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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淅淅沥沥的夜雨打在窗台、墙壁和楼顶，有时维持着一个令人愉悦的频率，有时好像上帝猛不丁洒了一脸盆水下来。她躺在一个集装箱堆成的顶层，或者住在一个铁皮盒子里……
格洛丽亚从梦中惊醒。
她忘记了自己具体梦到了什么，只记得雨一阵阵敲打在铁板上的声音，沉闷，有力……
“怎么了？”麦考夫有些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格洛丽亚的头顶。他的声音还是那么低沉、缱绻，带着叫人安心的沉稳，和不易察觉的关心。
“没事，亲爱的。”感受着麦考夫的吻亲昵地落在她的额角，格洛丽亚朝右侧了侧，仰起头，吻了吻爱人坚毅的下巴。
这样简单而熟悉的互动让她的思维瞬间回到了现实。那种莫名的、满溢的情绪不再占据她全部的胸腔。
麦考夫一贯如此浅眠，这让格洛丽亚有些心疼。虽然她的脑海里暂时是一团乱麻。
格洛丽亚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二点一十八。
她知道昨天对于麦考夫来说有些漫长。
正式在一起将近四个月，她认为自己渐渐可以读懂在他那麦考夫式的面具下，被隐藏起来的感知和情绪。当然，如果麦考夫不愿意，她对他的理解永远也达不到这样的程度——每每想到这里，格洛丽亚就觉得自己的心像是浸泡在温暖的蜂蜜水里一样。
没有在月光下放肆的起舞，没有在晨光熹微的走廊垫起脚尖亲吻，没有在落地窗前被他有力的双臂搂抱着、看华灯初上，入耳只有分不清你我的心跳。
他们只是他们。
麦考夫如果不忙，就接上她共进晚餐。去他最爱的餐厅，或者去‘承担风险’——这是他对于格洛丽亚一定要拉他尝试TripAdvisor或者谷歌推荐的看法。格洛丽亚偶尔坚持那么一回，不管麦考夫露出多么滑稽的微笑，或者把五官皱成一团，她也绝不会被他引诱着、改变自己的想法。她绝不会承认她其实爱惨了他那种‘女朋友居然不相信我的味觉而去迷信打分软件’的小赌气。这让她觉得他是她的男朋友，而不是夏洛克所谓的 ‘大英政府’。
偶尔排名会给他们惊喜，味道和氛围好得连最挑剔的美食家也不忍说‘不’；偶尔他们则会体验到剪到戈登·拉姆齐的《厨房噩梦》里去当素材也绝对不会有违和感的用餐经历。而麦考夫也难得不绅士地无视格洛丽亚那满眼呼之欲出的渴望，拉着自己的小女朋友就近在黑黢黢的河畔遛弯——直到她红着脸讨饶，才叫安西娅拿出早已准备妥帖的宵夜。格洛丽亚心累地表示，虽然安西娅的出现在她看来就和女超人一样，但是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英国公民，她已经在十七岁之前吃足了太多的炸鱼和薯条，所以自己那真的不是感动和喜悦的泪水好吗。
至于周末，他们则会待在麦考夫在佩克福顿的庄园。有时候两人会喝点小酒，就着舒缓的钢琴曲或者一首娓娓动人的老歌；更多的是享用同一份餐后甜品——格洛丽亚的‘只此一份’让麦考夫不得不矜持地学会分享：从象征性地剜上小小一勺布丁，到面不改色地霸占多半份蛋糕。
麦考夫只有在抗议格洛丽亚的‘餐厅小冒险’时，才会愉悦地主动迈开步子，为了欣赏多一会儿小女朋友在肚子呱呱叫之前的‘负隅顽抗’；格洛丽亚对此心照不宣，乐得纵容他难得的孩子气和运动积极性——而平时的周末，或者在银行假日的傍晚，她都是自己乖乖在别墅前的草坪上散了步，再穿过台阶和墙壁上挂着十六世纪油画的走廊，到二楼的起居室里喝上一杯热茶或者气泡水。而麦考夫总是在这儿等着她。
偶尔两个人移步到别墅背面宽大的露台，坐着或者站着，静静看着咫尺之外的喷泉、湖泊或者草丘，或是见证远处暮色西沉的山林和旷野，或是抬起头、放任自己片刻沉浸在月明星稀的苍穹，端详那些星子闪烁着或温润或耀眼的光。更多时候，两个人都倾向于把时间花在位于别墅东翼的图书室：一个端坐在中央的古典真皮双人沙发上，专注地看着椭圆形桃花心木小桌上亮着的笔记本电脑，间或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另一个窝在角落的田园布艺单人小沙发里，撑着头刷刷手机，或者阅读一本摊开在膝上的书。空闲下来的时候，麦考夫也会禁不住格洛丽亚的撺掇，为她念诵一两首小诗，或者一部作品的某一个章节。内容晦涩难懂也不要紧，他低沉的声线，清晰的吐字和认真的神态足以让格洛丽亚兴致盎然。
就算是周末，麦考夫也有必须要工作到很晚的时候。但他选择在这里工作，选择在格洛丽亚可以看到和感受到的地方。并且他总能确保格洛丽亚在即将入睡的时候可以从他这儿得到一个倾注了百分之一百的注意力的晚安吻。自从格洛丽亚隐晦地表示自己对于灯光并不敏感、而且很希望在夜里醒来不是孤身一人之后，他还很自觉地在陪同格洛丽亚去卧室的时候把电脑也从图书室搬过去。麦考夫在这方面做得很好，从未让格洛丽亚觉得两个人的交往被他特殊的工作性质所影响。
格洛丽亚的舞步很笨拙，她不想展现在麦考夫面前；而麦考夫也还没做好让格洛丽亚和他一起欣赏自己收藏的那些老电影的准备。
他们只是他们。发挥自己最敏锐的观察力，磕磕绊绊地试探让双方都感到舒适的节奏和模式，然后持续地维系和更新。但这比那些小说或者电影里不遗余力描绘出来的场景还要使格洛丽亚的内心感到愉悦和满足。
是的，没有在月光下放肆的起舞，没有在晨光熹微的走廊垫起脚尖亲吻，没有在落地窗前被他有力的双臂搂抱着、看华灯初上，入耳只有不分彼此的心跳。
没有刻意追求这些教科书般的恋爱情节，但是在双方不约而同的纵容下，两个首次谈恋爱的人，依旧关系进展得可谓是一日千里。他们有点像故事里的老夫老妻，可她又从未像电视上演的那样，主动为即将上班的‘丈夫’打上一个完美的领带结，或者把他的周身打理得巧妙又得体。他们只是做着自己擅长和舒服的事情，然后对于彼此擅长和舒适的领域给予同样的尊重和信任。
他们只是他们。
交往之后第一次去佩克福顿的路上，捷豹两侧和车尾的挡板没有升上去；事实证明，除了和司机之间的挡板，其它的之后也再未升上去过。当再一次看到这所让她很难忘却的建筑并瞬间意识到这就是本次约会的目的地的时候，格洛丽亚颇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谁能预料到，上一次来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两眼一抹黑’的、等待拯救的小厨娘，这一次再来，这所神秘的乡间别墅的主人都已经任由她捏扁搓圆了呢。这个奇怪的想法掠过脑海的一霎那，格洛丽亚感受到一种微妙的羞耻感和成就感。不过她不是一个纠结已经发生的事情的人，所以面对熟悉而友好的阿利安·坎贝尔先生，她落落大方地问候并且再次感谢了他，并不为再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是携同他的雇主前来度过周末而扭捏或者瑟缩。她给自己镇定、友善的举止打九分——多一分怕自己骄傲……
和麦考夫交往的小细节争先恐后地向格洛丽亚袭来，填满那个想不起来的梦境留给她的那一颗不安和空洞的心。格洛丽亚的意识已经完完全全回到了现实，回到了当下，因为身边这个仍旧弄不清楚状况却本能地安抚着她的男人。
格洛丽亚微微侧了侧身，压了压两个人之间被子，然后才从床的左边起来。脚还没有落地，麦考夫的手拉住了她的。
“我给自己倒杯水。”格洛丽亚凑近，一个吻落在睡得迷迷糊糊的男人的额头，“睡吧，麦克。”
“又胃疼了吗？”麦考夫本能地直起身，一边伸手去够右边的开关。
“不，不用开灯。” 格洛丽亚对房间里的布置了如指掌，她吻了吻爱人拽着自己的那五根修长的手指头，“只是有点口渴。”
说完，她温柔地把他推进被窝，然后把他那两条伸着的胳膊也严严实实地藏到被子底下。
房间里自动开着暖气，看来窗外至少下了一场雨。
“你坚持的话……”麦考夫含含糊糊的嘟囔着，乖乖把脸埋进蓬松的枕头。枕头的香味是安心的、淡淡的，是被温和的洗涤剂在洗衣机里浸泡、翻滚和烘干的味道，但麦考夫总觉得那是格洛丽亚的味道。
格洛丽亚端着水杯，拉开一线深红色天鹅绒窗帘。雨水滴落在落地窗上，她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样，把自己还有些汗湿的额头贴着玻璃，静静站立了片刻。这一丝冰凉让她沉郁的心终于完全安定下来。
她仿佛闻到了雨的味道，雨后草地和山林的味道，这让她平静，让她愉悦。
她希望这场雨可以久一点。
失去了阻力，厚重的窗帘回归到它本来的位置，严丝合缝。
格洛丽亚的右手轻车熟路地绕开台灯，轻轻把杯子放在落地窗前的圆形小桌台上。
十点天黑，四点天亮……她想和她的麦克睡久一点。
格洛丽亚悄悄踢开拖鞋，滑进温暖的被窝。
麦考夫依旧是埋首在枕头里的样子。他带着鼻音，几不可闻地哼哼了两声，伸长手臂揽了过来。格洛丽亚担心自己是否染上了一丝夜雨的凉意，可麦考夫已经毫不犹豫地伸进了她的睡袍，给自己寻到了熟悉的位置。他宽厚而温热的手掌搭在她的腰胯，肌肤贴着肌肤，一动不动了。
格洛丽亚内心柔软的一塌糊涂。她眯蒙着眼睛，微微侧身，亲了亲麦考夫的脸颊。她的唇不可避免地感触到他有些微凉的皮肤之下那坚毅的骨骼轮廓，是她爱惨了的。
“Sweet dream babe……”
感觉到格洛丽亚逐渐趋于平稳的呼吸，麦考夫悄然阖上了他那双锐利而清明的灰蓝色眼睛，任凭自己被迟来的困意所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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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作者所在的地方下了一场难得绵长的雨，带给了作者这个灵感，修修改改，希望大家喜欢。
当然雨太多下太久也会带来很多困扰，今天看到新闻说江西局部地区受灾，希望在那里的朋友以及参与抢险救灾的大家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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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夏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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