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

　　明骁回到家中，在客厅里自己抽了一夜的烟，心情才徐徐平复一点。

　　日出时分，客房传来脚步声和开门声，他家睡眼惺忪的小孩儿走了出来，在客厅拐角处看他。

　　明骁抬眸。

　　明麓喃喃：“小叔，你怎么这么早啊。”

　　明骁笑了笑，放下了正准备点的一根新的烟，走过去稀松平常地说：“接了个国外的电话，一大早的吵我。你怎么这么早？再睡一会儿？”
　　“我得回绿汀呢，”她似乎困倦着，脑子又清晰着，“我一会儿上学，书在家里。”

　　明骁恍然，点点头：“那你去洗漱一下，小叔去换件衣服带你回去。”

　　明麓看着他回房的背影，想起了另一道身量差不多的身姿，想起昨晚的海浪和沙滩，还有温热的怀抱……

　　最后她问：“小叔，昨晚历亭叔叔送我来的吗？”
　　“嗯。”他回眸瞥了下。

　　“那他把我的贝壳拿给我了吗？”

　　明骁腹诽，才发现那大哥表面深沉如山，骨子里还挺浪漫，知道带女孩儿玩要去沙滩。

　　他边走边背着身子抬手指了指客厅的茶几：“那儿呢……”

　　“哦。”

　　明麓去拿起贝壳，再回房去洗漱，末了就跟小叔一起下楼准备去车库。

　　电梯门阖上须臾，明骁蓦然出声：“麓麓……”
　　“嗯？”

　　明骁：“以后……我们以后还是别找你妈了。”

　　明麓静了静，没说话。

　　明骁：“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她不要你，这是事实……小叔没能力挽回什么，也没什么好哄你的，但是……你有爷爷奶奶，是不是？我知道这和你自己的父母没法比，但是好在，你至少不是一个人，嗯？他们很疼你，就算以后你爷爷奶奶都不在了，你还有小叔，小叔这辈子都不会不管你的，像你爸在一样，所以以后我们不要找她了。”

　　话音落下，电梯里就再次恢复了寂静无声。

　　明骁看着电梯墙里倒映出来的小人，那张漂亮的脸微微阖着眼皮，长睫轻颤一颤，整个脸色都透着一股……让人心疼的氛围。

　　明骁轻叹一口气，想着到底她才十六，真的才十六，也只有她母亲会觉得她能够自己无忧无虑地活着了。

　　他伸手把她抱到怀里：“麓麓。”

　　明麓其实也没太难过了，毕竟这两年也都没联系过，这几天是难受了一把，但昨晚岱历亭已经哄了她一次，所以今天，没太有感觉了。

　　回去路上，明麓坐在副驾驶无所事事地手揣在校服口袋里。

　　一会儿，忽然发现里面有一张纸，指尖轻抚了抚后，她想起来，是昨晚岱历亭给她的号码。
　　是一张他的名片，他说上面的电话也是微信，让她以后有什么事，不想要小叔知道的，就找他。
　　昨晚的海边月色明晰，伴着哗哗的海浪声，格外温柔。
　　在车厢里，男人捏着一张黑色卡片，满目温柔的说：“有叔叔在，叔叔陪你，以后别哭。”

　　明麓摩挲了一会儿那张纸，心里暖洋洋的，只是想起他昨晚还说，如果他不在国内，也可以找。
　　她就问了明骁一句：“小叔，历亭叔叔是不是差不多又要出差呀？”

　　“嗯，就最近吧。”

　　明麓点点头：“这次去多久啊？”

　　“不知道他，还是和之前差不多吧，反正再见到，已经夏天了。”

　　“哦。”

　　其实没几天就入夏了，现在已经是四月底。

　　不过感觉再见面，确实还遥遥无期。明麓把放在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最终也没有加上。

　　-

　　五月开始，国内天气每天都在升温，但澳洲那边，已经是深秋季节。

　　到六月底，每天就十来度。

　　岱历亭下了班，在路上发消息给明骁。
　　但直到回到家里，还没收到回信。

　　他脱下西服随手置在沙发扶手，人松了松衬衣领口后，点了支烟，再摸出手机点开微信。

　　算了下国内的时间，这也才晚饭后，明总这又忙什么呢，约会也用不着不看手机吧。

　　吸了两口烟后，岱历亭正想着要不要打电话，消息就回过来了。

　　明骁：“和明麓说话呢，来晚了。你什么时候回？”

　　看到这个许久没听到的名字，岱历亭微微顿了下，随后没拿烟的手打字，闲闲问了句：“明麓？最近没什么事了？”

　　很快明骁回过来：“没事。”他愉快道，“没再被叫家长了，老子这颗心算是放下来了。”

　　岱历亭隔着飘摇的烟雾看着手机屏幕，嘴角不自知地牵了下，随后手指微动，打字：“那就好。”
　　话落他就说起了工作和行程安排。

　　明骁聊完了，退出去发现他家麓麓刚才又给他发了条消息，问他周末回家吃饭吗。

　　明骁想起岱历亭周末回来，朋友圈里有人约了饭了，所以就回她说：“这一周不回了，下周啊麓麓。”

　　明麓在画画，看了眼消息，打字：“周末我生日，你是不是忘记了？”

　　明骁：？？

　　他一愣，随后马上翻看了下日历，还真是。

　　轻咳一声，明骁马上跟她发消息说了两句好话哄孩子，然后说他周末回去。

　　明麓犹豫一下，问：“你是不是有应酬小叔，算了你忙吧。”
　　“没事，就和朋友约了吃饭，都是熟人，小叔周六晚上回去啊。”

　　“嗯，好。”

　　明骁转而就在某个小群里发了句消息：“周末我不去吃饭了，你们自己吃。”

　　组饭局的好友经现回复：“咋地，明总临时要和美人约会啊？”

　　明骁：“不是，我家小侄女生日。”
　　经现：“？？小侄女。”
　　明骁：“嗯。”

　　另一好友段逸说：“上次在你家见到的那个吗？那小可爱几岁？有十五没？”

　　明骁：“十六了。”后面又加一句，“过生日十七了。”

　　经现惊讶：“那小脸看着可真小啊，软软的，结果居然有十七了啊。那你怎么会有个这么大的侄女？”
　　明骁：“靠我不是家里最小的吗？我和我大哥差了二十一呢。”

　　好友笑：“也是，那行吧，那过生日去吧，不能委屈了小孩儿啊。”

　　-

　　岱历亭不太看群，里面一般都是约饭和聊些有的没的。

　　所以直到回国那日，他闲暇时在车上看手机。
　　见到小群里消息不少，想到第二天晚上大家约了饭，他就点进去看看，确认一下地址。

　　滑到头，看到了那么几句后，他有点意外，生日，那只小鹿十七了？
　　这么快。

　　不过总是几个月才见一面，确实时间也是快的。

　　特助刚好发来消息和他说事，说完了，他寻思了下，说：“帮我准备份礼物，送小女孩儿的。”

　　那头的特助微顿，心想他们岱总家没比他小的小孩儿啊，不过他也没仔细问，只是了解了下详细信息：“多大的女孩儿？”
　　“十七。”他琢磨了下大概送什么好。
　　她冬天围围巾的样子倒是挺可爱，很显小，不过现在是盛夏，显然送这类东西，不现实。

　　没围巾，那送首饰吧。

　　他吩咐了过去。

　　特助收到：“好的，然后我们带回国去，还是寄到哪儿？”
　　岱历亭：“带回去，周六那日你送去我那个小区，明总那儿。我这周不住那儿，回家了。”
　　“行。”

　　-

　　澳洲的六月底冷飕飕的，但国内此刻已经一片热浪滚滚。

　　第二天午后到了三四点，天气难得阴凉了一些，明骁正准备回家去了。

　　出门前收到岱历亭礼物时，他蛮意外的：“靠，我生日那大哥连在微信上搞一句生日快乐的表面功夫都没有。”

　　岱历亭的特助：“……”

　　看了看他后，特助僵笑道：“那，明小姐还是孩子嘛，明总您是大人，哪儿稀罕什么生日快乐啊。”
　　“呵。”明骁接过东西，笑笑不置可否。

　　拎着东西上车，回绿汀，一路明骁都有些感慨，觉得岱历亭这家伙，好像只对他们几个好友冷得欠了他钱的，从来不笑一下，对小一些的就蛮暖的，才见了几面啊，就送生日礼物了，还是从澳洲带回来的，这么有心。

　　下了车，他直接把东西给拎到楼上明麓的卧室，一点都不想自己拿着，嫌弃。

　　明麓看到两个盒子，有点茫然：“小叔你给我买两个东西？”

　　“不是，”他扬扬下巴指了指某个白色的盒子，“那是岱历亭送的。”

　　明麓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看看他，又垂眸看看他手中的白色盒子，没动。

　　明骁见此，不由得故意调侃道：“怎么了？拿了啊，不喜欢啊？那给他送回去？”

　　明麓悠悠回神，随即马上伸手，有些不自然且不真实地接过：“什么呀。”她嘟囔一句，随后就看着他说，“历亭叔叔给我的？他回国了？”

　　“嗯。”明骁漫不经心点头，“昨儿刚回的。”

　　明麓微微扬起嘴角：“那你替我跟他道谢没有？”

　　他浑不上心地道：“没呢，他特助拿去我家给我的，我连姓岱的回国后在哪儿都不知道。”
　　“……”

　　明骁挥挥手，让她自己玩，下楼去了。

　　明麓拎着两个生日礼物回屋。
　　把明骁的黑色盒子放到一边后，她先拆了岱历亭那个。

　　有点轻，像是一些小娃娃之类的礼物。

　　打开来，里面又是一个盒子，不过盒子外壳上印有东西，是一个品牌的名称。

　　明家是有钱人，明麓的奶奶年轻那会儿很厉害，明家有个很大的集团是她在管，她那会儿是明家公司的职业经纪人；爷爷也是十足十的艺术家，所以她从小不太缺物资上的东西。
　　因此对于大牌子的首饰，也不是没有收到过，只是她平时上学，不太经常戴。

　　明麓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吸了吸气，小心拆开。
　　看到那条吊坠是一个金色小鹿的项链，她一下子忍不住笑了。

　　明麓实在是过于意外了，抱着礼物栽倒在床上。她的小猫儿在一旁蹭着她，似乎感觉出来她心情好。

　　明麓摸了摸猫，亲了口，然后才想起来，要跟他说谢谢。

　　可是没见到人要怎么说呢。

　　寻思了下，她翻了个身靠到床边，伸手摸出了床头柜抽屉里的那张电话。

　　拿来一看，黑色卡片上有一串数字，还有三个字，岱历亭。

　　其实这两个月，她经常会想起他，题做不会时；和小叔见面时；一个人有点孤单时，都会想起他；想那晚在海边他的那个怀抱，他的话；总感觉就有人陪着她一样，温暖了不少。

　　岱历亭和明骁不一样，他像大人，和明骁一样把她当自己家里的小孩照顾，但又比明骁柔和不少，会像朋友一样细心地听她说每一句话，然后用大人的成熟理智来安抚她每一处情绪。

　　所以有时候她会也摸出这张名片看看，看着看着，会想加他微信，但是又想着，平白无故的，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他那么忙，有那么多公司，而且她知道他还没回国，因为明骁一直没提到他，要是回来，见到了，他多少就会提到。

　　眼下，两个月了，他终于回来了~
　　虽然期间没见过，但是他显然还记得她。

　　明麓拿出手机上了微信，进入搜索框输入那串号码。

　　出来了一个号，昵称直接就叫岱历亭，是他没错。

　　明麓又研究了下，看了看灰色的头像，再看看微信号，最后把目光移向下面的“添加到通讯录”。
　　犹疑了好几分钟，有点不太好意思加，但是一想到手上这么贵的礼物，她就还是点了进去。
　　弹出来一个备注，明麓想了想，没有写，直接就这样发送了。

　　她的微信头像是一张她画的她家的小猫儿照片，昵称是lulu，他要是细心看一下，也许能猜出来是她。

　　正想着，忽然导航栏弹出来一个——岱历亭通过了你的好友请求，你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明麓：“……”
　　叔，叔叔，你动作这么快的？你是不是没看是谁就随便通过了？

　　正想着，那个对话框弹出来第一句话：“小麓？”

　　明麓：“……”
　　她吸气，一头埋进小猫的肚子里：“哇他真的知道是我。”

　　小猫被她吓到，瞬间喵喵喵的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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