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糖难藏

　　宋清尔安静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楼客厅的洗手间内，水流哗啦啦的响，他静静地等待着，不言不语。

　　等了十分钟左右，洗手间门口被打开，里面一个穿着黑色胶拖鞋伴着水渍走在地毯上，在原地踏了几脚，让地毯将拖鞋上的水吸取一部分。

　　宋清尔眼睛一亮，起身道：“爷爷！”

　　宋爷爷年纪较大，眼睛不太好使，只能依稀辩驳出那是清尔，他慈祥的笑了笑：“蛋卷儿好吃吗？”

　　宋清尔点点头，嘴角弯着：“好吃，我给您留了一块。”

　　宋爷爷笑笑不语，想起昨日宋清尔放学回来时，怀中抱着的幼崽，认真的问了问宋清尔：“清尔，你老实告诉爷爷，你是不是真的像养那只狗？”

　　宋清尔眉眼淡淡的，沉淀下来，犹豫半刻后也认真的点了点头：“爷爷，我要养！我暑假可以去打工的，我有钱可以养他。”

　　少年坚定的目光闪耀灼热，宋爷爷眼眸里甚至没有眼白，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他，最后缓缓点头：“你长大了，有自己的决定，是好事。”

　　容城小学今日又是新的一天热闹，烈日当空，太阳初照，沿着外面的走廊一直顺延在地上，慢慢的爬在窗棂处，延伸进来。

　　将五年一班教室里某个地方照亮了一处炙热的光圈。

　　周周测只是小测验，每个科目的成绩在第二天的时候已经陆续出来了，许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咬着舌头，心里一阵苦涩，为什么今天不是周六，这样的话，就不用那么快知道成绩了。

　　老师安排的每天值日都是同桌两个人一起负责的，所以许枝的同桌正是万清莹。

　　现在是下课时间，教室里一片热哄哄的，万清莹最爱凑热闹，这个时候她还在坐着，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成绩要出来了。

　　教室前面的一个门口，学习委员双手捧着一沓灰绿色的再生纸进来了，那是一沓试卷。

　　许枝眼睛乌黑明亮的盯着，很快脸色一紧，心跳怦怦不停。

　　学习委员章德信负责颁发试卷，顺序是老师改卷的时候早就打乱了，不是按学号的话，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自己，许枝双手紧扣在桌前，手指关节紧到泛白。

　　一张灰绿色的试卷从许枝头上缓缓掉落下来，许枝抬眼，眼里满是错愕，章德信嘴角括弧：“许枝，你的数学成绩出来了！”

　　章德信说话嗓音过大，导致离他附近的人都凑过来看，许枝就近拿着数学课本啪的一声将试卷遮盖住，掩饰自己心里的一抹慌张。

　　那些人看着无趣，便又散开了。

　　章德信笑眯眯的没说话了，派发下一张试卷了：“哇，这是谁的啊，考了九十五分，快来看呀！”

　　——“九十五，谁啊！”

　　——“章德信，你别挥来挥去的，让我们看看。”

　　热闹在另一边，许枝低头不敢说话，不敢动……万清莹凑过去，脸上笑嘻嘻的：“许枝，你考了多少？我这次考了八十八！你该不会又不及格吧？”

　　许枝的成绩，是老师口中的差生，总分排名几乎都在倒数的，万清莹次次都能前十。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关注许枝的成绩，这也是她课间不出去玩耍的缘故了……

　　许枝直接将脸贴在桌上，肉肉的小脸颊压在数学课本，声音低低吐出一句：“我没看，我等下上课再看。”

　　万清莹看着她的后脑勺，悄咪咪的吐了吐小舌头，觉得无趣，便拿着自己的试卷到处问别人考了多少分。

　　许枝在自己的位置上，眼角瞥见没人了，然后挪开数学课本的一角，嗖嗖的看了眼试卷上的大红色数字，一瞬间，倍感失望。

　　下节数学课的时候，许枝是班上唯一一个没有及格的人，被数学老师当场点名了，还说课后去办公室找他。

　　万清莹在许枝站起来的那一刻，嘴角的笑意就没拉下来，就算有个大律师妈妈，也没用啊，脑子笨没办法！

　　许枝脸皮薄显得很苍白，整个人瘦瘦弱弱的，好像营养不良的样子，今天她心情很塞，被数学老师当中说了一顿之后，连中午饭都匆匆忙忙的在小卖部解决了。

　　午休期间，好多学生都直接在课桌上休憩，许枝也打算睡个午觉，刚准备在自己的位置上装鸵鸟，谁知道方老师又来找她了，在一众同学好奇的目光下，她随着班主任的步伐走了出去。

　　方老师手里拿着一部手机，还在讲话：“嗯嗯，好的好的，我会跟许枝说一声的，放心吧。”

　　挂断电话后，转身面对着许枝，方老师面容和善的说：“许枝同学，你妈妈刚刚给我打电话过来，让我跟你说一声，今天下午不能接你放学了，到时候是你爸爸来接你。”

　　许枝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睫毛又细又长，她此刻抿抿嘴，轻轻点头：“嗯，谢谢老师。”

　　方老师见传话完毕后，让许枝回课室休息，自己也回办公室了。

　　许枝神情落寞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反正谁来接都一样，回去了……还不是要看他们……吵架。

　　今天又开始下雨了，临近暑假夏日，雨季过多。

　　雨丝很绵很细，像冬日在空中漂浮的棉絮。

　　今日还甚是明朗阳光，转眼下午的时候就阴雨绵绵的，真是多边的天气。

　　宋清尔撑着一把破旧的青灰色小伞，匆匆忙忙的赶回家里去，他刚接到一份服务员摆餐的工作，只是那些人嫌他年纪太小，怕用童工犯法，宋清尔再三哀求，他们才同意让他去后台洗碗，也算是打工生涯的第一步了。

　　宋清尔的家跟许枝的家是相连的，回家的路途，还得经过许枝的侧门，脚步匆匆，踏着雨水飞溅，脚上的布鞋早就湿透了。

　　猛地听见许枝家里一阵阵尖锐熟悉的吵闹声，依稀还能明辨几句出来。

　　宋清尔停下脚步，在原地认真的聆听着。

　　——“打你电话你不接，我让你去接枝枝，你不知道吗？！”这是一把女声，应该是许枝母亲的。

　　接着，另一种声音浑然而起，带着一股中气十足的感觉：“你发什么疯？我根本就没接到你的电话，我当时在开会。”

　　——“呵，你整天在警局里，我能打通你电话简直天方夜谭，我有给你留言的，你听不到是你的事！”

　　剩下其余的吵闹声，宋清尔在也没听见了，他稍浓的眉毛微微一蹙，现在都快七点了，许枝还没有回家吗。

　　屋子里的声音层出不尽的，宋清尔听得耳朵都起茧子，那么，常年住在家里的许枝，是不是早就被他们磨灭了所有的听觉。

　　他白皙分明的手指紧紧攒住伞柄，手心里早就是汗津津的，他脚步一旋，向反方向跑去。

　　容城小学的大门，四角高高翘起，上面雕刻着各种龙凤呈祥，是完全仿照以前华丽楼阁的形象。

　　容城小学的大门口能容纳很多人，遮挡很多风雨。

　　许枝站在保安亭的一处，轻轻呼气吸气，鼻息间呼吸弱弱，苍白的脸写满了不开心。

　　爸爸，是不是在警局，忘记来接自己了……

　　“同学，校门要关了，你只能出去等爸爸妈妈来接你了。”保安叔叔的声音极尽温柔，许枝望过去，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他，接着怯怯的点头：“好，我出去等。”

　　只是一个铁闸门的隔离，学校的石壁大门依旧能遮挡风雨，却遮不住夕阳斜下来的余晖。

　　终是等到雨停了。

　　天色微凉，清风一吹，宽大的校服套在身上，在风中的许枝显得弱不禁风。

　　——“树枝！”少年的声线还未成熟，带着一丝稚嫩，伴着风声传了过来。

　　许枝一愣，看向声源处，看到那人的脸后，唇角无意识张开了，愣愣的看着对方。

　　“小耳朵……怎么是你。”

　　宋清尔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许枝，上下打量一番，看见她并没有被淋湿的迹象，好看却还没张开的眉眼舒展开来：“我今天去找工作了，顺便路过，然后看到你还没走，一起回家怎么样？”

　　许枝低首，露出好看洁白的后颈窝：“我……等我爸爸过来接。”

　　宋清尔双眼炯炯有神的，沉思的站在她身侧：“那我陪你一起等。”

　　夕阳余晖，校门前，寥寥无几。

　　许枝跟宋清尔的影子在夕阳下，越拉越长，直至天边。

　　不远处，一辆银灰色的奥迪缓缓开来，停在了马路边上，许雾打开了车门，抬眼望过去，见到许枝一人，喊着：“枝枝，上车了！”

　　许枝见到人后，脸上立即洋溢着一种名叫幸福的微笑，她也跟着大喊一声：“爸爸！”

　　许雾嘴角微勾，眼睛越过许枝后面，才发现还有一个人站在那边，看清楚之后，才明了。

　　是邻居宋爷爷的孙子，他不是毕业了吗？

　　许枝小跑在许雾面前，许雾眼角都是温和，他带满茧子的手掌轻轻摸了摸许枝毛茸茸的头：“枝枝最乖了。”

　　这一瞬间，许枝觉得，所有的委屈都不是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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