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不屈不挠

　　回家路上经过超市的时候，他们决定顺路进去买点菜带回去。

　　这种时候不用说，掏腰包的一定还是库洛洛。她虽然不知道库洛洛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也从不过问，但是几年前她就大致明白，只要是关于钱的事，对这个男人来说大致都不算个事。

　　她想，金钱能力大概是身为男性最能体现自己魅力的手段之一。要不然，为什么在那段时间里，他只是不停给她送各种生活所需品，不时带来点新奇的大小玩意，比如游戏机一类，还有就是蹭饭之后嘴巴甜一点，再多付了一点伙食费，她身边的女孩子们怎么就一个个都接纳他又喜欢上了他呢。

　　说到底，金钱攻势，可真是一种相当危险的手段。人对金钱的向往和依赖性到底有多强，用钱就什么都可以买得到吗，是不是连人的灵魂和感情也……？

　　她笑了，指了指摆放在冷冻柜上的盒装牛奶，接着对他说：

　　『这个也要……』（m）

　　然后，她看到他把那个纯白色的牛奶盒放进手推车里，车篮子里面还装着她喜欢的草莓，大福，还有他的巧克力跟布丁。

　　她想起曾经有过一次跟他谈起钱的话题，他当时所讲的理论实在是比她想象的还要高深莫测了点。所以直到今天，别说是理解，哪怕要她再复述和回忆出他当时讲的那些知识，都已经形同天方夜谭。

　　等他们俩走到摆放肉类的冷冻柜前时，他们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一点也不记得帕克有在她面前提起过自己在外面打工的事，但她还是仔细回想了一下，会不会是忘了。从偶尔在饭桌上一起吃饭，再到白天在学校天台吃午饭那次聊天的内容，她确定自己确实没有记漏，应该是没说过。

　　『晚上好。』（m）她笑着上去打招呼，然后看到穿着超市制服，手里拿着货品的帕克扫了一眼她和她身边的库洛洛。帕克先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也回了声晚上好。

　　她问起帕克为什么会跑来打工，是不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帕克一听便冷淡的回答说，『不用你管』，她就没再吭声，倒是身旁的这位跟帕克聊的十分平淡顺畅。

　　『今天有哪些肉减价吗？』（k）库洛洛问。

　　『这边这些都已经打上减价标签了，最推荐的是这个……你们今天要回去做饭吃吗？』（p）

　　『给家里补充一些食材而已，要是帕克有什么喜欢吃的我也可以一起带回去。』（k）他笑着说。

　　『啊……这……』（p）帕克脸有点红。

　　她像个自觉的旁观者，静静的观看着这一幕。类似的话早不知道库洛洛说过多少次了，反正她每次都能看见帕克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羞涩模样，然后客气的推脱，婉言拒绝，但最终盛情难却，还是收下了人家一片好意。

　　她还记得库洛洛以前当面赞赏过帕克做的饭非常好吃。那一次饭桌上的四个人里头，只有在家里光吃不做的她一个人成为了众矢之的，并挨了玛奇一顿数落。让她当时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原来自己的家庭地位之低，竟然还不如来女生堆里蹭饭的库洛洛（但库洛洛应该私下里给了不少伙食费，不过她只是听说没仔细问过家里其他两位）。

　　这算不算也是一种金钱攻势呢。对于想要钱或者需要钱的人，主动给予他们物质上的照拂和关怀，他们心中的天秤就会自然倾斜。

　　×

　　离开超市的时候，她望了眼天空中的晚霞，再看看身旁提着购物袋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男人，在茫然和安心之间频繁切换心情，令她有些感慨自身对生存环境的适应性。

　　晚上洗完澡，她爬到被子上准备睡觉的时候，再一次问起了库洛洛这个问题。不知是不是因为换了个问法，这次，他思考了半天却一个字都没答上来。片刻后，坐着看书的他换了另一种方式来向她解释。

　　『我倒是没考虑过给帕克买东西她会不会对我产生好感这种问题，当时只是很自然的想要这么做罢了（毕竟受了她不少照顾）……』（k）看样子他显然觉察到了什么，可是并没有说出来。

　　她又追问。

　　『那我呢，你那时候也是什么都沒想就天天送我东西么？』（m）

　　他沉默着不说话，看着她思考了一会，然后才缓缓开口。

　　『用钱就能买到的东西的确很方便呢……这么看，钱确实是很方便的“东西”。』（k）

　　这话说的就像绕口令一样。又开始了，他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思维模式和表达。只要他的思想不“整理”一下，很容易就让人听得一头雾水。

　　“所以当时你是想了还是没想”，这问题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她就听到他继续说道：

　　『说到底，做为人类发明的货币，它能做到的事情太多，但又很难表达清楚当时的行为意义，所以才会令人产生困惑。』（k）

　　『比如说，你给一个不爱钱的人一笔能解他燃眉之急、但绝对不是他凭借个人能力能轻易获得的大额数字，要让他觉得，你是另有所图、或者想要收买他日后有还麻烦的事情要他去办，就不一定行得通。』（k）

　　『但如果这时候你换个方法，告诉他说，这笔钱代表你的心意，把它折合成某种他所能接受的情感，——比如……卖了自己的老房子换来的一点钱，全村所有人都希望能帮助他渡过难关之类，这笔钱其实也就达成了收买人心的实际效果。』（k）

　　他说话时做着手势，给她细细分析解释。

　　『可这不是骗人吗，老爷爷说过不能骗人……』（m）

　　『只是举个例子而已，不用太认真。而且，只要那人当时心里真的有哪怕一点点想要帮他的心，也就不算是骗人了吧？』（k）

　　『你这么说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那老房子和全村人的希望呢……』（m）她睁大了一双好奇的眼睛。

　　『……』（k）

　　『我们再举个简单点的例子吧。比如说从前有一个爱财如命的人。某天他回家的时候发现妻子和孩子都被强盗杀了（连家里养的狗也死了），于是他就获得了一笔价值不菲的保险金。可是，他从此以后就要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每次用这笔钱的时候，也难免会联想到他死去的爱妻和孩子，你觉得他获得这笔钱会快乐吗？』（k）

　　『爱财如命的人里也有好人呢……』（m）

　　『可能是吧……』（k）库洛洛眨了两下眼睛，总觉得话题被她带跑得有点偏。

　　他看到她望着水泥天花板和窗外星空的眼睛里，闪烁出一股憧憬和向往的神色，心想她还真是喜欢这种浪漫的爱情故事啊。

　　『那最后强盗怎么样了？』（m）她突然开口问道。

　　『……你关心的原来是这部分吗。』（k）

　　×

　　『我就是想知道。』（m）

　　『……死了吧。』（k）

　　『怎么死的？』（m）她惊奇的睁圆了两只猫眼，从床上坐直了看着他。

　　『被那个爱财如命的人找到然后杀了。死状很凄惨（要这样才爽）。』（k）不知不觉里，库洛洛往里面添加了一点个人小小的趣味爱好。他甚至还想象了一下惨死的几种画面，最后挑了一个最中意的。

　　『他给妻子跟孩子报仇了吗？』（m）她认真的问。

　　『不，他杀了强盗以后，就没人会知道那天其实是他雇这名强盗去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孩子，不知道真相的人只会同情他，还会拍手叫好……』（k）他面无表情的轻轻鼓了鼓掌，但手掌之间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做个样子而已。

　　『……库洛洛。』（m）

　　『嗯？』（k）

　　『……你这个故事好黑暗哦（原来它是这样的故事吗）。』（m）金发少女一本正经的看着他。

　　『你不觉得很有趣吗？』（k）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中肯的说着。

　　你对有趣的定义一定有什么误解吧。像这样的话，她也不会随便脱口而出，而是绞尽脑汁老老实实的思考着，到底“有趣”在哪里。

　　『……怎么说呢，是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我们是在说金钱的话题吧，你又跳跃性思维了）。』（m）

　　『是在说金钱的话题没错啊。只不过在知道了真相以后，你对他拿到钱是否会快乐也产生了其他看法，这就是金钱本身和金钱意义之间的不同关系了。』（k）

　　『你说他会不会后悔了，其实在杀死强盗的时候，他是真心想要报仇来着……』（m）她再一次抬起头望着天花板。

　　『那他应该先杀了自己。』（k）而他也让视线回到了书本上。

　　『也许他后来就自杀了……』（m）她说话时又看向他。

　　『也许他是个基督教徒，不能自杀……』（k）他说这话时，不知是否是在做可能性的全方位猜想，还是做出了技巧性或者礼节性的让步。

　　『只有自己一个人活着，我不喜欢……』（m）她说这话的语气很坚定，让人能一下子就明白，这不只是随便说说。

　　『……』（k）库洛洛知道她又开始想着和小时候差不多的事了，于是合上书走到床边，爬进了铺好的被窝里，替趴在被子上的她重新盖好了被子，他说道：

　　『时间不早了，你该睡了。』

　　能看得出来，她有些倦意，但似乎还并不想睡。

　　『这个故事太伤感了，要不，你再讲个其他的故事吧（这样会让人做恶梦的）。』（m）她说。

　　伤感？

　　『我又不是在哄你睡觉……』（k）

　　『讲嘛……』（m）

　　『……那好吧。』（k）他看她难得这么乖巧的趴到他身边，也许是出于心情不错，便拖起下巴，集中精神想了想，『那再讲一个跟钱有关的好了，我们可以做个心理测验，来看看你对金钱的观念是怎样的……』（k）他光明正大的偷笑着瞄了她一眼。

　　『嗯嗯～』（m）她一脸兴致勃勃。

　　『假设有一天帕克不幸得了某种罕见的怪病，不医治就会死亡，而治疗手术需要的10万戒尼你拿不出来……』（k）

　　他特意停下来看了看她的反应，确定她是在认真代入情况思考，而不是在纠结诸如为什么拿不出10万戒尼之类的不相关设定。

　　她发现自己被盯着看，而对方没有继续说下去，还以为这是在等她的回应，确认她是否听进去了。于是用力点点头，仿佛在迫不及待的催促着他快点继续说下去。

　　『嗯嗯！』（m）

　　库洛洛颇有些怀疑，这故事是不是越讲下去，她的精神就要越好了（适得其反）。

　　『然后你来找我借钱的时候，我说我可以给你10万但我要上你，你会同意吗？』（k）

　　他说这话时的脸色和眼神虽然是在笑着，但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以至于她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m）

　　她愣了半天。

　　睁大眼睛。

　　然后人偶式的歪了歪脑袋。

　　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吓——？（你在说什么）』（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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