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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无情人暗换
『当我不认得你,才能与你和平共处』
他在粘稠又死寂的黑暗中听到水滴落下的声音。后脑传来细微的头疼,大约是小鬼顽劣地扯了扯他的神经。
这股疼痛就像穿透层云的电光,很快复苏了感知,一身疼痛也都活跃起来,折腾得这厮压住嗓子,掐死了快要脱口的闷哼。
「啊,现在是什么情形」
风逍遥回想着与白日无跡一同拖延荡神灭,他倒还记得自己确实有伤很重诶?荡神灭实实在在挨了两刀,但还是很能打啊,不知道尉长状况怎样了。
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酒葫芦,探到一片虚无:惨,酒被顺手挂树上了……希望附近有卖酒……
风逍遥撑着伤口坐起来,丁点微弱的火光笼在一道痴癫的黑影下。他的眼色不由一紧,这个背影太熟悉了。
「月」
他勉强将自己挪动着靠近,听到那人嘻嘻哈哈地玩弄什么物什,专注地顾自念叨。
「公主你别哭,哭坏了驸马爷要打我,我真正很怕痛……哈哈,哈哈哈哈……有什么吩咐通通告诉北风传奇——我就是北仔尾的传说,北风传奇啦」
风逍遥从未想过重逢是在一处阴冷潮湿的洞穴,也未想过昔日沉默寡言的无情葬月会变成这样。他借着火光匆匆环顾一眼,确认血不染不在月的身边。
他直勾勾地凝望着飞溟,那厮爱不释手地摇晃着他的公主,几乎忽略了自己的存在。风逍遥又靠近他几寸,飞溟忽然警惕地跳开好远。
「月,你是发生什么了。花痴与雪呢」
飞溟不理他,充耳不闻,也或者根本没在听,又或者真不知他正与自己说话。
「亲爱的公主,你别害怕,我是高手,非常厉害的高手——我会保护你」
他将酒葫芦塞在怀里,又踏着急切的碎步原地转了几圈,疑惑道:「诶?我心爱的啊,你在哪里」
风逍遥眼见他停下来,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
「难道又是阿嬷藏起来了,哎呀,阿嬷啊你真坏事了知道吗」
风逍遥关心苗疆的状况。荡神灭可能摆脱白日无跡去帮助戮世摩罗:让修罗国度那一群得逞了,局势更加乱七八糟。现在不知已过多久,老大仔说不定也在等他回去……总之不能在此拖延了。
他朝洞口看了几眼,心思有够明显。耳边还是月窸窸窣窣自娱自乐的声音,这里还算隐蔽,月藏身这里应当不会有危险……
这想法才蹦出来没多久,风逍遥又生生推翻了去。月现在的情况肯定不是自己造成的,害他的人要是真有万一摸了过来,那就歹势了。
将月一同带去苗疆会不会稳妥些。风逍遥突步抓住他的手腕,便要往外带去。飞溟理所应当地反抗挣扎,惊恐地大喊道:「别伤害公主,别伤害公主,你做什么」
风逍遥仄过脑袋,好生哄道:「啊?带你去找驸马啊」
飞溟果然安分不少,感动得反手将他抓住。
「驸马?好,公主啊,我们来去找驸马」
腕上冰凉的温度融进骨里,水月同天冰雪将融的时候,那个人总是喊他:『大哥……』
不存在的清冷声线念着从前数以千万的称呼,风逍遥错愕刹那,眼前只见薄雾冥冥的湖泊边,大片麦白的芦苇随风摇曳,鹭鸶垂下它纤细的足踩出圈圈涟漪……他坐在浅岸上遥望着白茫的远方。
『月,从晚坐到早,你是要修仙喔?』
飞溟回转静滞茶茗的眼眸,微微地抬起笑意:『大哥……』
他会提着酒壶坐下来,猝不及防地弹一个脑瓜崩儿。在飞溟轻微的吃痛声里,痛快地吹着凉风饮酒:『去睡觉,不然连花痴和雪也来念你』
酸沉的心绪泛滥成灾。
飞溟对酒葫芦碎碎念着不肯放手。风逍遥心里堵得慌,叹了一路气,又打两斤烈酒来饮。
飞溟有时候凑过来戳戳他的胸口,直问是不是真真知晓驸马在哪里。得了肯定,又欢天喜地地转悠开去。
「月……你……」风逍遥瞧着他晃荡的背影,想了许久,终于问道,「你真不记得‘风花雪月’了?」不记得我们一同从道域离开,一同在苗疆闯荡。雪总是跟在你的身边,惹得花痴掀了那么多次桌子……
飞溟迷糊地疑惑一声,夸张地张开手臂笔画。
「什么西瓜,为了西瓜把我卖掉……咦,有那么大的西瓜吗?」
他狐疑地歪过脑袋,风逍遥按下他举高的手臂,无奈。
……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太差,爱笑的人不笑了,运气也就不好了。回头撞见荡神灭搀着戮世摩罗急急奔来的时候,风逍遥脸色一僵,只道「坏了」。
戮世摩罗面色同样不好,尤其在墨绿称托下,跟蔫了的青菜一样。他总是做出不同常人的决策,鲁莽不是他的代名词,换一个相近又好听的,大概只能是‘出奇制胜’。
「牛头尊,一个也别放过」
真是有够惨。
飞溟胡乱跑,扒拉着小树林的杈丫遮脸。那么大个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趴趴走,风逍遥听他呜啦呜啦地叫唤着,抽出短刀盯死荡神灭与戮世摩罗时,也不免分心。
「保护好自己」荡神灭将戮世摩罗放开,坚步迎上风逍遥,提掌纳气。
「神催意灭」
哇,上来就那么呛——风逍遥闪避开去,却听得飞溟呜呼哀哉地大叫「公主啊,北风传奇保护你」
戮世摩罗提着逆神对准了他,明晃晃的大刀映着背骨仔惨绿的脸色。飞溟毫无闪避之势,正要用这淡薄的躯体护下一个毫无意义的酒葫芦。
「月,快走——」
……
温热的血浇了飞溟一脸,他眼见风逍遥按着他倒下,口中溢出的血滴滴答答落开红花。
「啊,太上皇,太上皇驾崩了」
「月……虽然我不是太上皇……但你这样黑白讲真的好吗」
失血带来的倦怠涤荡得风逍遥眼界昏乱,他挣扎着要爬起,简单的动作对这副躯体已经太难。风逍遥失控地倒在飞溟身上,无力的脑袋正巧贴在他的胸口。
他好像听见月狂乱的心跳,也好像……没听见。
一人一魔逐渐靠近,汹涌的魔氛是三途河失序的漩涡。风逍遥眼前世界却迅速失去色彩,无边黑暗将之笼罩,逃脱不开。
「月……走……」
飞溟猛然颤栗,身上的人已失去声音。
「……大哥,你不想杀我吗……」
从来清明的人垂下眼眸,小心地抚上他的长发。
风逍遥喊着「月」的名字从苗王宫醒过来,铁骕求衣正坐在窗边拟军令。
「醒来了」铁骕求衣抬眼便看见那厮从榻上翻身下来,走过去将人重新按下。
风逍遥眨眨眼睛,有些失落地说:「老大仔,怎么是你」
铁骕求衣哼了一声,「还疼吗」
「小伤而已,我现在不但能下床溜达,还能饮两坛……风月无边」
风逍遥失神起来,不是做梦对吧,月他出现了……
通幽谷内,修儒急匆匆地来回走动。大哥去哪里了,怎么还没回来?找遍中原也没看见,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虽然大哥武功不差,但他——是个疯子啊!!
突然,一只脏兮兮的爪子偷偷探过来,猛地拍在修儒脑袋上。
修儒疼地叫出声,转身见疯大哥好端端的,终于放下心来。
「诶大哥,你又在胡乱想了」飞溟好似心累地拍了拍脑袋。
「是大哥你啦,你又去哪里了」修儒翻翻白眼,目光落在飞溟腰间的酒葫芦上。
咦……这项东西好像……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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