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不屈不挠

　　躺在河边的草坪上望着天空中的白色云朵，可以看出风向的流动。

　　风一吹，云朵们大片大片成群结队的移动。像服从命令指挥的士兵。参差有序，无人掉队。但那里的世界太过遥不可及，与大地如此近距离贴身的人，又怎么会懂得天空之上的风景和感受。她闭上眼睛，可以闻到草和泥土的芬香。听见河流的水声，不远处路面上车轮胎与行人的脚步声。空气中的湿气。桥面上川流不息。再远一些，还有风吹动树叶所发出的唰唰声。

　　这里对于如同昆虫一般匍匐、栖息、赖以生存的她来说，全部的世界，只要天上落下几滴雨水，就可以全部打湿、洗刷、淹没、浸润她眼中的一切，左右她的感官知觉。终于她闭上眼睛后，感觉可以用鼻息及皮肤的组织来感受到空气的流动，时间的流动，沉浸在周围的各种声音之中，放松（专注）得就像与四周环境融为一体。

　　身体仿佛快要睡著了，精神飘起来，大脑是清醒着的。她听到身旁的那人从草坪上坐起身，草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听到这动静后，她依旧闭着眼睛，无动于衷。接下来那声音又停了下来，恢复宁静。她猜想，那人正在看着河流或其他风景，但并不十分肯定。

　　等待的时间有些漫长。她本以为他会像往常那样掏出书来打发时间，让精神偷跑到另一个幻想的世界中去。可她迟迟没有听到书页的声音，终于感到一丝困惑和焦虑，她睁开眼睛。

　　天空白色的光刺进眼睛里，眼球表面有些痛感。她朝旁边偷瞄一眼，发现那人正在注视她。他像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正一动不动的紧紧盯着她。她赶忙移开视线，重新看向天空。她既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看得慌乱，也许是知道的太突然了，完全出乎意料。也不明白为什么她非得逃避视线不可。她大可以平静大方的接受，或者反问他在看什麽。可她并没有那麽做。她在第一时间本能的逃开了。所以剩下来的时间里，她只能不断督促着提醒自己，镇定，快镇定下来，要保持平常心！

　　旁边的草地上又发出唰唰声。她知道那人有动静。赶紧闭上了眼睛。

　　感受到正前方的光线被遮蔽，原本照在脸上的光现在在眼睑上由阴影取代。她已经猜出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故作镇定的睁开眼睛，看着那人的脸近距离出现在自己面前，双手压在她身体的左右两侧。

　　她突然有种置身书中世界的错觉。这不就是小说和漫画中才会有的情节么！关于小说的经验其实完全来自于她14岁时看电视里播放过的改编连续剧。曾经有一次，她看到过极为相似的场景。当时她激动的心脏怦怦直跳，还把这种不知缘由的经历感受跟眼前这位男性进行了分享。那时他听后一脸不解的说着什么，女生原来喜欢这种东西（爱情偶像剧）吗，看起来对此并不感兴趣才是。但现在亲眼看到他这么表演，她竟然本能的一动也不能动。

　　在他用来撑住身体的左右手之间，难以想象这种“禁锢”效果会有这么强力的表现。有什么更甚于他的身体和气息的东西穿透过她的全身细胞和神经，感受过于鲜明直接。她感觉脑袋里被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感觉支配着、冲击着。

　　这种情况也太不妙了吧！像现在这样，大脑里除了点头说我愿意之外，她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做什么。要是心跳再这么加速下去，脑子就要彻底报废、停止思考了！这种时候至少要给人一个缓冲的机会喘口气呀，得让他先起来。然后这种希望他赶快停止的想法，竟然很快就转变成希望他不要停，希望他继续保持下去或者做些什么的念头。

　　她想自己一定是疯了，实在是太危险了，名为美梦的诱惑！

　　×

　　从她身上起来之后，库洛洛嘴里不假思索的嘀咕着。一个人窃窃私语。

　　『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喜欢偶像剧中的桥段……』（k）

　　他整个人看上去神色淡定，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要知道刚才她以为这人要亲上来的时候，可是感受到了这辈子前所未有的危机紧张，惊慌失措，吓得她都闭紧了眼睛。这么自觉和期待被他做什么的情况，可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就算现在回想起来，她仍紧张得不能确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刚才说不定只是一场白日梦？她是不是睡迷糊了？那时候他到底是亲下去了，还是只做了个样子，其实根本没碰到就收手了？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

　　她开始仔细回想那个过程，发现困难重重。尽管脑子里把他的嘴唇模拟了一遍又一遍，可她还是无法做出决定性的判断。因为那种感触在她记忆里面早就有过记录，而她此刻混乱的心情根本无法好好把握，分清它们到底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她只觉得脸红到大脑停止了思考，坐在草坪上一动不动的望着他，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那人站在宽阔的天空下似乎还在一个人思索着什么。等河堤边的水泥路上开始有下课后放学的学生经过，他终于回过头来看着她。

　　『走吧，差不多该回去了。』他笑着说的很轻松，很轻松，完全看不出来哪里紧张。

　　看来为了刚才的事而紧张得死去活来的人，到头来只有她一个而已。真是强烈的羞耻感。她满脸通红，憋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看着夕阳和熟悉的风景，旧日景色里残留的那些感觉使她稍微恢复了一点平常心。她这才终于想起问他。

　　『听飞坦说，早上你一个人去上学了……』（m）

　　『……』（k）在这个话题里，他又听见某个熟悉的名字。

　　『你为什么不叫醒我？还在为了昨天的事情生气吗。』（m）

　　库洛洛想了想，这个话题究竟从哪里开始说明会让她理解得更快一些，结果沉默了更多时间。终于，他开口说。

　　『你是指昨天的哪件事？』（k）

　　这是不是新的整人高招？要亲口说出自己爽约还蛮难的……她想起飞坦今天才提醒过她，“要是再这么任意妄为，小心他气得宰了你”。

　　连飞坦都这么认为，看来不会只是无端揣测吧。飞坦的警告，总让人觉得非常真实可靠。这种心理暗示，大概跟他每次放完狠话，就真的会让人大难临头是不可分割的。

　　『……还在生气吗？』（m）所以小心一点为好。

　　他不知道她从哪里得出来的这一结论，也许是凭借着感觉，也许是出自过往对他了解的丰富经验。他不可否认此时的心情，要是每次她都能在适当的时候就听话，双方不就可以省去不少麻烦了吗。

　　『……』（k）

　　『真的会讨厌我吗……』（m）

　　那楚楚可怜的眼神和难得一见的乖巧模样还真是有几分杀伤力，每次都让人产生一股错觉，认为自己对她来讲是很特别的存在。以至于他每次都不例外的在这种时候就心一软，横竖又放了她一马。

　　并不是因为他个性单纯或者笨，他只是认定她没可能在其他男性面前也做出同样的行为。当然这些都只是他个人的猜想，他从没认真调查过事情的真相。毕竟找上她的男性几乎都是些主动讨好她、对她献殷勤的人。她没有什么理由非去讨好他们不可。那既然这种可爱又固执的模样只有他能看见，从结果来讲，他仍是特别的那个不是吗。

　　每到这种时候，库洛洛都觉得自己其实天真得无可救药。对这种不警惕所带来的危机感他不仅毫不在意，居然还沉迷其中，感到身心都愉悦放松。如果换上稍微稳妥一些的做法，比如去推敲一下，查证一下，他知道，这种难得的感觉就会当即消失不见，使一切变得平淡，再也找不回来。

　　期待冒险的性质，也许就跟赌博是一模一样的。因为不这样做，就体会不到鲜明的“活着”。

　　『下次别再这样了就好。』（k）他再次做出了妥协。就像往常一样拿她没办法。

　　『我啊，就是特别喜欢你这种到头来什么都会依着我的一面……』（m）

　　『……』（k）他觉得，这人前面的求饶和顺从大概都是装的吧，还属于根本没装到底的那种，狐狸尾巴一下子就得意的甩起来了。

　　这种说法和笑容实在有点狡猾，让人一不小心就会陷入逻辑与欲望的双重陷阱里，甚至还心甘情愿的不断付出。

　　『……那如果我不再顺着你……』（k）库洛洛把话说到一半，试探性的看了看她的反应。

　　『你会吗……？』（m）她笑着反问道，话语里听不出丝毫的悔改或动摇。

　　这种一点也不怕死的地方还真是强硬。或许在这方面也是执迷不悟的同类吧。有些游戏，就是要和同类玩，才有意思。

　　他虽然不知道她这种自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却能感受到她正在享受着做这种危险行为的感觉。

　　正因为岌岌可危，才越是迷人。

　　他觉得，这份无法靠逻辑理解和窥视的自信心，还有纯真可爱的笑容，都仿佛在无条件的信任着他的能力和包容（纵容）。

　　迈出的每一步都像极了预示毁灭的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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