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上神饲养的日常

作者:花枝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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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金价(七)


      事已至此,那就就此打住,九青可不想再为了不相关的旁人劳心费时,于是只是理了一下思路,开始写这次暴毙案的案卷,到时候再给玄明师兄看,就这样吧……

      本来念竹想给顾泉另外开个房间……但不可能的,九青来了人间就变得扣扣搜搜的,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文花,整日里喊没钱没钱,打死都不会再开一间房。

      于是……他们就变了张小床来搁在外间让顾泉住。

      九青也不是一昧地坐在那里写个没完,她实在是个坐不住,本来三天就能做完,她偏说要七天,因为她要吃饭睡觉逗念竹,顺带上个山帮忙采个药,到药店砍个价,整个上午耗个干净,下午才肯老实坐着干活。

      反倒是顾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个大家闺秀似的,整日坐着看书,偶尔打坐清修。九青写案卷的时候也不说话,就默默陪着,蜡烛快熄的时候换上,茶水喝完的时候添上,在贤良淑德这方面简直是升级版少废话的念竹。

      自食其力的九青就是被这么养废的,堕落啊堕落,九青一边唾弃自己一边毫无愧色地享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自从徐家长房三少爷事后,丰县安静了好一阵儿,这件事给街坊邻里增加了不少谈资,不过也就这样了。

      九青过午之后会闲逛到各种街坊里,坐在别人家台阶上翘着脚嗑瓜子听一群老妈子胡扯八卦,顺带晒一晒太阳。

      下午时分,她就晃到山里去抓沉迷草药忘了回来的念竹,顺带拎走她的一筐药回去卖,卖完了正好蹲在城门口和念竹吃两碗阳春面,有钱就加个荷包蛋。

      她倒是想给顾泉带点吃的喝的,但人家是食风饮露的小仙男,她就不打扰了。

      有没有用的八卦都听的是念竹,九青只要有用的,所以她会把话题刻意引向自己需要的方面。

      “小姑娘,你可别学赵家丫头!”一个婆子坐在门槛上剥豆角,嘴里不屑道。

      “嗯?怎么说呀?婆婆,我只是好奇,这世上真的有鬼吗?”九青仿佛一个天真不知世事的少女,歪头笑道。

      一个坐在板凳上编草鞋的大妈立刻接口:“哎呦,小姑娘,你爹娘没和你说过,上三界下三界,肯定有鬼的吗啊!所以你晚上别出门,下三界那些妖魔鬼怪通通又脏又坏!就知道害人!不过赵老头那厉鬼倒有个好,只害那些有钱的,跟我们平头老百姓搭不上关系,不过也活该,谁叫他女儿不学好,作孽!”

      “谁说不是!”九青还没回话,那婆婆又搭上腔,“怎么挑谁姑娘不好,偏要赵家的!一定是他家蕊娘自己要攀高枝儿,没想到凤凰当不成,反而被人家玩了,一个姑娘不好好待家里要出来卖绣品,装模作样勾搭男人,可不是活该!不过赵老头这个老鳏夫,本来就是个丧门星,先克死爹妈,又克死妻女,啧啧啧……”

      “哎呦,其实也不过是个女娃子,家里香火都断了,还对他女儿眼珠子似的,有病!听说王家给了一百两,是人都要偷笑了,偏他个穷酸老货装硬气,硬是把自己折腾死了。”

      话说罢,大妈美滋滋地闭上眼:“一百两啊……我十个女儿都给他!”

      “替自己女儿报仇还有错?”九青把剩下的瓜子塞到一直愣愣看着她的大妈孙女手里:“去玩儿罢。”

      拖着鼻涕的小女孩子小心地把瓜子分了一半给妹妹,两个人欢天喜地地跑开了。

      “不值得嘛,赵老头变成厉鬼也是蠢的,不找王滨报仇,净找些别的,真是……”

      “就是……全家没个好货,当爹的扫把星,当娘的没脑子,女儿还不要脸,坏了名声,不过还知道撞死,倒也干脆。”婆婆撇了撇嘴。

      九青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笑嘻嘻地说:“赵老头如果化成没脑子的厉鬼,婆婆不怕他听见了来找你?”

      婆婆忽然身上一阵寒意,强笑:“你这丫头,天天窝着和我们聊,突得怎么说这么吓人的话!”

      九青捻了捻手指:“哎呀我随便说说啦!你说他家断香火,可要看紧你的小孙子……”说着笑着盯着婆婆身边的小男孩。

      婆婆连忙下意识放下豆角篮子抱紧旁边懵懵懂懂的小孙子:“胡、胡说!找来我老婆子就和他拼了!”

      九青可有可无地点头:“婆婆要小心啊……这么多富贵人家都挡不住他呢……”

      婆婆的脸色更差了,手指都哆嗦起来,神经质地看向四周,警惕地打量来往的过路人。

      大妈看样子连忙接嘴:“呸呸呸,婆子你还被个小丫头吓到?这些事啊,没个准的,有本事来找我,反正我有的是孙女,孙子还没生呢!那个没用的女人,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你没孙子,但是你不是有儿子吗?”九青笑着看着她,大妈一听陡然色变。

      九青像是说给他们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这个死脑筋的老鬼,是很疼她女儿的。”

      九青关切地看着她们道:“祸从口出啊,活到这个年纪要惜福哦。”

      接着不看她们的脸色,施施然离开了。

      哎呀,她不小心在这些碎嘴的妇人家里放了几张符咒忘了收,这可是她珍贵的回礼。在做梦的时候她们就当一回蕊娘,一回赵老头,一回蕊娘娘亲,来感受一下这赵家到底是多么的下贱该死,不知好歹,只是希望她们半夜别高声尖叫打扰邻里呢……

      九青抬头看着晴朗的天气想,师父啊……你看我又恶作剧了,但是你不会怪我的对吧?

      一个矮小佝偻的人突然撞到她,然后一言不发连句道歉都没有匆匆要走。

      嗯?虽然她只剩三成灵力,但是看起来这么好欺负的吗?

      九青刚想反身踹他一脚,但定睛一看,心里一紧,竟然站在原地毫无反应。

      半晌,她摸了摸腰间,果然……她时常拿在手里把玩的匕首“诛欲”没了。

      九青的匕首都是念竹送的。念竹手里有很多把匕首,都是她族叔的,听说他族叔是匕首狂魔,收集了成千上万的匕首,想找一把曾经弄丢的,却一直没出现,到手了也就没兴趣了,全堆在库房积灰,于是便宜了念竹,拿着有价无市的匕首到处送人败家,九青手里就有一柄“诛魔”。

      念竹本来是把“诛欲”送给顾泉防身的,说到这里,怎么说呢,九青觉得这些“诛”字辈的匕首一个叫得比一个一言难尽。

      顾泉没收诛欲,交给九青保管,因为诛魔煞气太重,念竹不高兴她老是拿出来吓唬人,她便偏好玩更加轻薄的诛欲,时常拿来削个苹果什么的……

      她被人盯上了。在很早之前。

      很好,你做出的选择,我成全你。

      九青站在太阳下面,觉得自己的血很冷,冷得心脏都要骤缩在一起了。

      “九、九青!”念竹面色慌张地跑过来,扑进九青的怀里。

      这一下撞得结实,九青心脏不仅要骤缩,还要骤停了。

      “你作甚……”九青气若游丝。

      “你看你看!”念竹献宝似的把手里的草药举给九青看。

      “这草药我竟然不认识,长在山泉里,有好多,药店也不敢收……”草药叶子扁长,上面长着乳白色的圆形果实,透着一股淡淡的木头腐朽味道。

      没等她就提早回来了,这草药是多少见。

      九青还没说话,两人就被一个人被拦下了,念竹一抬头,一个中年男人点头哈腰地问:“请问姑娘手上的草药可以卖给我吗?”

      他要这株草药?念竹转过头看了九青一眼,九青心里奇怪,但还是颔首同意,念竹才壮着胆子道:“你要它干嘛?”

      掌柜眼珠一转,搓搓手:“姑娘有所不知,我是一家小药店的掌柜,这草药是我们药店配独门秘药的必须之物,现在已经很难找到了,今日看见实在高兴,所以冒昧来问。”

      念竹一皱眉:“你说这是什么草药?”她侍弄草药日久都不知道,凡间药店小掌柜怎么会知道!

      掌柜一顿,笑道:“姑娘只管把这草药卖我,价钱好说。”

      念竹道:“这样未免不明不白,万一你是要拿去做坏事,之后查到我们,就是有一百条舌头也说不清!”这掌柜实在可疑。

      掌柜好脾气地笑笑:“那好吧,不同姑娘说是此乃妇人所用,名字叫袪腐草,只在山崖长,有美颜回春之效,小店都是小本生意,缺了这味药材实在太影响生计,况且上头供着的都是贵客,希望各位可怜可怜小的。”说着,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看着实在可怜。

      “多少钱?”在旁看着的九青出声。

      “三两银子。”

      念竹暗暗吸气,三两不少了,这么株草药竟然这么值钱!

      “五两就卖。”九青道。

      掌柜毫无犹豫,连忙道谢拿出银子就想拿袪腐草,九青抬抬头:“掌柜不急,若我们还能挖到……”

      掌柜忙不迭说:“一定高价收购!”

      九青满意地点点头:“念竹。”

      念竹听了仍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交还给掌柜的,九青拖着念竹到小摊上豪气地摆手:“两碗阳春面,加两个蛋!再备两盘炒菜!”

      念竹坐在位子上,有些不满:“明明那个掌柜可疑得紧,为什么把草药给他啊?”

      九青笑了:“不是给,是卖。送上门的冤大头,不宰他宰谁?你都看不出这草药来历,他却头头是道,的确有古怪,但凡间的事错综复杂,与我们无关不便卷入,你要实在好奇可以看着些,到时玄明师兄来了报给他便是。”

      念竹听了脸色一缓:“也是哦。”

      九青笑眯眯点点盘子:“吃面,菜也要凉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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