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不屈不挠

　　穿过一座座垃圾山，两个人的身影一前一后的在小山丘上一路快速的连续跳跃着。不晓得的人说不定还以为他们这是在急着赶路，要去什么地方办事。

　　现实永远比书中的故事更加荒诞。令人捉摸不透。一般来讲，就算电视里的拍法，不也都是男人死追着女人满大街跑吗，怎么现在位置对调了？

　　拜托你体力别这么好。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身影还在后面穷追不舍。不能看那双眼睛，总觉得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动情。

　　被女人追得停不下来这种奇妙的心情，让库洛洛有点分不清是感觉光荣，还是感觉丢人。

　　太阳开始一点点西坠。等到天再黑一点的时候，应该就可以甩掉她了。因为按照他计划的逃跑路线，现在是时候快到地方了。

　　伴随着肚子发出饥饿的信号，他开始思索什么时候变速绕弯切断气息，拐进所有视线死角。这里遮蔽物和人群都够用，不用花太多时间，就可以考虑坐壁上观，静观其变。

　　下一步就是确认她丢失目标后的打算，然后决定好什么时候折返回去比较合适。

　　库洛洛看向周围。这个时间点，垃圾山附近仍有不少人正如蚂蚁般辛勤工作着，弄不好要被人捡现成笑话看了。

　　不过无所谓，看就看吧，反正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现在没闲心顾不上这些人，而他们也管不着他……

　　可偏偏就是这么不凑巧，他一边想着避开他们，却好死不死看到那些人一个个回过头来看向他，然后又扭头看了一下他的身后那位夕阳中飘逸着金色长发的少女。

　　糟了，她今天穿的还是……

　　少女捧着漫画进门时的图像如同照片般清晰的在他脑海中重现影像——

　　没错。白色的、裙子……

　　那不就一下子被认出来了吗！

　　不好的预感应验了。库洛洛注意到那群人口中开始隐隐约约念叨着什么，他听得很清楚。

　　那是少女的「名字」。此刻它正像咒语般在这些人口齿中被重复着。

　　他赶紧一个直角转弯逃离现场。

　　倒霉到家！果然是厄运缠身的体质。

　　×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他已经无心再去多想。

　　从听到身后传来那句响亮的——

　　『抓住他！』（m）

　　『！』（k）

　　——开始。库洛洛回头看了一眼，感觉场面已经朝着越来越不好的方向在全速笔直前进。

　　情况不容乐观的程度，简直比肾上腺飙得还快。

　　『不要让他有机会说话！』（m）这是少女熟悉的高八度美声。

　　而他瞪大的眼里也正无声的爆着脏话。

　　看着四面八方突然迸发出的杀气和那一只只伸向自己的手，库洛洛差点就没忍住出口成脏。

　　卑鄙！！

　　不过被我发现你看个小黄书而已！你至于把事情做到这么绝吗！！

　　×

　　他好久没跑这么拼命了，一边跑还要一边躲避越来越多加入队伍的追捕者。现在，就算他拉得下脸，说什么“我投降！算我输！我们别跑了！休战吧！”，诸如此类的话，他想，这些人应该也没一个会听得进去。

　　那此时此刻，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他的临时逃跑计划面对人海战术可没多少胜算。要是被抓到，会连吭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这些人捂紧嘴巴、就地正法吗？

　　要怪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咯？

　　库洛洛突然想通了，现在要让他再这么继续狂奔下去，他怀疑自己不是累死，就是猝死。他要是头豹子早虚脱了。

　　天都黑了，这场以寡敌众的追逐战，已经不知道持续了几个小时。人墙、建筑和夜色都形成了自然的屏障。目前的情形和当初预计的完全相反，白衣少女没了气息，她已经“隐身”了。

　　正确的说，从她在房间里说要杀他的那一刻起，她全身的气就已经消失了——宛如幽灵般。要是现在视线里突然闪出个白色的影子，那效果可堪比恐怖片里怨鬼登场。

　　不知是因为内心觉悟还是疲惫不堪，他双腿的速度不自觉的放慢了下来，终于第一只手的指尖碰触到了他的身体。

　　「糟了……」（k）那一瞬间他在心中大喊不妙。

　　他回头想试着拨开它，但很快发现，这个动作同样造成了身体的行动迟缓。走错一步，短暂的松懈，人肉的山就接二连三的抓到了他，压了上来。

　　致命的错误。将军了，怎么这么笨……

　　人生要是能悔棋该多好？

　　那从哪一步开始读档比较好？

　　「重新修正一下逃跑路线吧……」（k）

　　库洛洛听见一个个身体扑上来的声音。还有一只只粗暴的手掌、手指和骨头关节。按在他脸上，触觉鲜明。

　　人身上能用来呼吸的洞可只有这三个而已——恰好也都是用来发声的。

　　剩下就是快速窒息。

　　×

　　这次来解救他的，是一个他连想都没想到的人。

　　正当他想着死前放松喘口气，又被一群人压得动弹不得、说不定马上就要窒息的时候，他恍惚中听到了另一个熟悉的男声。不是眼镜。

　　『你们在干什么呢？』那人温和的声音中不失威严。

　　肉山的骚动安静了下来。真是极限。库洛洛感到压在身上无情的重量正在一点一点的减轻。过了一会，他终于有机会再次从密集的一片漆黑中瞥见天空一角，整个人呈大字躺在地上的感觉真像个井底之蛙，安详又放松。

　　劫后余生下熟悉的景色，其实怎样都好啦，他暂时无心细品。只觉得夜风和新鲜的空气如露入心，醍醐灌顶般舒服。

　　循着声音望去，由脚下到头顶，他看到了那人熟悉的黑袍，还有那个熟悉的十字架，和……

　　「玛利亚的……」师傅，强调——是首任（师傅）。这是重点。要知道，那女人换师傅的速度，可不比约会换男伴慢多少。这位值得纪念的第一人，待人和蔼，道理什么也都讲得通，总体来说是个好说话的人。

　　其实，库洛洛的印象里，这个男人从来没仗着自己有优势或方便时给他看过脸色，说话也没得罪人过人。但感觉来讲，他就是喜欢不上。绝对不是出于个人私心、或者有情绪那类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库洛洛总觉得，这个人表面和心里想的不太一样，虽然风评很好，但在他眼里，大概就属于那种背后会捅人刀子的类型，而且出手就要人命。

　　不过，他没有证据可以论证这一猜想。这个叫沼的男人活到35岁，从没听人说过他半点不是，不仅出了名的态度端正，还是个助人为乐的好好先生，真是教会的楷模。

　　「怎么办，不太想欠他人情……」库洛洛有点犯难。那种事现在怎样都好啦，以后再慢慢想解决的方法吧。

　　他大口喘气。感觉疲惫不堪的身体，因为卸下负担，一下子轻盈就像团羽毛。

　　『玛利亚，发生了什么问题吗？你这样对待朋友是不是过分了点？』那人说。

　　他从地上一下子坐起身来，静静旁观着师傅训导徒弟的难得画面。

　　『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对不起……』她看起来不太甘心，又毫无办法。

　　到了这时候，完全是哑巴吃黄连。

　　黑夜之中，黑袍的男人又把视线投向他，不用说，看样子是在寻求他的说法。

　　『……』库洛洛沉默了一下，没有在这关键的时候来一发补刀。

　　『我们闹着玩的。』他面无表情，说得很随意。

　　那人应该看明白了，就算继续追问下去，也没自己什么事。

　　×

　　两个人回去的路上，玛利亚仍皱着眉，低头不语。似乎还很不高兴。

　　夜色都深了。

　　他倒是觉得自己心中一片坦然，了无牵挂。

　　女孩子这么介意自己看小黄书被人知道吗？虽然不是很懂这种心情，但说不定，她也到了想保留个人隐私的年纪了。库洛洛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色情杂志图片和阅读情×小说描写的年纪，回想当时的情况和心情，觉得自己颇像个成熟又明事理的老父亲。

　　『要不我们把房间分开吧，这样你不想让我看到的东西我就不会看见了。』（k）

　　『嗯。』（m）少女想都不想就立即答应了。

　　他大概没想到，这个随口说说的提议一下子就通过了。有点打击。而且后续很多事情也会因此而受到牵连，要是把房间分隔开，而人一起睡，这就免不了要被人说三道四当笑料讨论了。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他都讨厌被人嚼舌根。

　　库洛洛皱起了眉头，而另一位看起来倒很是释然。

　　『那以后出去我们也要分开睡吗，旅馆开两个房间？』虽然听起来很好笑，但其实还有更不伦不类的地方。

　　比如不在旅馆落脚的时候打算怎么办，特意找两个地方分开住？那何止是没有照应，让双方更加危险麻烦。反过来说，不这样做，出去的时候一起住，回到家又分开睡，也是一个不错的笑话，值得人寻味。

　　『那样不好吧……』（m）她说道。

　　你还懂这个道理，那看来的确是清醒过来了。他回忆起刚才少女一心惦记他小命的那股狠劲，心中满是余味。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k）库洛洛问道。

　　『多用一个房间，专门摆我的东西就好……这样你也可以多腾出点地方来放自己的东西。』（m）

　　『……嗯。』（k）简单来说就是那么回事吧？那还行……

　　他望着满天繁星想到。

　　×

　　『刚才谢谢了……』（m）

　　不是抱歉，是谢谢啊……

　　『不，这没什么。』（k）

　　『我差点就把你杀了……』从她说话时的语气里，库洛洛其实根本不能听出这是在感慨，还是在道歉。或者她只是在陈述事实吧？他只觉得玛利亚说得很坦然，并不觉得她有在后悔什么。

　　这些话他听在耳朵里，其实也不纠结，大概，就跟此刻吹着夜风的感觉差不多。和在讨论别人的生死没太大差别。但这种就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毫不在乎的轻松感，他不确定到底是自己的心情，还是刚才那句话中她的心情。

　　大概是自己的吧。他偷瞄了一眼旁边少女的侧脸，看着她专注的望向夜空那双有些迷离的眼睛，得出结论。

　　『不用介意，其实感觉还挺爽的……』（k）

　　『真的么？』（m）这问话的样子，看来果然没觉得差点杀了他这种事算什么沉重的心理负担，口气轻松得很，『什么样的……？』她又问。

　　『嗯……』（k）库洛洛低头拖着下巴，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感到危机的时候很紧张，后来以为快要死的时候，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但还是有点兴奋，非常舒服……』

　　『听起来像个变态……』（m）

　　『……』（k）一听这话，他立即睁圆了眼睛。亏我还一直以为我们是同类呢。

　　原来你没体会过吗？

　　库洛洛一脸不可思议，转头看向她，而少女此刻也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同样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他。

　　『你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k）好歹我们生死一线都体验过这么多次了吧？

　　『从没有。』（m）斩钉截铁的回答。

　　沉默了一会，她歪着脑袋想了想，眼神看起来颇为认真。

　　『……要不你让我体验一下？』（m）

　　『……』（k）

　　具体该怎么做？

　　×

　　后来，这件事罪魁祸首的那套漫画被他们中的谁送给了玛奇。

　　据说玛奇本人读完后一直没扔掉，而是把漫画书藏在了房间的某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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