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城旧年

　　[2016年]

　　2016年除夕，陆绍阳带着顾笛，一起回陆家吃了年夜饭。
　　席间，他们听闻了又一个好消息——悦然恋爱了，对象正是她之前的医生，赵嘉平。
　　喜悦毋须掩藏，一顿年夜饭吃的欢笑连连。饭后，几人帮着保姆小李收拾餐桌，几人坐在沙发上看春晚。陆绍阳其实有些累，春节前一向是偷蒙拐骗的案发高峰时段，其中更是有几起恶性刑事案件。整个刑侦支队加班加点忙到年三十下午，这才堪堪功成，没把年前的事儿拖到年后。长时间的高速运转，放着机器都承受不住，更何况是人。他深呼一口气，在沙发的侧角上坐下，逗着陆肖然四岁半的儿子玩。

　　陆永轩这时从洗手间出来，看着不远处的陆绍阳沉静片刻，而后走上前去叫了声他：“绍阳，陪爸去院子里抽根烟。”
　　“哦，好的。”陆绍阳把乐乐从自己腿上放回沙发，起身跟着陆永轩走出了家门。
　　外头的风不大，但寒冬腊月，到底还是有些冷。两人将烟点燃，陆永轩侧头望了眼长子指尖零星的火光，轻声问：“你以前烟瘾那么大，这一年多倒是没怎么见你抽烟的很，戒了？”
　　陆绍阳点点头道：“小笛那丫头不喜欢我抽烟，慢慢抽的就少了。”
　　陆永轩低笑声，沉默片刻，又问：“你们婚礼的事情，你有想法没？总不能一直拖着吧？”
　　“嗨，我也愁着呢。”陆绍阳皱眉吸了口烟，“婚礼肯定得办，小笛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哪儿能让她一开始就受这种怠慢？只是……去年突然调我到市局，我是真没想到。现在队里本身人手就不够，案子又多，就等今年再调些人来，到时候请个假办婚礼，领导应该也能理解。”
　　陆永轩“嗯”了声，又道：“说起这个。我想起前段时间有个什么涉枪的案子，好像你们市局有刑警受伤了，还伤的不轻。”
　　陆绍阳微怔，很快反应过来，云淡风轻一笑：“哦，那次行动我没去。是有人伤了，不过现在都没什么大事。”
　　他撒了谎。
　　“那就好。”陆永轩稍顿，“那你呢？这么多年受过伤吗？”
　　“受过，但都是小伤，不足为提！就是左边大腿骨折过，不过很多年前了，06年底吧，刚毕业傻不拉几的。但当时年轻啊，好的特快！”
　　陆永轩没说话，沉默着将烟吸尽。
　　陆绍阳嘿嘿笑了声，“对了爸，说说悦悦跟赵医生那事儿，现在到哪步了？”
　　说起这事，陆永轩的语气欣喜了些：“我也不好多问，就知道进展不错，那小伙子还是很优秀的，家庭啊、学识啊都不错，最主要的是人很善良。悦悦最痛苦的时候，嘉平的确给了她很多鼓励与力量，这个与咱们家里人能给予她的，还是不一样的。总之他们能恋爱，你妈高兴得不行。”
　　陆绍阳笑道：“何止妈，我看您也高兴的不行啊。”
　　陆永轩再不掩饰满心的喜悦：“那是自然，宝贝女儿不就是用来疼的吗？现在终于能有另一个好男人疼她，我做爸爸的能不高兴吗？”
　　陆绍阳笑而不语，吸完最后一口烟，听见身后传来稚嫩的童音：“爷爷，伯伯，我想放烟花了！”
　　陆绍阳抬眼问陆永轩：“咱这儿好像是禁燃区吧？”
　　“这儿是，再往下开几公里有集中燃放区。今年是答应了乐乐带他放烟花的，过会儿你们几个年轻人开车带孩子去热闹热闹。”

　　结果半个小时后，几个小辈硬是拉了陆永轩和梁淑贞，一大家字人一起开车去了燃放区。这个地方已经很偏了，但因为是集中燃放区，还是聚集了周边不少的民众。
　　陆绍阳和陆肖然将提前买好的烟花从车子后备箱里一个个搬出来，乐乐兴奋地又蹦又跳，开心得不行。顾笛蹲在地上左看右看，笑着指了指其中的一个烟花筒：“我没猜错的话，这个肯定放出来最好看！”
　　陆绍阳蹲在她身旁拆包装，闻言也笑：“你还挺有经验？”
　　“那是！小时候放多了，一看就知道！”
　　“欸都退后，我来点了啊！”陆绍阳喊了声，尤其嘱咐了兴奋不已的小乐乐，“乐乐到你爸爸妈妈那边去，别乱跑！”

　　随着一声声窜天的裂响，绚烂的烟花一朵接着一朵，绽放在除夕清朗幽远的夜空中。
　　陆绍阳的耳畔回响着连连的欢笑，回响着阵阵的惊呼，回响着不同音色相交织的“新年快乐”。他看见他的爱人与家人就在他的身侧，相互依偎，笑容被那漫天绽放的烟火，照耀得无比鲜活而明亮。
　　他兀自弯了唇，却在不经意转眸的瞬间，正对上陆永轩早已不复盛年、却漾着笑意的面庞。他看见父亲的双唇噏动，缓缓地向着自己开了口。

　　“绍阳，岁岁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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