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城旧年

　　陆绍阳在读警校的时候，寒假暑假都是打申请留在学校宿舍的。
　　白天他会外出打工，超市理货员、餐厅店员、会展中心的临时安保，杂七杂八的，他都干过。
　　晚上他便回到自己的宿舍，平日里热热闹闹的宿舍，这会儿空荡荡的。

　　2003年，大一的寒假，陆绍阳发现自己同楼层还有一个人没有回家。
　　这一楼层住着三个专业的男生，陆绍阳不认识那个男孩，加之两间宿舍一个在最东头、一个在最西头，虽说整个假期一层楼就他们俩，一开始也并没有任何交集。

　　这一年除夕，陆绍阳回了一趟家，用打工挣来的钱买了些年货。
　　不出所料的没受什么搭理，他自我排解尴尬地笑了笑，眼见着家人都算安好，最后道了声“新年快乐”，便就走了。
　　他坐公交车回学校，坐在靠窗的一个座位。车窗有些损坏了，冬日寒凉的风不停地透过破损的缝隙往车里蹿，将陆绍阳的头脑被吹的无比清醒。
　　此刻，他有点想念一个总是怯怯微笑的女孩。
　　不知道她在老家过的怎么样？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她压力大吗？据说T县县中很苦，她们寒假估计不会放多少天吧，而且作业一定很多！不过今天是除夕，她应该还是很开心的，不知道周老师给她做了什么好吃的呢！
　　想到这里，陆绍阳笑了起来。车窗外响起一连串的鞭炮声响，他在一片吵闹的欢欣里，默默然在心间自语——
　　“春节快乐，丫头。祝你新的一年，心想事成。”

　　除夕当天，沿街商铺基本都歇业了。陆绍阳在学校附近唯一开业的卤菜店买了一份烤鸭和一份卤牛肉，拎着回宿舍的时候，正好迎面遇上同层楼另一个没回家的男孩。
　　兴许是新春佳节，素日从未有交集的两人互相打了声招呼。
　　陆绍阳见着他手里提着水瓶，笑问：“哥们儿打水啊？”
　　那男孩点点头，“是啊，回去泡方便面。”
　　陆绍阳闻言，不自觉得晃了晃手中的卤菜，脱口而出：“大过年的楼里就咱俩，一起吃饭吧，我买了肉！对了，我柜子里还藏着几听啤酒呢，哈哈！”
　　那男孩怔了怔，随即也笑，“行啊，恭敬不如从命！”
　　“对了，我叫陆绍阳，02级侦查专业的，你呢？”
　　“顾岑，02级禁毒专业的，你就叫我阿岑吧。”
　　“你也姓顾？”
　　“怎么？你女朋友也这个姓？”
　　陆绍阳嗤笑声，“不是女朋友。”言罢又不死心地补充了句，“目前还不是。”

　　晚上，两个二十岁的男孩子，在宿舍里用两把凳子拼了张小桌。
　　而后一人泡了一碗方便面，就着陆绍阳买的烤鸭牛肉，以及他藏在衣柜里的啤酒，吃了这一年的年夜饭。
　　“阿岑，你不回家吗？”
　　“我没爸妈，我在福利院长大的。”
　　陆绍阳一愣，支支吾吾地道歉：“对不起啊。”
　　顾岑摇摇头，“没事儿，都多少年了。”随即又问，“你呢，听口音你就是N城本地人吧？怎么也不回家？”
　　陆绍阳不着痕迹地苦笑，佯装着云淡风轻，“关系不怎么好呗……嗨，同是天涯沦落人。”

　　2003年的除夕夜，素昧平生的他们聊了很多。
　　从吐槽学校开始，说起身边的同学，说起自己的爱好，发现对方都喜欢篮球，聊了很多NBA球星、以及自己打篮球的技巧。
　　之后，年轻的他们畅想起自己的未来。
　　“阿岑，为什么学禁毒啊？”
　　“也不为什么吧，就觉得，毒贩子挺可恶的。”他说着笑了笑，“哎你学侦查，该不会是名侦探柯南看多了吧，哈哈？”
　　陆绍阳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夸张地拧了眉头道：“喂，哥们儿我很现实主义的好吧？跟你一样，我也是觉得那些罪犯太可恶了。”
　　顾岑想了想，“其实不怕你笑话，我读警校前，很天真地认为大家读警校都是为了追求正义的理想。但来了后发现，其实大多数人只是因为工作好找些，还有小部分人是看了电影觉得当警察很帅才来的这里。也不能说他们这么想有错吧，但总觉得……”他笑了笑，“今天很开心，毕竟咱俩都是有正义理想的人！”
　　陆绍阳微扬眉目，“那是啊，我这一辈子，一定得为正义而活！”

　　“来，干杯！绍阳，祝你实现理想，前程似锦！”
　　“干杯！咱俩啊，彼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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