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城旧年

作者:Kathy千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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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续10


      [2018-2019年]

      在完全丧失呼吸能力、以及近乎全身的活动能力后,每一天对于陆绍阳来说,其实都是过于痛苦的煎熬,可他什么都不曾流露。
      那段时间,顾笛总是伏在他的病床床沿,会握着他全身上下最后残余了三根手指活动能力的右手,跟他说网上或是身边发生的趣事。
      有时候她也会抱着瑞瑞来陪他。瑞瑞已经会说不少的话,会甜甜地笑,会一遍一遍地叫爸爸。
      每当这个时候,他也会笑,轻轻地、淡淡地,目光一直追随着床边的他们,一秒种也不愿移开。
      短短几个月,她消瘦了实在太多太多,甚至与他一样,整个人透着难掩的灰败。偶尔太过于疲惫,她甚至都没办法向他掩饰,会直接说着说着,便趴伏在床沿昏沉地睡去。这时,陆绍阳总会费尽全力地伸动三根手指,缓慢而微颤着,抚触那散落于她憔悴面颊上的枯黄发丝。

      之后的一段时日,即使家人再悉心地照顾,陆绍阳的躯体仍旧开始生出恐怖的压疮,肩胛、手肘、骶尾,最严重的是双脚的足跟,反反复复地溃烂,局部组织发生了极其严重的坏死。
      医生说:截肢吧,他肢体已经没有知觉,截肢不会对他产生再大的困扰。
      他们瞒不住他,也没有必要瞒。
      而他,也只是平静地微微偏眸,望向窗外一片惨淡阴沉的天空。
      众人离开病房之后,主治医生踟蹰着叫住了陆永轩。
      他说:“陆先生,截肢对病人来说,虽然是目前看来最有效、痛苦最少的办法,但毕竟也只是一个消极的治疗方案。现在足跟坏死严重截双脚,紧接着就极可能是腿部、是双肘……我跟您说这些,其实是……”
      他停顿许久,缓缓低言:“其实……意义不大了。”

      同样是这一天,陆永轩在离开医院返家的途中,收到了这样的一条信息。

      “信息来源:绍阳
      短信/彩信
      2019/ 2/25
      21:45

      爸,我想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发这条信息给您。我最后的三根手指其实也已经开始不太受控制,我害怕再往后,可能连最后一个表达想法的办法都没有了。我想说的其实有很多,但实在没有能力输入太多的文字,只能很短地说些下面的话。
      爸,我真的已经很努力地去争取每一个存活下去、好转起来的机会,但好无奈,我似乎总是不够幸运。走到这一步,怨天尤人,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我曾经很笃定地认为,只要有一口气存留,便就有继续坚持的意义、便就有好转的可能,因为我不相信自己的命运仅仅是这样,我也有太多想要活下去的理由。可是,爸,在医生说要切气管后,我就已经明白,美好的祈盼终究也只是祈盼。气管被切开的这两个多月,每天在绝望与希望间徘徊,直到今天,医生说要给我截肢的时候,我更加确定,往后的坚持已经没有意义。我知道这么长时间来,经受痛苦与折磨的,从来不单单是我,你们每个人都憔悴了实在太多太多。看到你们这样,我非常自责,也非常难过。而事实上,你们每个人,都可以不必再承受这份折磨,包括小笛。我知道那难免也会痛苦,可那种痛苦,与现下的这种不一样,那不是绝症,是会随着时间缓解、会有雨过天晴的那一天的。
      爸,请您原谅我的软弱,原谅我觉得有些累了。事到如今,一些事之于我们,或许都是解脱。
      我想表达的意思,您一定明白。
      这些话,除了您,我难以对任何人启齿,因为您在我心中,是一个最为伟岸、最为坚强、最为理性的男人。因而,也请您代我,向妈妈、小笛、悦悦和肖然转达我的苦衷与歉意。也千万拜托您,在瑞瑞懂事一些后,能帮我告诉他:爸爸的放弃有太多身不由己,代我向他道歉,也拜托您能让他明白,我选择离开并不是因为不爱他。
      爸爸,这辈子,千万声对不起,难以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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