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

　　早晨的时间渐渐过去，店里的人也没有那么多了，小余把放在旁边的杯子季锦递过去，嗓音微沉：“你身体还没好，应该多休息，不应该提前营业。”

　　“嗯？”季锦喝着水楞了一下，扭头看小余唇线微抿，神情也不太赞同。

　　“你说提前开门赶早高峰的时间？”

　　“嗯。”小余点头，“现在九点半开门六点半起床，早高峰即使七点半开门，也要四点半起床。”

　　“不用，有你帮忙我们可以快大概四十分钟，五点起床也是也来得及。”季锦认真的和他讨论。

　　“五点也太早了，”小余的嗓音依旧稍微低了一点，“而且，哥哥不喜欢干活。”

　　即使大余很少和他说话，但是毕竟周围的人不会经常换，越来越好的生活条件，身边人愈加小心的态度，偶尔见到的越来越敬畏的下属。

　　他只是害怕与人打交道，并不是没有脑子，何况他本身起身非常聪明，观察力也强，这些很明显的彰显了大余的性格和手段，只是这些缺点都比不过大余对他的好而已。

　　加上毕竟处于同一个身体，大余的一些习惯他是很清楚的，绝对堪称十指不沾阳春水。

　　所以显然，一旦换成大余出来，小余确定他是不可能帮着季锦做活的。

　　“没有啊，”季锦弯唇笑，“他之前还帮我收银的。”

　　小余的眉峰聚拢起来：“哥哥收银？”显然这件事已经有点打破了他的认知。

　　“对。”季锦认真的点头，顺便把之前的收银记录调出来给小余看：“就是这天，或者你还不确定的话可以问问他。”对自闭症在某些方面的较真有了解，季锦并没有随意糊弄他，只是让他自己求证。

　　小余微微皱眉颔首：“好。”不过哥哥八成不会理他，这几天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微微磕上眼睛，小余在心底喊了几声，不出所料，没有听到丝毫的回应。

　　他看向季锦，还是信任她的说法的，没有再直接反对，而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为什么要提前营业时间？”

　　“因为我们家里没有钱了啊，”季锦笑了笑，“之前妈妈生病花了很多钱，家里已经没有什么积蓄了，所以我们要努力挣钱。”

　　“可是你之前并不着急。”小余看着她，回答的一针见血。

　　“呃，早就有这个想法了，那时候我们两个身体不是都还没有养好，所以才没有实行。”

　　“你现在的身体也没有好，早上还吃不下去。”

　　“已经好很多了......”季思索着回答，她怎么忘了，小余虽然听话，但是脑子聪明，观察力强，尤其是在涉及到她的健康方一点也不好糊弄。

　　难道要把治病的这件事告诉他？季锦有点犹豫，从大余的只言片语还有小余的态度看来，他好像对着这件事情并不知情，那如果把这件事告诉他，会不会反而起了坏的效果？

　　小余看着季锦看着他的眼睛犹豫了挺久没有说话，罕见的率先移开了眼神：“是因为我和哥哥吗？”

　　“你...知道？”季锦惊诧。

　　“嗯，小时候被爸爸发现我和哥哥的事，喊了医生过来，他们说话的时候我听到的。”他微微垂着眼睛。

　　“可是大余不是有你所有的记忆？”

　　小余弯唇笑了笑，“哥哥不想让我知道，我就把这件事藏起来了。”

　　“就只有这一次。”他像是有点不好意思，唇角微微抿了一下，“我听到医生说如果我和哥哥一直共存，会一直有危险存在的。”

　　“就是因为这个。”确定小余了解情况季锦松了口气。

　　说着前面来了个结账的，季锦先停了话语把东西打包好递给小余，等着客人结了账离开才继续道：“你的头被磕了一下，而且加上大余忽然出来我也不放心，就带着你去找张叔叔看看怎么回事。张叔叔说的和你听到的差不多。”

　　季锦隐去了关于大余的危险，简单的和小余介绍：“他说你是主人格，大余是副人格，也说你们两个同时存在，虽然现在看着挺好的，但是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以后很有可能会发生危险。因为不能一直是这种情况，所以我想着攒钱去找个好的医生解决一下。”

　　“去解决这个问题？”

　　“对啊，都说了这样会有危险，自然是要把危险解决掉才能放心。”

　　“哦，”小余听到这里静默了一会儿，眼睛紧紧的看着她，声音也有些略微发紧，忽然说了个不太相干的问题，“哥哥好相处吗？”

　　“嗯，”季锦本来看他不说话还有点奇怪，闻言哑了一下，又笑开，“挺好相处的，跟你气质不太一样，但是也很帅，跟我去陪赵叔叔一家吃饭很有礼貌，来店里也会一起干活。”至于另外一些比较坑的地方，看小余这么喜欢他，还是不说了。

　　“那，商量好什么时候去看了吗？”小余的声音更紧了一点，还多了一点点的干涩。

　　“这个不太好说。”季锦随手把柜台整理了一下，没注意小余的变化，思索着回答他，“张叔叔看不了这个，我们得攒钱去找更好的医生，所以应该不会很快，而且医生也要张叔叔帮着联系联系，不太确定具体时间。”

　　说完之后季锦反应过来，转头看着小余笑开：“你不反对我提前营业了？”

　　“嗯。”小余点点头，嗓音有点发飘，“以后如果是哥哥过来，你就依旧开门，让他收银，然后少备点货，不要累到。”

　　“放心吧，”季锦笑容灿烂，伸手握上他的手，“我心里有数的，肯定会很小心...不是，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季锦紧张的拉了小余的另一只手也摸了摸，同样冰凉的温度，按理说店里开着暖气，绝对不至于这样凉的。

　　这才注意到小余脸上的神情好像也不大对，季锦把他按到旁边坐下，蹲在地上上下摸了摸他的胳膊，神情紧张：“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小余抬起眼睛看着她，尽量笑着摇头。

　　“可是...”季锦上下看着他，手上没一点温度，怎么会没事，她回忆了一下刚才小余的神态，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也不想治疗？”

　　“没有。”小余飞快的摇摇头，但还是被季锦看出了端倪，伸手在他后脑勺揉了揉，笑着安抚他，“没事的，没事的，不想去就直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大余也不想去。”

　　季锦伸手抱住小余，把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一只手平缓有力的从他的后脑勺一直顺到脊柱的位置，嘴巴也贴近他的耳边开口，声音温软：“大不了你们两个就不融合嘛，就这么换着出来也挺好的，对吧？”

　　小余被她按着一直没动，闻言忽然抬起了头，侧着身眼睛看向季锦：“融合？”

　　“对，张叔叔的建议，说是将两个人格融合，你听到的治疗方法不是这个吗？”季锦絮絮叨叨的说着，引着小余也多说话放松放松。

　　小余缓慢的摇摇头，又把脑袋放回了季锦的肩膀，和刚刚一样的姿势，只是没有了刚才的僵硬。

　　季锦的手还在他背后顺着，觉得症结应该就是之前的这个治疗方案了，但是之前的治疗方案不是融合吗？不是融合又会是什么呢？

　　虽然想问，但是顾忌着小余的状态也没开口，还是慢慢的安抚着他。

　　小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平日里沉雅的声音带了一点浅浅的鼻音：“医生提出了治疗方案，说很难并存，可以除掉一个。爸爸说他不要废物的儿子。”

　　他的声音顿了顿：“既然是他...碍事，就把他除掉，只留着有用的就可以了。”

　　季锦手里的动作僵住了，她回忆了一边刚才两个人的对话，瞬间明白小余刚才为什么这样了。

　　伸手在小余头上狠狠的揉了一把：“想什么呢？那种都是馊主意知道吗？你想想一个人格分成了两部分，不想着怎么把他们融合在一起，反而想着除掉其中的一部分，那只剩下一半，还是完整的吗？”

　　小余沉默的摇摇头。

　　“而且，大余最后肯定也没有同意吧？”大余如果当时同意了，就不是现在这种情况了。

　　果然小余又摇摇头。

　　“那不就对了，”季锦把他推起来，有点气愤的点点他的额头，“你怎么会以为我要把你除掉留下大余的？我肯定不愿意的啊！”

　　小余抿着唇，看向季锦的眼睛里还有些许残留的泪光，这一点的泪光瞬间把季锦的气给击散了，心里不由得酸酸软软的，生气都变成了心疼。

　　想想也是，小小的年龄，明明是主人格，家里的大人却一点也不疼爱，只有个副人格护着，偏偏一个副人格也是个不爱说话的。

　　尤其是爸爸，自己亲儿子都下得去手，什么玩意儿！

　　季锦在心里心疼的咒骂了两句：“放心，你们两个肯定谁也不会动的，治疗的前提绝对是你们两个都要好好的。”

　　“记住了？”季锦点点他的眉心。

　　“嗯。”小余应了一声，唇线弯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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