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城旧年

　　[2010年]

　　顾笛接连监考了两场考试，等到将第二场数学的试卷收齐之后，已经是中午12点整。
　　她将试卷交给数学组的老师，然后匆匆回了办公室准备拿上饭卡去食堂吃午饭。顾笛在自己的小隔间翻找饭卡的时候，忽然听见同一办公室的杨老师喊了自己。
　　“顾老师，有人找你！”
　　顾笛应了声站起身来，恍恍地看见办公室门口站着的陆绍阳的身影。
　　他穿着身便服，鬓角处覆着细细密密的汗珠，来往经过的初中小女孩看了他，还三三两两地凑了头指着他的后背偷笑着议论。
　　杨老师也八卦地转过头来向着顾笛挑眉笑，“顾老师，男朋友吗？这么帅！”
　　顾笛有些尴尬地笑笑，摇了摇头，“不是不是。”
　　然后也没再多言，放下手头的事情走出了办公室。

　　“丫头！”
　　陆绍阳看上去心情很好，尽管热的厉害，却还是一脸嬉皮。
　　“绍阳哥哥，你怎么来学校了？”
　　陆绍阳佯装着轻咳两声，挤眉弄眼，“猜猜？”
　　顾笛失笑，“行了，你别卖关子行不行？”
　　“我来当然是让你开心的啊！”陆绍阳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坏了栓扣的银色链子，装饰着一颗粉红的圆珠，“这是你的宝贝手链没错吧？”
　　顾笛满心失而复得的惊喜，忙不迭地点头，“是！就是这个！你这么快就追回来了？”
　　“那是！我是谁啊！”陆绍阳臭屁地扬扬眉眼，“今早刚抓到的人。”
　　他说着声音低下去几分，“就是，你的手包被那两个王八蛋给卖了所以可能追不回来了，这条手链估计他们觉得不太值钱所以……”他自觉失言，很快更正，“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笛笑笑，“确实不值钱。只是……”
　　“只是是肖然送的，所以意义不一样？”
　　顾笛不置可否，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只是说：“绍阳哥哥，这次真的谢谢你。真的谢谢。”
　　陆绍阳嘿嘿一笑，“丫头你这么生分干嘛？”他伸手拭了拭额角的汗珠，又问：“你吃过饭了吗？”
　　“我刚刚监考完回来，正准备去食堂呢。”
　　“食堂有什么好吃的？走，咱们出去搓一顿，我刚发现这附近一家不错的菜馆！粤菜，你特喜欢的！”
　　顾笛为难地摆摆手，“下次吧。”
　　“你这丫头真是！刚才还一个劲谢我呢！现在就当谢谢我这么快帮你找回宝贝，顾老师给小的赏个面子好不好？”

　　最后顾笛再一次的没有找到拒绝的理由，同这十几年来很多次一样——他邀约，她拒绝，可最后似乎总是拗不过他的坚持，陆绍阳总笑称自己脸皮厚过城墙，这一点，顾笛认为，他还是相当有自知之明的。
　　陆绍阳喜欢她，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小的时候，陆绍阳喜欢欺负顾笛，掀裙子、揪小辫，那些‘调戏捉弄’小女生的把戏一样没有落下过。可是等到长大些，顾笛却发现，自小就跟恶霸似的陆绍阳居然开始千般万般地对她好。那个时候的顾笛刚刚开始懵懂地明白所谓男生与女生间的‘喜欢’，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她便知道，陆绍阳绝不仅仅只是将自己当作从小认识的妹妹那么单纯。
　　可顾笛不喜欢陆绍阳。甚至从第一次见面，她将悦然拉至身后瞪着陆绍阳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没有喜欢过他。
　　相比较于陆绍阳的痞子气，文静的顾笛自然是从小爱慕着陆肖然的书卷气质，可当肖然告诉她自己拿她只当最好的玩伴与妹妹，所以从那之后顾笛只敢小心翼翼地默默地喜欢他。然而即使自己跟陆绍阳说过无数遍——你仅仅是我从小认识的哥哥，陆绍阳每次总是嘿嘿一笑，之后却是该怎么着依旧怎么着，似乎从不会被顾笛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扫了兴。
　　也或许只是因为，他实在是脸皮太厚了吧。

　　陆绍阳口中不错的粤菜馆离Z中仅仅隔了两条不宽的街道。天气炎热得厉害，尽管道路两旁高大梧桐的纷繁枝叶足以遮天蔽日，可顾笛依旧神色恹恹，意趣索然地听着陆绍阳眉飞色舞地讲述着他和自己徒弟是怎么抓到那两个偷顾笛手包的飞车贼。
　　好在餐馆的口味确实不错，加之陆绍阳很会点菜，三菜一汤，实打实的色香味俱全。
　　一向食欲不是太好的顾笛也吃得很是满足，等到一桌菜吃到差不多，她才忽的想起来说：“绍阳哥哥，这顿当我谢谢你，一会儿我去买单。”
　　陆绍阳笑，“行啦行啦！每次都这样，以后跟我出来吃饭都不要你花钱，跟我别说谢不谢的知道不？”
　　顾笛倒是坚持：“这不行！说好的，我真的得谢谢你！”
　　陆绍阳没有接话，恍然间黯了几分神色地垂下头，缓声问：“欸对了，丫头，那条手链，肖然什么时候送你的？”
　　“2000年吧，我15岁生日的时候。说起来，都是整整十年前的事儿了。”顾笛微微苦笑起，“那时候我还以为他是喜欢我的，不是喜欢妹妹或者朋友的那种喜欢……可是……”她兀自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陆绍阳在她欲盖弥彰的苦涩里悄然沉默了下去，过了很久后，他终是下了决心般地向着她轻轻开了口，“你知道吗，肖然……他，快结婚了，新娘是他在美国读书时的同学。”
　　顾笛浅笑着垂下眼睛。

　　“我知道。”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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