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板为什么这么奇葩

　　陈一糯回桐城的第一天，得到了家里人的热烈欢迎。陈母一改往日的强势态度，一上来就是嘘寒问暖，陈一糯颇有些不适应。
　　不过她的不适应也没持续几天。就在她第二天睡到上午十点才起床之后，陈母瞬间恢复了小学教导主任的强硬做派，取消了陈一糯的一切特权。
　　“你看看你，回家什么也不干。天天睡到这个点才起床，整天玩电脑——”陈一糯赶紧把电脑阖上，顺便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看手机，你眼睛长手机上好不好！”陈母恨铁不成钢，在陈一糯的床沿坐下。
　　陈一糯内心一阵冰凉——这说明这场谈话会持续很久。
　　陈母叹了口气：“碗也不知道刷，地也不知道扫，看看你这房间，干净了一整年，你回来才一天就乱成这样。你说你回来干什么？你刘姨家的闺女，每年回来大包小裹地带东西，去年还把婚结了。唉，妈真担心，你说你这样怎么嫁的出去……”
　　陈母足足说了半个小时，然后打发陈一糯出门买酒。
　　“记住啊，就买勇闯天涯，一瓶就行。度数高的你爸喝不了。”
　　“知道知道。”
　　陈一糯的酒量奇差无比，她虽然不知道自己曾经在酒后对大老板动手动脚，但也对自己的酒量心里有数——原因无他，她有个和她一样一杯就倒的爸爸。
　　可偏偏陈父还挺喜欢喝酒的感觉，嗯，喝一杯啤酒，刚好微醺，再多喝可就要醉了。

　　除夕之夜，一家三口人围坐在一起，电视上放着春晚，桌上十几道菜，山珍海味一应俱全，陈一糯偷了只螃蟹正吃得起劲儿，用蟹腿挑着蟹壳里的肉。
　　陈母做饭的手艺是一绝，陈一糯早早就拍了照发朋友圈。很快就收到了好几排赞。大家在微信里互相拜年，好不热闹。
　　五分钟之后，她的朋友圈评论里多了一条。
　　陆知衡：“螃蟹怎么蒸？”
　　陈一糯回复：“大老板过年好！洗干净之后切点姜片直接蒸就行。”

　　那边没有再回复，陈一糯继续吃螃蟹，一转眼就消灭了两只。她胃口很好，此时又专心致志地对付起桌上的鸡鸭鱼肉。手机倒是又亮了几次，是陆知衡发来的私聊。
　　陆知衡：“怎么洗，是直接洗活的蟹吗？”
　　陈一糯回复：“嗯呢，你冲一冲就行了。”
　　微信那边久久没有回复，直到陈一糯一家吃完了团圆饭，坐在沙发上看起春晚，陆知衡才又发过来消息。
　　是一段语音。
　　陈一糯点开语音，只听手机另一端的陆知衡淡定道：“是直接冲活的蟹吗？可他们都开始爬怎么办？现在已经爬到窗帘上了。”
　　陈一糯冷静道：“你发个视频过来我看看。”

　　处理好陆知衡的螃蟹爬墙事件，陈一糯终于能安安生生坐下来陪家人看春晚了。她心虚地忽略陈母的问询目光，打着哈哈：“哈哈哈是我公司的老板，有点工作的事找我。”
　　她话音未落，陆总的视频又拨了过来。陈一糯颤抖地接起视频，陆知衡的声音刹那间响彻整个大厅，“刚才忘了问，蒸螃蟹要蒸多久？”
　　陈一糯简直不敢抬头看父母的眼神，压低了声音，“呃，20分钟吧。记得壳要朝下。”

　　陆知衡艰难地把螃蟹蒸上了，盖上锅盖，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他今天穿了件深色羊绒衫，颇为随体，丝毫不显得臃肿。进门的时候还被老爷子教训了，说他穿得太少，不爱惜身体。
　　“爸，还有二十分钟就可以吃了。”
　　客厅的圆桌上，已经整整齐齐摆了数十道色香俱全的佳肴。老宅的年夜饭一向是从饭店定的，花样繁多，可入口到底不是家常菜的味道。
　　这也是陆知衡第一次下厨。
　　“刚刚是给朋友打电话？”陆父面上严肃依旧。
　　陆知衡应了一声。
　　陆父没再说什么，两人喝了几杯酒，直到气氛活络了一些，才终于道：“也好，有朋友照顾着你，我也放心了。等会儿——也和你妈拜个年。”
　　他拨通母亲的电话时，指尖都是抖的。三声绵长的“嘟”声之后，一个和蔼的声音传来。“喂？”
　　陆知衡低声道：“妈，是我。”
　　他问起太湖市的旗袍店，问起母亲的身体，问起陆修远的近况，问起陆知意的约会对象。可他却没有看到，身后那已显老态的父亲，此时早已泪如雨下。
　　从前的陆知衡是不会问这些的。对于家人，他只想做个“有用的人”，在关键时刻分析问题、解决问题。
　　只是世间哪里有那么多需要解决的问题？更多的时候，他们只是需要多一些陪伴而已。
　　他忽然想到陈一糯的性格系统，以及某一天她忽然提出的更为复杂的——情感系统。
　　原来，从前的自己自己淡薄于情，所以《御剑江湖》里是没有情的。这里有竞技、有热血，也有精美的制作画面和宏大的世界背景，只是，偏偏缺了一丝人情味。
　　缺了七情六欲、爱恨交煎，也缺了柴米油盐里最简单的幸福。
　　陆知衡忽然发觉，从前的自己，做任何事都带着目的。可是此刻，他忽然很想打个电话给陈一糯，什么也不说，只静静听她的呼吸声——没有目的，就只想听听她的声音。

　　时间迫近零点，陆知衡纠结半晌，还是拨出了那个号码。
　　陈一糯接得很快，只是那语气之中还带着几分迷糊，“喂？陆、陆总？”
　　陆知衡家中没有守岁的习惯，陆父已经睡下，陆知衡自己一个人在客厅的沙发里斜倚而坐，他的目光透过落地窗，投在无垠的月色之上。“陈一糯，新年快乐。”
　　陈一糯“嘻嘻”笑了两声：“快乐快乐快乐~”
　　陆知衡不动声色：“我是第一个和你说新年快乐的人么？”
　　陈一糯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嗯，一二三四五……”陆总面色一寒，刚想说话，却听陈一糯一个神转折，“上山打老虎。吃了鱼之后你就是第一个啦！”
　　这都什么跟什么！陆知衡蹙眉，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你喝酒了？”
　　陈一糯气鼓鼓的：“哼，喝了很多呢！”那声音还不太高兴的样子，“不是都告诉你了嘛？我，酒神在世！”
　　陆知衡只觉得自己的心软软的，“喝了多少？”
　　陈一糯得意道：“一整杯！嗝~”
　　陆知衡只觉得最后这个酒嗝可爱极了，恨不得马上出现在她身边才好。陈一糯还是凶凶的：“喂，你怎么不说话！”
　　陆总一声低笑：“什么时候回帝都？”
　　陈一糯又开始掰着手指“一二三四五”，不过这次后面跟的是“初五！呃，初五晚上，几点来着？”
　　“回来这么早。”陆知衡有些诧异。
　　陈一糯订票的时候，以为春节回来要找房子，所以特意早几天回来。如今房子不用搬了，票却也改不了了。
　　不过，喝了酒的陈一糯才不会解释这么多。她脖子一梗，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嗯，当然啦，我是最早的！回去加班，呃，看烟花……”
　　陆总啼笑皆非。醉酒之后还想着加班的事，是自己平时“剥削”太过了？至于陈一糯之后提到的“烟花”二字，却让陆知衡心头一动。
　　电视里，遥遥传来主持人倒计时的声音。陈一糯跟着一起兴奋地数着，“五、四、三、二、一！新年好！”
　　陆知衡哑然失笑：“嗯，新年好！”
　　就在数到零的刹那，帝都、桐城、太湖……祖国大陆之上，无数烟花划破长空，在夜幕之中腾跃，绽放出最璀璨的颜色。
　　陆知衡凝望着窗外闪烁着的火树银花：“你看到了吗？”
　　陈一糯屏住了呼吸，“看到了，很美。”
　　两人之间久久无言，片刻之后，烟花暂歇，陆知衡的耳边，清丽的声音悠然响起：“不过，还是跨年那天的更好看。”
　　电视上的春晚仍旧播着节目，此时正在唱歌的男歌手十分眼熟，可陈一糯看人都有些重影，哪里能分辨得出来是谁？
　　她听陆知衡的话，乖乖把手机关机，跟着爸妈吃了一口饺子，又用残存的意识给父母发了准备好的红包。
　　陈一糯一夜好眠。可远在数百公里外的帝都，却有两人彻夜没睡。
　　陆知衡辗转反侧，耳边一直萦绕着陈一糯口无遮拦的那句“还是跨年那天的更好看”。这女人，原来酒量真的这么差！
　　陆总只觉得自己的心被陈一糯一句无心之言搅了个彻底，只要一闭上眼，眼前便浮现出她上一次醉酒后的举动……二月冰寒，陆总却觉得血液里有火在流淌着。
　　另一边，张睿正开车飞驰在路上。年三十的夜里，马路上空无一人，本来拥挤的帝都几乎成了一座空城。
　　车后座上，还没卸妆的秦夕疲惫地倚着，他一直在拨打那个号码，可回应他的却永远只有那句，“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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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初五，陈一糯拎着半人高的大行李箱，带着父母准备的土特产，风尘仆仆地踏上了回帝都的高铁。
　　一出站台，她霎时揉了揉眼睛。鹤立鸡群的男人分开人流，迅速向她走来，而后极为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
　　“陆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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