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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4
沉重而规律的跑步声从半小时前就开始了。
微微泛白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落在两副直立着的中世纪铠甲身上。
麦考夫穿着侧面镶红边的黑色紧身运动服，正昂首挺胸地随着跑步机运动着。看到表盘上的数字跳到00:30:00的一瞬，他低下头，满意而开心地按下停止键，随即借力从房间中央的跑步机上轻快地跳下来，落在被打理完美的实木地板上。
这个曾经一度被弟弟称为小胖子的中年男人此时的身姿是那么的敏捷、优雅，不禁让人联想起一头矫健的猎豹。
麦考夫略微不绅士地喘了口粗气。他一边走到放着水瓶的小圆桌旁，一边用双手抚了抚自己的腰身，然后他低下了头，把紧身的黑色运动上衣掀了起来——如果接触过这位‘大英政府’的人能有幸见识眼前这一幕，就算她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女王，也一定不可避免地惊掉下巴——他用右手很自然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腹，然后直起他那坚毅的头颅、微张着嘴，一脸严肃地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露出这样的表情，天知道他是在思考什么国家大事、人生哲学，还是——天啊，除非有人见识过刚才那一幕，才能够有勇气得出这个看上去不那么真实的答案——他仅仅是在根据自己的听觉和手感来衡量在他看来略有些白胖的小肚腩到底还需要多久时间才能够清减下来。
至于麦考夫为什么会心血来潮地开始他人生之中的第二次减肥，大概是个没有人敢窥探的秘密。要知道，他的第一次减肥带来的结果，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从事实上影响甚至改变了英国乃至整个世界的发展轨迹。
“是我。又怎么了，夏洛克。”麦考夫没好气地问。感谢这通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合时宜的电话，它让整个英国最有价值的大脑回到了‘麦考夫’的思维频道上。
夏洛克衣冠楚楚地穿过那些扎堆在一起、进行毫无意义的社交行为的男人和女人。他们每个人都穿得光鲜亮丽：男士们穿着合身的西装，外套大多是浅色的，女士们更是把整个夏天最娇艳明媚的色彩都穿在了身上。还有她们那些不可忽视的、千奇百怪的帽子——在夏洛克看来，在座的女士似乎共享着某种相当微妙但却十分一致的判断标准，并且在此标准之内，尽可能地通过栖息在她们秀发上的那样‘物件’来展示自己的情志和个性。
他能说别人什么呢，此时他也正屈服于此等‘社会恶俗’，穿着熨烫到不能更笔直的燕尾服，还要时刻分出一点精力来确保左胸口别着的那朵小白花能稳稳当当地待到晚上第二支舞结束——既然华生坚持的话。
“你怎么气喘吁吁的。”夏洛克不自在地抬着手肘，直挺挺地和麦考夫说着电话。
作为这场婚礼的伴郎，他得确保在场的一切都是完美的。
夏洛克想当然地认为，这包括他纯白笔挺的衬衫上不能留下半个褶；虽然没有人会用这样荒唐的事情来要求任何一个伴郎，更别提这位顶着一头打理仔细的卷发的伴郎，还是出了名的对于一切‘陈规陋习’嗤之以鼻的著名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了。
夏洛克甚至列了一张单子，上面写着所有需要被重点关注的客人的名字。他可以很自豪地说，通过一些不值一提的‘小手段’，他已经提前‘解决’了几乎所有可以预计的问题，比如闹脾气的花童，仍旧暗恋新娘的前男友，吝啬到只肯买二等邮件来恭祝并且确认出席婚礼的远房姑妈……
他可不能让自己的着装成为华生这场完美婚礼的最大漏洞。虽然他觉得一对同居的男女正式在法律或者宗教意义上成为夫妻并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件。
麦考夫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夏洛克的疑问，闲着的那只还在晃荡的胳膊连着的手指头下意识地握紧、又顿时不自在地展了展：“我在归档。”
‘隐瞒和否定’，如果在麦考夫面前的话，夏洛克应该立即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不过这并不妨碍这位伦敦唯一的咨询侦探通过电话那头略有些急促和粗重的呼吸做出属于自己的判断：“要么我刚好打扰了你和你的洛拉在做某些不合适让大众知道的事情，要么你就是又开始健身了。”
他就知道死胖子在偷偷健身，肯定那次谈话戳到他的痛脚了——夏洛克带着一种幸灾乐祸地口吻继续说，“为你感到抱歉的是，我倾向于事实是后一种。”
“你到底想要什么。”麦考夫的脸都皱到一块儿去了，这使得他那直挺挺的大鼻子显得更加醒目。
“我需要你给我你的答复。这十分紧急，麦考夫。”夏洛克那双与麦考夫如出一辙的灰蓝色眼睛闪着坚定而严肃的光芒，“即使已经是最后关头，但是你懂的，现在依旧不算太晚。”
“哦，上帝啊。”麦考夫叹了口气，他知道这通电话是为了什么了。
“接上格洛丽亚，你知道，调辆车、征用架私人飞机什么的……”夏洛克还在电话那头喋喋不休，他是真的在一本正经地提建议。
麦考夫打断了他：“是今天，是今天对吧。”他叉了会儿腰，继续说，“虽然你很诗意地称之为‘值夜班’，但我还是不会去的，夏洛克。格洛丽亚也不会。”
“真可惜，玛丽和约翰会很高兴你们来。”——这是转头望向这对即将成婚的爱侣的夏洛克。
“……很高兴我没在周围打转。“——这是走到落地窗前凝视着外头的阳光和草地的麦考夫。
“我可说不准，”夏洛克说，“美女和鬼怪的组合，总能给盛筵和狂欢添上一道令人难忘的风景。”
“所以终于还是到来了，这个大日子。”麦考夫已经习惯夏洛克时不时给他起几个外号了，他把这看作是弟弟那还未褪去的天真、童趣的表现。他给自己倒了小半杯水，坐进一旁的小牛皮沙发：“看来今后我可能要更常见你在我跟前晃荡了，就像以前一样。”
“我不明白你在讲什么。”夏洛克对着窗玻璃整了整自己胸前的白色玫瑰。
“就像我说的，一个时代结束了，不是吗？”麦考夫轻描淡写地说着一个事实。接着用略带嘲讽地、朗读童话故事一般地口吻说：“约翰和玛丽即将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
特工总是过早退休的——以永久的方式。只有麦考夫才知道，这样的幸福实实在在是字面上的‘镜中花，水中月’。
他和格洛丽亚呢，等待他们的又会是怎样的结局？奇怪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而他也本能的不去深究。
“不不不，我更倾向于认为这是新篇章的开始。”夏洛克迅速地否认到。
麦考夫微微仰头，沉默地笑了笑。夏洛克一直是一个天真的孩子。
“普通人都是这样。”麦考夫说，“吃蛋糕，唱歌，看电影，跳舞……做一些让对方感到愉悦的事情……然后他们结婚。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我警告过你不要牵扯太深。”
不要牵扯太深——麦考夫游刃有余地描述着让他嗤之以鼻的人类交往模式，只有微微下垂的嘴角暴露出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某些情绪。
“我才没有，倒是你……”夏洛克用了一个长音。
但麦考夫没有让他继续下去。
“玩得开心，夏洛克。”他生硬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替我向这对欢快的新人致以我最美好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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