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板为什么这么奇葩

　　陈一糯对着这个“吧”字乐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在乐什么。不过，对于江湖第一奶，她实在是怕了：“怎么可能。老板，你自己知道呀，奶爸这个职业一点都不难。你从完全不会到现在，不也就是一个月时间吗？”
　　陆总第一反应：没错，很简单。
　　第二反应：我以前不会……那是我没好好学！
　　不过他很快便想起了自己从前“早上五点半起来看职业选手直播录像，一边晨跑一边背诵游戏专业用语，上班路上听写角色技能介绍”的悲惨日子。
　　陆知衡有点无言以对。半晌，才一字一句地打字。
　　【私聊】我是你老板 22:20
　　那，如果他来和你道歉，你会接受吗？

　　陈一糯盯着这一行小字，忍俊不禁地笑了几声：“老板你每天都在想什么哈哈哈，他如果是故意来阴我的，才不会来和我道歉呢，那我也要继续带人把他杀到退服为止。”
　　屏幕上的黑衣女剑客腾跃而起，衣袂如飞，一柄长剑正中□□的头颅。
　　“可是，如果他不是故意的——嗯，虽然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啦——但如果真的如此，他完全不需要向我道歉啊。没有人应该为自己游戏玩的不好而感到愧疚。”
　　她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
　　黑衣女剑客迎风而起，扶摇直上，流云凌波步的每一个落足点都会留下一抹极淡的云形，无数朵云絮相连，女子长剑指天，金戈鸣弦之声震彻天地。
　　陆知衡的目光凝驻在女剑客身上。

　　“没有人应该为自己游戏玩的不好而感到愧疚。”
　　这个声音是陈一糯的，也是糯米粽子的。
　　他忽然有一种极为强烈的直觉：陈一糯本就应该是这样的，鲜衣怒马，纵情睥睨。她不是温室里的小羊，更不是宫廷中的波斯猫。
　　她是锋芒毕露的狮子，击破长空的鹰隼。
　　陆知衡后知后觉地回忆起，陈一糯的每一份报告都逻辑缜密、结构清楚，经手的每一份测试也都精准高效。甚至于，她提出的每一个副本的雏形，都操作度极高。就比如“落日黄沙”，如今已经成为《御剑江湖》中最受玩家喜欢的副本之一。
　　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一只赖在怀里撒娇的猫呢？

　　陆知衡心中有触动，也有怅然。副本结束后，他第一次比陈一糯提前下线。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满腹心事的陆总开了一瓶白葡萄酒。他一手拿着酒杯，若有所思。良久，他抬杯抿了一口酒，拨通了崔言的电话。
　　“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月色温柔，映在陆宅的书房里，也映在帝都一家高级西餐厅的窗棂上。
　　庄盼喝了一口杯中的红酒，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小披肩。
　　她有些紧张，手心里甚至沁出了微汗。
　　她手中的杯子被雕刻有华丽的花纹。举目之处，略显夸张的象牙色人像柱一一陈列。侍者端来前菜，将一套刀叉摆放在她面前。
　　庄盼之所以这样紧张，或许是因为她第一次来这家巴洛克风格的意大利餐厅用餐。也可能是因为坐在她对面的男人——
　　男人微抬下颚，捏起一杯白葡萄酒，气度儒雅向她举杯。他眉目清淡，从前的少年气早已散去，只剩下成熟男人的清雅。
　　这张脸，庄盼如此熟悉——秦夕。
　　在她的追星生涯中，秦夕是开始，也是结束。开始于大学时偶然一个广告视频，结束于昨日。
　　昨日，在片场，早已功成名就的影帝秦夕，拨开喧嚷人潮，坐到她旁边。
　　没错，这就是他。
　　他的百度百科说他最喜欢蓝色——他今天正戴着蓝色的领带。他曾在采访中说自己喜欢白葡萄酒。他曾提到过自己每日都健身，所以食物都少盐少油……
　　庄盼觉得自己的头有点晕：“我……我还有点不敢相信……”
　　秦夕正在用刀叉剥虾。闻言他动作一顿，展演一笑，君子如玉：“有什么不敢相信的。我是前天临时进组的。你之前没见我，也不奇怪。”
　　他身上似乎有种奇特的魔力，能让人很快放下忐忑的心情，与之交心。
　　两人言笑晏晏，秦夕将剥好的虾放入庄盼盘中。
　　只是，他的眼神分明是注视着庄盼，却似乎更为幽远，似乎透过庄盼看到了别的什么人。
　　那个声音，他绝不会听错。
　　庄盼还在闲聊：“其实我更喜欢吃火锅啦！还好现在也就跑个龙套，听说当红演员都很少吃火锅。”
　　秦夕道：“你不是帝都人么？怎么会那么爱吃辣。”
　　庄盼笑道：“我不是啦，我是川省人~来了帝都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人都爱吃辣。不过我大学的室友也爱吃！”
　　室友吗？秦夕抿一口白葡萄酒，回忆起昨日匆匆一瞥，庄盼的手机屏幕上，那张从未见过、却让他心跳骤快的脸。
　　不过短短一瞬，他却如此笃定。

　　庄盼的周日在“被追了五年的爱豆翻牌”的狂喜中度过。
　　陈一糯的周日在床上躺尸度过，坏消息接踵而来——房东发来短信，说让她赶紧开始找房子。这房子她要卖掉，明年开始就不租了。
　　至于陆知衡的周末，一如往常。
　　陆总是没有休息日的。
　　他每天早上五点半自然醒，看金融杂志及报纸半小时，看游戏职业选手直播录像半小时——当然，后半小时对陆总来说如听天书。不过因为陆氏集团正在进行的《御剑江湖》项目，他保持这个习惯已经很久了。
　　他能背出一场比赛每个节点的双方经济、比分比例，但这对于提升他的技术来说毫无作用。
　　六点半他准时出门晨跑，晨跑时一边背诵游戏专业用语，一边听刘秘书汇报今日行程。七点半抓陆修远起床，吃早餐，顺带查阅微博18个游戏大V的更新、做好记录，同时检查陆修远昨日功课。
　　当然，自从陈一糯开始给陆修远补课，陆总的工作量骤然减轻。

　　八点之后，便是陆总的会客时间。今天来的是崔言。
　　陆总在家中的会客厅里坐定，秘书已准备好关于《问道》项目的资料，旁边还有一叠黑色塑封的材料没有打开。
　　崔言坐在他对面，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乖宝宝好学生的样子。
　　陆知衡上下打量他一番，口吻淡然之中流露出一丝懒得掩饰的嫌弃：“怎么又穿这条裤子。”
　　崔言无语望天，一头黄毛都耷拉下来：“大哥，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从不连续两天穿同一件裤子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纯黑的西裤，有点抓狂：“而且你到底是怎么看出它们的区别的！我的三十条黑裤子我自己都分辨不出来好吗！”

　　崔言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懂陆知衡的人之一。如果问他陆知衡有什么缺点，他一定会不假思索地说出第一点：重度强迫症加洁癖。
　　陆知衡的所有文件都按字母排序，无数件看起来没有任何差别的西服，都按照剪裁和颜色的细微差距被排上编号。每天按照编号取用。
　　并且，他的记忆力强到过目不忘，不管是S&P500公司的股价波动，还是崔言这一周分别穿了哪七条长得一模一样的黑裤子，他都倒背如流。
　　他还有一个随身笔记本，上面记录了《御剑江湖》所有职业所有技能的效果和冷却时间，《御剑江湖》每个地图的刷新时间和怪物分布，《遇见江湖》的所有道具以及获得途径。且陆总本人对此倒背如流。
　　但很可惜，他还是不会玩这个游戏。

　　陆知衡的缺点第二点：重度洁癖。
　　崔言坐在陆宅会客厅的柔软沙发上，不过他心里确信，当他离开陆宅的下一秒，陆知衡一定会立刻让人把整个沙发套高温消毒一次然后烘干。在陆知衡的世界里，只要穿了一次的鞋子就会粘上细菌，必要重新高温消毒。
　　他对于食物的洁癖更为严重。他几乎不吃外食，所有食物都由厨师烹制。洗菜都用蒸馏水，坚决不让自来水中的化学物质进入自己体内。
　　在崔言被陆知衡压迫得最惨烈的那几年，他常常做梦梦到陆知衡被自己五花大绑，然后自己狞笑着把他的嘴捏开，疯狂地往里灌自来水。
　　崔言“嘿嘿”直笑，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陆知衡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浑身一凛，一巴掌把自己的嘴捂上了。
　　陆总淡定瞥他一眼，摊开面前的资料：“别捂着嘴，多脏——你手边的抽屉里有消毒纸巾。”
　　崔言从善如流，擦过了手，开始同陆知衡说起《问道》的事来。
　　“秦夕那边的态度如何？”陆总已经看过了资料，此时直奔主题。崔言挠了挠头，一秒钟恢复正经：“他说看了剧本，是部好戏。态度是比之前软化了一些，但还是说不接。”
　　陆总沉吟道：“他若是存心推脱，大可以用个更好的理由。如今的理由，实在蹩脚。”
　　“你的意思是？”
　　“他说的可能是真的。他遇到麻烦了，或者……知道自己即将遇到什么麻烦。”
　　“那……”崔言从没这样想过。他之前只觉得秦夕不接《问道》，是不给自己面子，也对不起两人之间的情谊。可如今想来，秦夕性情温和，从不与人翻脸，那日电话里，也似是有难言之隐一般。
　　——“就怕不是赏光，而是拖累了。”
　　是什么样的事，能将秦夕这样的影帝都卷入，甚至为此不想再接电影？
　　陆知衡眉头微蹙，打开桌边的黑色塑封袋。薄薄几张纸的材料，字句平常，他再一一看来，也察觉不到什么异常。
　　“我让人继续查吧。”陆知衡揉了揉太阳穴，“预案里备选的演员谈的怎么样？”
　　崔言道：“差不多了，都愿意接。我们要等秦夕到什么时候？许可证早就下了，再拖也拖不起了。”
　　陆知衡头疼道：“年前吧。我再试一试，你看下这份方案，有没有要补充的。”
　　崔言接过几页纸，细细看起来。陆知衡顺手扯了张消毒湿巾擦手，一边对崔言道：“你带回去看吧。”
　　“什么情况？你这是赶我走？”
　　陆总摸了摸鼻子，淡定道：“你想待着我也没意见。对了，你之前说关于陈一糯的事……”他最终也没有说出口，反倒激起了崔言的八卦之火。
　　崔言循循善诱：“怎么了怎么了？发现自己还挺喜欢母狮子的？”
　　陆知衡眼看压不住他，祭出了杀手锏：“没怎么。等会儿十点钟陆知意要来。”
　　“什么？！”崔言从沙发上跳起来，一手捏着几页资料，一手抓着自己的手机，脚下已经开溜，“那那那那那那我先走了！明儿公司见！”
　　陆知衡叹了口气，看崔言溜之大吉的样子，唇角倒是浮上一丝笑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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