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 溯洄从之介

　　赤羽信之介得见寒溯问，又听闻樱吹雪的消息，心下觉得十分满足，多日来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
　　“军师，这些礼物要怎么处理？”前来收拾的属下询问道。
　　“桌上这个不用动，其它的登记入库。”赤羽伸手抚上枕头，眼里满是柔情。“今晚便用上吧。”他将枕头收好，回到了自己的书房继续处理事务。
　　赤羽来到桌前坐下，突然闻到一股沁雅的芳香，原来是桌上的水仙盆景开花了。
　　繁忙的军师一向无暇照顾花草，只是这水仙着实好养，有点水便能生根开花，也就默许给了它桌上向阳的一角。赤羽看着亭亭玉立的小花，心思却不由飘忽到那个人身上。
　　她也是这般，不显眼却也不容忽视，虽然弱小，仍有自己的傲骨和骄矜。一朵小花，规规矩矩的六瓣，看起来清清淡淡，却散发着足以醉人的芬芳。
　　赤羽伸手抚上白瓷玉一般的鳞茎，圆润的外表，内里倒是不乏棱角，赤羽不禁失笑。突然他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暧昧旖旎，触电般的收回了手，心头那丝异样却怎么也挥之不去。自己怎会如此唐突和失控，他快速扇了扇风，想要赶走内心燥热的感觉。
　　“溯问是个好姑娘，我怎能如此亵渎她。”这一思索，赤羽才发现自己对寒溯问存了不一样的心思，他想亲近她，不止是朋友之间的接触。可是，寒溯问身处红尘却纤尘不染，自己却是在武道里打杀、案牍劳形的俗人。他歆羡、向望她那样的生活，却不可能抛却西剑流的责任，又如何舍得因为自己，将心上人拖入泥潭。赤羽握紧了拳头，狠狠的压抑着自己。
　　白日里，赤羽尚可用工作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只是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心里的防线轻易就会溃不成军。他枕在溯问送的枕头上，感受着柔软丝滑的触感，闻着若有似无的药香，舒爽的体验，让他身体隐隐的都有了反应，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只怕溯问也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心意，对赤羽而言竟是甜蜜的折磨。他翻来覆去，却舍不得丢开害他至此的罪魁祸首。西剑流喜欢赤羽信之介的女性不少，他自己也心知肚明，见过了姹紫嫣红，却不想栽在了寒溯问身上。
　　“这小丫头，到底有什么魅力？”赤羽问自己。想想热情妩媚的伊川紫，清纯可人的雨音霜，还有温柔端庄，内心坚强，甚至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天宫伊织，尽管都是非常优秀的女子，赤羽信之介都不觉得她们是自己命里的那个人。
　　当年伊川紫使出百般解数追求自己，自己也试过接受她，有意识的放任二人之间有一些亲密接触，可终究连逢场作戏都做的不到位，经常顾左右而言他，也不知道伊川紫在心里暗骂了多少句不解风情。
　　而溯问一个无心的举动，却能轻易勾起赤羽的心弦。想起她那带了几分笑意的一声“军师大人”，赤羽心里蓦的一痒。明明不是什么勾人的语气，好端端一个官称，怎么到她嘴里，就莫名多了几分调侃之意。
　　赤羽并不觉得溯问的样貌有多么倾国倾城，举止有多么勾魂摄魄。但不可否认，她的见识气度和能力确实远胜世上大多数人。她不是需要男人呵护的娇花，不需要依附任何人而存在，甚至一肩扛起了偌大一个组织的责任，胸怀里容纳下多少不平和委屈。这般独立坚强足以吓退很多凡夫俗子，却正是令赤羽欣赏和怜惜的地方。
　　身为一军之师，他懂得寒溯问的克制和担当，同是性情中人，他更欣慰这种束缚下依然保全的赤子疏狂。两人在某种意义上非常相像，而这种相似则代表了无言的肯定和慰藉，让赤羽觉得自己不再孤独。
　　有个能够相知相惜的人，无疑是一件幸福的事。他们之间，有不用言说的默契，也有能一语中的的安慰，不需要仰望，不需要依赖。
　　在遇到溯问之前，赤羽没有想过成家娶妻之事。他不知道自己的妻子该是什么样，但她不该是一个需要供起来的女神，更不该是一个对他亦步亦趋的负累。
　　见到溯问后，他明白了，他想要的，是携手并肩一生的伴侣，虽然他会义无反顾的冲在前面为她遮风挡雨。这么多年他从未对谁动心，也许，只有势均力敌的感情，才能有合拍和共鸣。
　　可是，溯问她，又是什么心思？想想自己那些爱慕者的举止，赤羽觉得心情有点灰暗。溯问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那么落落大方，丝毫没有扭捏、害羞，更无论主动释放爱意和制造暧昧了。
　　“难道，她不过是把我当作一个投缘的朋友？”赤羽又绕回了最初的问题，到底该不该追求她。风水轮流转，一向不乏爱慕者的赤羽，也会有为了别人柔肠寸结的一天。
　　虽然赤羽信之介和寒溯问都不敢轻易捅破这层窗户纸，两下里各自承受着内心煎熬，但好在都是积极的性格，强行忍耐避而不见肯定不是办法，他们三五不时的还会见个面。
　　寒溯问工作时间比较灵活，闲暇之余便会溜达到西剑流；赤羽偶尔也会来天机阁坐坐，吃个家常便饭；赶上休沐的日子，若是两人有空，还会出去游玩一遭。
　　两边的守卫都习惯了这两人的常来常往，连通报都免了。溯问有时候来的不巧，碰上赤羽有事，就打个招呼，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看闲书，或者拿着赤羽给她写的东瀛字帖，认真的练习描摹。两个人抬头便能看见对方的身影，不由产生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他们一个来自中原，一个生在东瀛；一个洞悉天理，一个算尽人心，两人有数不尽的事情可以交流碰撞。平日里各自忙碌，这样的机会对他们而言都极为难得，名师高徒，不知不觉中二人都收获颇丰，进益非常。
　　有时候，哪怕只是闲话几句家常，倒倒苦水，心情也能舒畅许多。越是了解的深入，两人就越是觉得投缘，彼此之间的默契和感情也在这往来互动中愈发升温。
　　“诶，紫，你有没有觉得军师最近心情不错啊？”神田京一问自己娶到家没多久的妻子。
　　“笨人，你才发现啊。依我看啊，信之介大人的春天要来了。”伊川紫到底心细一些，“听说有个寒姑娘最近时不时会来找信之介大人，我见过一两次，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感觉两人很是熟稔的样子。虽然我也不确定他们是什么关系，但是定然非同一般。军师最近外出比以往频繁，八成跟这个寒姑娘也有关系。”
　　“啊啊啊，真的吗？这个寒姑娘是什么人，长的很美吗，能让军师都动了凡心。”
　　伊川紫柳眉一挑：“是啊，还是那种很舒服的美，你想看？”
　　神田京一立刻表态：“不想，军师自己看就好，我只想看着你。”
　　得到满意答复的伊川紫给了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我也不知道寒姑娘的身份，不过军师自己喜欢就好，他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当年自己主动包揽了军师身边的几乎所有事情，现在有了神田京一，就不便再插手这些。军师虽然并不在意，但伊川紫内心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真心实意的希望军师也能找到自己相伴一生的爱人。
　　寒溯问就没那么好运了，她正被云容几人堵在房间教育。云容皱着眉头问她：“阁主，你和那个赤羽信之介是什么关系？”
　　溯问口是心非的答道：“好朋友啊。”
　　云容不赞同的开口：“好朋友也得注意点分寸，你们俩这么频繁的往来，姑娘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觉得自己话太重了，她放缓了语气：“若是你当真喜欢他，那便由咱们阁里的长辈出面，问明他的心意，让他给你个交代，咱们天机阁也不是可以让人随便轻贱了的。”
　　“不要”，溯问不由得失声拒绝。这些日子，她贪婪的享受着相处的惬意，刻意地忽略这些问题，今天被云容毫不留情的捅出来，溯问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微微垂着头说：“云容姐，我和他是清白的，我不会做有失天机阁颜面的事情。有些事太复杂，我暂时不想去考虑，就只想跟他做普通的好朋友，这都不可以吗？”
　　云飞气不过溯问这个样子，抢着开口：“阁主，你一向果断，怎么现在反倒扭捏了。那个赤羽信之介，看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其实风流债可不少，你随便去打听下，他跟多少女子都关系暧昧，传言说什么的都有，你也想变成其中一个绯闻对象吗？”
　　寒溯问如遭雷击，身体颤抖的几乎站立不住，眼圈也不由自主的红了。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个笑话，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分寸和骄傲，却不过是被他人诱耍的对象。自己的小心思，怕是瞒不过对方这样的情场老手吧。这些日子的相伴，难道只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她不信赤羽是这样的人，那样的神情，就算无关风月，也不至于是虚情假意的表演吧。但也许，她并不是唯一拥有这般对待的人。寒溯问心底一阵抽痛，纵使她不相信、不愿信，如今却也不敢笃定了。
　　如今回想，她也着实在西剑流收到了一些敌视的眼神。原本她只当是自己耽误了军师大人的时间，给他们造成不便，却不想还有这样的内情，把自己当什么人了。
　　寒溯问强颜欢笑，却仍是不死心地犟道：“赤羽信之介那么优秀，有人爱慕他才正常嘛，他也老大不小的了，有些私生活也在情理之中，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还要他把这些也告诉我吗。”
　　云扬不忍，对溯问说：“阁主，虽然你们只是朋友，可旁人会怎么看？就算你不在乎，但那些爱慕他的人会不会因此对你造成伤害，我们怎么敢让你冒这个险。”
　　“别说了，你们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溯问再也忍不住，哭成了泪人。她仿佛坠入了陷阱，面对致命的诱惑，本就无力挣脱；想干脆就此沉沦，却总会被提醒潜在的危险。无论进退，她都注定遍体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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