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东风

　　只闻得一个娇气却又高亢的声音道：“那我在里边等额布格（蒙古语，爷爷）回来就是了。”

　　兵士颇有难处道：“和林来的使者也在里边……”

　　女子眼睛一亮：“和林来人了？我瞧瞧——”

　　女子刚想走进去，兵士忙补充一句道：“中书省的官员，还带了一个女的，说是宫中的女官。”

　　“中书省，那岂不是天明的同僚？”女子娇笑，“我更得去瞧一瞧了！”

　　放在中原，这绝对是士大夫眼中没教养的女子，在蒙古，却显得落落大方。从汉地回来的沈禅那迫使自己逐渐适应这样的风俗。况且，这也只是坦荡豪爽，又有什么忌讳的呢？

　　女子掀开帐篷，沈禅那偷听的头，也随之转了回来，一本正经坐着，目不斜视。

　　看见一个身穿蒙古服的女官坐在空荡荡的帐子里，平静如水，不苟言笑，女子也不好前去冒犯，便坐在她的旁边。

　　沈禅那明明偷听得眼前女子的身份，但是依然稳坐不动。相视点头之后，不曾再正眼看过女子，只用余光瞥见女子的脸颊上的雀子（即雀斑），雀卵之色状若芝麻散在。女子也不避讳自己面颊上的雀子的意思，不用织物遮挡，白皙的皮肤衬得这雀子更为显眼。细长的眼睛，透出一股子韧劲。

　　“呀——原来是你，赵参议！”奥云欣喜，“我刚才还在想，不知这中书省派了谁来，没想到是你！天明也没有跟我打个招呼，怎么能怠慢了老朋友呢。”

　　“这是？”沈禅那见赵东洲起身，自己也起身再次施礼。

　　赵东洲人为沈禅那介绍道：“这是斡赤斤那颜的孙女，也是我的同僚中书省参议石抹天明的妻子。”

　　蒙古无公主、郡主、县主之分，皇室女子，皆以公主称呼。

　　沈禅那恍然大悟，“此处相遇，也是缘分。”

　　当兵士们报到斡赤斤那颜到来，众人不及继续叙谈，皆迅速地从座位上站立起来。

　　没过多久，在侍从们的簇拥下，身穿华丽丝织服饰的帖木格大步走进自己的议事帐，显然，他已换过一套更符合场合的衣服待客。

　　只见帖木格目光明亮，外出狩猎归来也丝毫没有疲惫的迹象，反而面带笑容与骄傲看着远道而来的帝国官员。即便是远封于辽东的国王，帖木格一身黄金家族的自信，和不减的排场，提醒着沈禅那永远不要看轻眼前的老人。

　　帖木格对沈禅那的来到感到吃惊，但是又并不意外。

　　该来的总是要来，部落间流传合罕要重新选拔美女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位便是汗廷派来的官员。”侍从向帖木格介绍道。

　　赵东洲与沈禅那侧身朝这位尊贵的皇叔施礼，道：“中书省参议赵东洲（万安宫女官沈禅那）见过斡赤斤那颜！”

　　帖木格颔首，脱口笑问道：“你们从和林而来，我的侄子，当今合罕，他的近来可好？”

　　窝阔台现今耽于享乐，终日酗酒，身子骨能好到哪里去？耶律楚材屡次劝谏都无济于事，朝中其他人更不敢半句多说。作为帝国最重要的秘密之一，合罕的身体状况即便成了众人皆知的秘密，也是断不能公开相传的。这点分寸，沈禅那把握有度。

　　“合罕勤于政事，偶尔外出狩猎，身体也好得很，一顿能吃一只羊羔呢！”女官之长沈禅那违和道。

　　“是嘛！”帖木格大笑，“合罕身体康健，也是我们臣民的福气呢。等你回去了，请代我向合罕问好！”

　　沈禅那施礼道：“我一定将斡赤斤那颜的问候传达给合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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