤羽信之介身边不乏倾慕者固然是事实，但传言嘛，总是三分真七分假，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我确定他断不是那种招蜂引蝶的人。退一步讲，哪怕之前有过什么红颜知己，也是他的自由。但这些日子以来，你们可有发现他跟谁暧昧不清？”
　　“除了跟你有一些绯闻，别的倒是没听说。但谁知道以后呢？”云裳不甘心的说道。
　　溯问微微脸热，倒是不在意云裳的态度，继续安抚他们：“若他为我收了心，便是托付终身给他也是使得的，何况只是交个朋友。可如果真有一天，他厌我嫌我了，或者身边有了别人，我自然会与他保持距离，又岂是死缠烂打之人？朋友之间，本就是缘来则聚，缘尽则散，我并没有打算嫁给他，这些事自然与我无关。”
　　云裳震惊：“等下，阁主，你说什么，你喜欢他，但没打算嫁给他？”
　　溯问苦笑：“怎么嫁，天机阁阁主嫁给西剑流军师，若有一日西剑流跟别的势力对上了，天机阁又如何让人相信自己中立？”
　　她阻止了想要开口的云裳，幽幽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怕你们笑话，我其实也不知道赤羽对我是什么感觉，我的心思你们都看得出，他那么聪慧，难道就一点都察觉不到吗？至今没有任何表示，大约，他也只是对我有些好感吧。我知道自己有很多缺点，个性也不够温柔贤淑，何况身为一阁之主，我有我自己的责任，注定做不好一个小意体贴的妻子，他，值得更好的姑娘。”
　　三人听了溯问这番话，不由得陷入沉默。半晌，云扬开口道：“阁主，你们若当真是一对有情人，这些问题未必没有办法解决。你何不问明赤羽信之介的心意再做打算？据属下观察，他对你也并非没有感情，你有你的顾虑，他或许也有他的困难。你们都不开口，若因此错过岂不可惜。现在这个状态，只怕不是长久之计。”
　　云容对这话也表示认同：“若是你们没能走到一起，现在这段关系，对赤羽信之介而言，或许不过是一桩风流韵事，而对你一个女子而言，却会是名声上的一大污点，倒不如快刀斩乱麻，也省的你们互相耽误。”
　　寒溯问几乎被他们说的动摇了，可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你们说的有道理，可现在是我输不起，不管怎样，我都无法割舍对他的感情。若是他拒绝了我，哪怕是因为一些客观原因，这段关系都回不去了，今后我还如何能靠近他。”
　　她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至于名声，既然当真爱了一场，那这些绯闻也不算太冤枉了我，我又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你们也不必担心有人会因我和他的关系而伤害我，我寒溯问又岂是任人欺负的？”
　　寒溯问又继续安慰他们：“别把事情想的太糟，现在的我很幸福，也不怕未来有什么变故。我一点也不贪心，只要能时常见到他，就很知足了。”
　　三人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什么相劝的理由。情到深处无怨尤，一向冷静果决的寒溯问碰上情之一字，也变的不像自己，为他不顾一切，也为他患得患失。感情的事，到底还是要当事人自己才能解决。索性不影响大局，就由着阁主去吧，真要出了什么问题，他们再来想办法兜底好了。
　　两日后，中原方面传来了讯息，九龙深渊被破坏，魔世通道打开，帝鬼率领手下的七先锋，打的中原措手不及，伤亡惨重。好在有默苍离接手，才把局势稳定住。寒溯问大吃一惊。
　　此时樱吹雪也已回转，将自己所知告知了赤羽信之介。赤羽虽然不知九龙深渊的变故，但仍然忌惮意欲打开魔世的神蛊温皇，便前往天机阁寻寒溯问商讨应对之策。
　　寒溯问听完赤羽带来的细节消息，见他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担忧，并非对中原有所企图，便也不欲再隐瞒，“赤羽，我可以信任你吗？”
　　“嗯？何出此言？”
　　“于西剑流而言，中原现在乱成这个样子，未尝不是将其拿下的好时机，我自然是相信赤羽信之介，但能相信西剑流军师吗？”
　　赤羽正色说：“溯问，你肯如此直白的问我，我感到非常开心，这说明你心中潜意识是相信我的。你我相识以来，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回避这个问题，今日我也不妨开诚布公的跟你说说我的想法。”
　　他郑重的说道：“先前一时意气，看轻了中原，是我作为军师之过。以前觉得中原人懦弱无能，不如由我西剑流一统之下代为管理，可经过中原和西剑流的战争，才越发意识到自己先前的夜郎自大。每一片土地上的文明都值得被尊重，而人作为文明的承载者，生命和尊严同样应该被珍惜。”
　　他拱手道：“战争伤人伤己，赤羽并非野心勃勃的主宰者，无意大肆扩张自己的势力，但求为西剑流众人赢得一方立身之地。对于已酿成的罪责，唯愿尽力弥补，中原肯放归西剑流全员的恩情，赤羽也理应回报。再加上你我的交情，溯问，如果有需要，尽管开口便是。”
　　听到这番推心置腹的话，溯问对这个光明磊落、重情重义的赤羽信之介好感又加了一重。东瀛武道也不太平，赤羽因残忍联盟的反扑也没少劳心劳力。既有意弥补过往，那便不能采取先前的残暴手段，却又要想办法压制敌人，也算是难为他了。而即便如此，他却仍旧怀着报恩赎罪的念头，溯问又如何还会对他有疑，当下便和盘托出魔世已经开启的事实。
　　“赤羽，我想回去中原一趟。”溯问有意为此尽一份心力。
　　赤羽分析了局势后，制止了寒溯问的念头：“现在不是时机，既然那位默苍离先生有能力逆转局势，且并未对外求援，那后续的事态想必还在他的控制之内，暂且没必要轻举妄动。天机阁虽不乏能人，却不擅战事，折损于魔世未免可惜，而你个人对整个局势的影响也不大，倒不如以逸待劳。西剑流六部的邪马台笑、天海光流，以及八门的雨音霜、风间使，都是不弱的战力，有他们留在中原帮助，你无需太过担忧。”
　　虽说赤羽说的有道理，溯问却仍旧放心不下，何况，她还有件放不下的私事——魔世来犯，那兰棹游，他怎样了，能否趁此机会回来呢？
　　赤羽见她不说话，安慰她道：“如有必要，或待此事过后，我愿陪你一起回去中原，现在先不要冲动，你还有自己的责任，静观其变吧。”
　　溯问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认同了。随后召来玄隐卫，吩咐他们一切小心，并修书一封，将他们的指挥权交给默苍离，同时让他们留意是否有兰棹游的消息。
　　话说从头，赤羽听樱吹雪说完中原的事，二话不说就奔了出去，留下樱吹雪一脸诧异。她不知道一向稳重的赤羽怎么会对中原的消息有这么大的反应，便换了装束，恢复了那个温柔端庄的流主形象，而后叫来手下人询问最近发生的事。
　　听说赤羽最近和一个寒姑娘走的很近，天宫伊织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信这个木头人终于开窍了。”四天王仅剩他们二人，她不想赤羽也像她和总司、泪三个一样，纠缠半生，最终没有一个人得到幸福。等到赤羽回来，便把他叫来，找他问个清楚。
　　“是谁乱嚼舌根，把消息都传到你这儿了。看来西剑流的纪律又该整顿了。”赤羽不禁恼怒。
　　樱吹雪柔柔地说：“大家都看在眼里，你还不承认。你喜欢寒姑娘，对吗？”
　　赤羽下意识地拿折扇掩面，停了一会儿，才放下扇子，坚定地说：“是，我喜欢她。可在赎清西剑流的罪孽之前，我不能拖她下水，残忍联盟来势汹汹，我怕……西剑流军师不该有软肋，此事仅你我知晓就好。”
　　天宫伊织幽幽的叹了口气：“信，你可知道，爱一个人，可以为他付出一切，却唯独怕真心得不到回应。那位寒姑娘可知你对她的情意？她若对你有情，你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苦苦煎熬。一个女子，又有多少好年华能被消磨。”她想到自己，不禁黯然：“有时候，错过了便是一生。信，不要让自己后悔。”
　　触动了天宫伊织的伤心事，赤羽有些歉意，便不再打扰。他亦有感于伊织和宫本总司的经历，回去认真思考她的话。这些日子以来，赤羽似乎也有所察觉溯问的心意，只顾着贪恋这种温情，一厢情愿的做着自以为对她好的事，却没有想到溯问的处境。
　　不知怎的，他好像突然读懂了那一夜溯问眼里的泪光，那是怎样的依恋和绝望。他此刻很想回到她的身边，紧紧的抱住她、将她据为己有。赤羽不敢想象溯问一个人承受了多少，更不敢想象，若有一天她承受不住了，转而投向别人的怀抱，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可他不能冲动，赤羽捏紧了折扇，已经快要失去了权衡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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