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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天光正好，时间也变的很慢。
暹罗的每一天都是炎热的。只是热和更热之分。
许正阳每天都会看到隔壁街的小姑娘踩着三轮车从门口经过，他们从来不说话，小姑娘不说，他也不说。
只是每一次她都会投来灿烂的笑容，然后从车斗里拿出一个小菠萝递给他，笑笑就走了。两个月来每日如此。
许正阳浅浅一笑，面露赧色，但还是接过来，但并不吃，胖子爱吃甜的，每一次都留给了他。
这一次，小姑娘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走掉，而是坐在车上，露出一口白牙，眼睛弯弯的笑了，“为什么你每次都不吃呢？很好吃的！”
“你...”，许正阳愣了，他并没想到一个暹罗小姑娘会操着一口地地道道的普通话。
“我叫阿宝，妈妈是清川人，爸爸是滇城人。”阿宝笑着，解开了许正阳的疑惑。
许正阳知道这里华人很多，“你从来不说话，以为你是本地人。”
“我是啊，我出生在这里。”阿宝仰着脸笑了，“你还没回答我呢。”
许正阳想了想，“我不爱吃甜的。”实际上他哪里是不爱吃甜的，不过是为了控制饮食，免得变胖跳也跳不动，打也打不动。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阿宝一笑，脸上便露出两个酒窝，“你吃吧。”
在阿宝再三催促下，许正阳无奈笑了，只好吃了，“确实很甜。”只是总不能只咬了一口，就扔掉吧？只得硬着头皮吃完。
阿宝灿烂一笑，不再催他，骑上三轮准备走，被许正阳喊住：“你知不知道有一种蝴蝶叫光明女神蝶？”
“不知道，我去问问，下次告诉你啊！”
许正阳看着她背对着他挥手的背影，突然想起郝晴跟自己盖章时的样子。
——拉扎文码头晚9时
算着差不多的时间，许正阳来到了已经废弃多年的拉扎文码头。
这里是曾经柯南河南岸最大的货物码头，但是后来因为军阀战争被夷为平地变成废墟，唯一残留的就是一块写着拉扎文的石墩，被河水蚕食腐坏。
还有几天就是宋干节了，气温这几日已经到达了42°，估计过几天要超过45°了。
坐在残破的石墩上，看着远处弯道上的车灯亮着越来越近，许正阳下意识的掏出木仓，上了膛，直到走近了才看清，是昨晚的男人。
“这么早？”那男人笑着，不知算不算打了招呼。“真想动你不会约你来这儿了。放轻松。”
许正阳没有多一句废话，“你到底什么人？”
“你最好给我一个你身份的合理解释，否则，你会被丢下去喂鳄鱼。”男人笑着，仿佛说的不是喂鳄鱼，而是吃炒粉这么简单的事。
许正阳目不斜视的看着他，“反正不是毒贩。”
男子朗声笑了，倒似乎丝毫不介意他这么说，“没看他，驻足在他对面的废旧栏杆旁，扶着破烂的铁链，看着河面，“我应该和你差不多吧？”
许正阳眼神微动，“你指什么一样？”
“那胖子是警察吧？听口音，港城人？”男人一语点破，让许正阳有些震惊。
男子摘掉眼镜，顺势用衣角擦了擦，看着许正阳的目光带着疑问，失笑，摇了摇手中的眼镜，“平光镜，我不近视。”
“那胖子有扳机指，一看就是常年开木仓的，虽然说现在胖的像猪一样，但是年轻的时候身手应该不错。再看看你，也不可能是毒贩。”笑着，一副全然看透的模样，“警察是吧？”
许正阳眼皮微动，手下意识的摸向腰间。
“我叫蒯世荣，濠镜人，要不是我们也是说粤语的，那天你们真的会死，而且死的很难看。”男子说的云淡风轻，“能这么敏锐的捕捉到传递的信息，你也不用藏了。”
“既然你猜到了，我又何必多说。”许正阳放下手，环顾左右，只有停在远处弯道上的车子，里面好像也没有其他人。但让他主动透露身份，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男子语气平淡，“我之前是一名国际刑警被派来查毒品交易案，听到你们的口音再看你的身形，你绝对不可能是那边的人。”
许正阳很讶异他的坦白，“你就不怕我是赵国民派来杀你的？上来还敢自报家门？”
“哈哈哈！”男子朗声大笑，“你要知道，赵国民早就是弃子了，要不是他乖乖听话，全家早就死光光了。”
许正阳周身警惕起来，他不确定这个人是否叛变了，“你为什么不回去？”
“你以为我想待在这个鬼地方？我的上司和我失联了，卧底是没有档案的，回去我就会被当做通缉犯抓起来。”男子的神色有些落寞，虽然只是片刻但也被许正阳敏锐的捕捉到，直觉告诉他，这个叫蒯世荣的人应该没说谎。
“可是我听说，所有卧底都已经死了。”许正阳试探着。
蒯世荣拿出烟点着，“他们前后派出五个，我只是其中一个，另外四个都死了。”深深吸了一口烟，“这里只是交易中转而已，大面积的种植都在缅邦，这里的种植地相较那边，实在是太小了。”
许正阳想到那晚被一群人簇拥的女人，虽然因为人多、光线模糊并没有看清她的脸，但..“那个女人是谁？”
蒯世荣皱了眉说：“你不要问这么多，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如果你是警察，你应该知道职责是什么。”许正阳面无表情。
蒯世荣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丝失望和无奈，偏过头看他，“我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你在这里时间短，尚有机会撤，我怕你暴露了，走都走不掉，搭上命不说，全家都会有危险。你有没有家人？”
家人？许正阳愣了，他自由没有父母，妻小..只有厉思慧..厉思慧的家人也算是家人。“你想说什么？”
“你没做过卧底不会明白。卧底，能被选出来基本都是孤狼。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不能有牵挂。人一旦有了牵挂，就有了弱点。敌人想盯死你不一定容易，但你是不可能带着全家老小一起跑路的。明白吗？”
许正阳紧闭着嘴唇，垂下双目，“我有我需要完成的事。”
“谁派你来的？大陆警方？”蒯世荣有些好奇。
许正阳的沉默，让蒯世荣皱了眉，“港城？”，可是许正阳仍然没有答话。
“好了。话就到这里，我在这边的身份是管理曼陀吧的老板叫阮文海，如果真的有人怀疑你，就说你是我弟弟阮天武。从前的上司是西九龙总区总警司钱少康总督察，能联系上的话，你去问吧。”说罢，就准备离开。
许正阳叫住他，“为什么交代这么详细？”
蒯世荣回头看他，笑了，“因为都是真的，可惜，我弟弟不在了。”
回到朱伯处的许正阳一夜未眠。
月光下，许正阳掏出杨倩儿送的那块表。这块百达翡丽价值不菲，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它突然不走了。
他根本不懂如何调试这块表，也许，这冥冥之中意味着他们关系的终结。
可是，他始终不肯把这块表丢掉。一直藏在自己行李袋的内侧，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到了地方就取出来放在身上。
每当他走进死胡同的时候，这块表就会像一扇门，为他指引通往有光的地方。
可自从郝晴死后，他的心就像多了一个心魔，郝晴躺在他臂弯里，浑身是血的样子经常在午夜梦回惊醒时出现在眼前。
他说带她去有光的地方...可是他现在连自己能不能找到光都未可知。
“还不睡坐在这里发呆？”胖子突然出现坐在他旁边，手里端着一盘炸虾，放在他面前的凳子上。
胖子知道，这个时候没在房间里看到许正阳，这小子保证是坐在大门口那条长凳上发呆。
许正阳没想到他也没睡，捏起一只炸虾放在嘴里，连皮都没剥就整个塞进了嘴里。
胖子叹了一口气，知道他在想什么。“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有什么放不下？”
“没明白你说什么。”许正阳目光躲闪着。
梁胖子点了一根烟，“你为了杨小姐走到今天，你怎么能不懂我在说什么？”
“人活一世，你说什么最大？”
许正阳突如其来的发问，让梁胖子无言以对，半晌，“每个人想要的不同。有人爱江山，有人爱美人。你能说谁是英雄，谁是狗熊呢？”
“就比如说我吧，我没你这么大志向哦？我就希望养活老婆，赚钱供儿子读书，让他有出息不要像我这个鬼样子就好。”
梁胖子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说着。
许正阳知道他在安慰自己。“你后不后悔当警察？”
“这有什么后悔的？”梁胖子吐出一个烟圈，“人总是在不断地选择中为自己做的事负责，可是责任不是要负一辈子的。可能我说这话有些自私，可是人首先是人，然后才是你做什么工作要背负什么。就好比你，你说你娶得那个官家千金，你真的开心吗？从头到尾的确和你很相配，可是配不配这种事是外人说的，你自己都不开心，配不配管个蛋用？”
一番话说中了许正阳的心事，头微微动了动，又迅速垂下。
“不是我说你老弟，别看你老大不小，可是真的缺乏点担当。担当不是这个样子的，做男人要敢想敢做。现在搞成这样，我看你要为当初的事负一半责任。但是这不是说你就要一直这样纠结着。她走了以后中间发生这么多事，你要不是为了她，你哪儿来的动力跑到这个鬼地方来？过去的事，你的确有不对，可人活着哪里能只用对和不对来分呢？又不是小孩子，成年人了嘛，总有身不由己顾虑多的时候。”
“现在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能查下去。可是蒯世荣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再查，有可能会累及家人，我不能这么自私！”许正阳满心的担忧。
梁胖子当然知道这里的厉害，叹了口气，“那就要取舍了。是继续查，还是停下保住家人，这句是你自己的选择了。我只能说，你想查我就陪你。”
许正阳有些感动，“你不怕危险？”
梁胖子摆摆手，忙道：“你别以为我很伟大啊？！我只是觉得连我都不帮你，谁还能陪你啊？真让你做孤胆英雄啊？别开玩笑了！这种风头怎么可能让你独自抢了呢？”
许正阳笑笑。
月夜就算无边，有人同行也就不觉得孤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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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希望你们喜欢这个善良可爱的阿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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