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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楼
“有这个香味就好找了，我们循着香气的方向，就能找到她了。”绿绮手拿狗尾巴草，轻描淡写道。
“可是这气味那么淡，难道要这么一路闻下去？”杨昳顿了顿道：“不是信不过你，我怕累着你了。”
“无妨。你们跟着我走吧！季康，你过来扶一下我可好？刚才过来的路上扭了一下脚。”绿绮道。
扭到脚才有鬼了！绿绮的表情语言十分丰富，对旁人而言，她也许只是个弱女子，所以撒娇、示弱都是正常的，可石衡知道她无所不能、飞天入地的本事，她还做出这副柔柔弱弱的样子，那就是明摆着做给石衡看的了。
“要不要我帮你看看？不敢冒犯绿绮妹妹，我杨家世代行医，我自小也学了些推拿的本事。”杨昳真诚地说道。
“不必了，没有大碍。”绿绮一笑，站在原地等着石衡。石衡也想问问她关于紫烟的事情，便走了过去。绿绮大大方方把手挽在石衡的手臂上，抬脚往重楼林中走去。
元丹丘见杨昳一脸尴尬，忙解围道：“绿绮家也是医药世家，她说没事应该就是真的没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杨昳叹了口气：“也是。绿绮年纪轻轻居然就有如此造诣，实在是不简单。我阿耶来了怕是也从狗尾巴草上闻不出三七、杜若的味道。”
绿绮的手搭在石衡的手臂上，夏日天气炎热，两人的手臂只隔了薄薄的两层衣料，一路荆棘，二人免不得汗水淋漓。绿绮身上有一股清香，在炎炎夏日里闻着，倒是一点也不甜腻，反而有些清爽，闻着很是舒服。
“绿绮，你是有话要对我说吗？”石衡的半只手臂像是打了石膏，一动不敢动。
“没有啊，我脚痛嘛！”绿绮转头对他一笑，满脸的俏皮。
“你真的能闻到紫烟身上香囊的味道？”石衡转移了话题，既然她不想说，就不说吧。
“闻不到啊，那气味都过了那么久，狗鼻子都不一定能闻出来吧。我诓云放的。”
“啊？”石衡下巴都快合不拢了，“那你怎么知道她身上有香囊，还装着三七、杜若？”
“我猜的。”绿绮看了石衡一眼，发现对方投来质疑的眼神，又说：“好啦！我以前遇到过她，就是第一次见到你的那条小路上。你也知道，她那么肥硕，一条小路都被她占了一大半，我和她擦身而过的时候闻到的。”
“不是，如果闻不到气味，那我们现在到底去哪儿呢？”石衡有些着急，这女子实在是古灵精怪，如果她要诓谁，戏弄谁，别人是一点辙也没有。
“你别着急嘛！我既然说要帮你找，就一定能找到的。”绿绮安慰他，然后神神秘秘的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的朋友，我当然会帮喽！”说完还暧昧一笑。
夏日山中蝉鸣让人烦躁，石衡深吸一口气，转头直视绿绮：“为什么我的朋友，你就一定会帮？”
“喜欢我？还是把我当晚辈一样爱护？”
有什么想法明着来，不要这么黏糊，这么拖泥带水。
石衡的眼神凌厉，绿绮的心似乎漏跳了一拍。这是伯玉的眼神，他的眼神从来就是这样，冷酷，直达人心，仿佛能看穿一切。她曾经在这样的眼神下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问出这样的话，石衡也是一时冲动，之前并没有做过多的心理建设。绿绮一直没有回答，他的心开始慌了。如果她说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怎么办？
半晌，绿绮才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我喜欢你，很久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却很坚决，像是在承诺一样。这突如其来的狂喜让石衡有些晕，青天白日忽然有种做梦的不真实感。少年躁动不安的心如同一艘漫无目的的小船在大雾中漂泊，一不小心发现了停靠的陆地，而且这陆地超出自己想象的美好。
“你呢？喜欢我吗？”
石衡还没开口，身后云放忽然叫道：“这是紫烟的手绢！”他在一棵重楼下发现了一块粉色手帕，上面歪歪扭扭的绣着紫烟的名字。
“我们的方向是对的。只是，这一路我没发现紫烟的脚印，你们看到没有了？”元丹丘问石衡。
方才尽和绿绮说话了，根本没留意地上有没有脚印。石衡赧然“我也没看到。”
“气味越来越浓，应该不远了。”绿绮道，转头看着石衡，似乎还在等着他的回答。石衡看了一眼身旁的两人，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哼！要你总逗我！我也要逗逗你！
“那我们继续往前走吧！”石衡转头不去看她，对着杨昳说道。
“可是前面……”云放拿着紫烟的手绢，欲言又止。
“前面是什么地方？”元丹丘问。
“白龙洞。真正的白龙洞。小时侯我和妹妹去过一次，差点没出得来。那时候我七八岁，紫烟五六岁，阿耶带我们一起来这边种重楼。我俩贪玩，无意中发现了一个洞穴，就爬进去藏猫猫。那洞外面看着不大，里面极深，而且地形复杂。我和妹妹进去之后迷了路，哭到半夜，阿耶才带人找到我们。”
“山里人传说，那洞就是白蛇修行的洞府，白蛇死后，就成了峨眉山上的万蛇窟，所有的蛇都住里面。相传十多年前，有逮蛇人跟着蛇入了洞，就再也没出来。后来那人的家人又去洞里寻，全都没有出来。后来，这洞就成了禁地，没有人敢涉足。我们家在这里种这么大一片重楼，也是为了隔绝白龙洞，不让里面的蛇出来祸害乡民。”
“那你们兄妹进洞之后，看到过蛇没有？”元丹丘问。
“我没印象了。”
“传说而已，不必当真。我们摘一些重楼拿手上，蛇不是最怕这个气味吗？”元丹丘说着，弯下腰开始摘重楼的叶子。
“我帮你。”石衡道。
绿绮被石衡气得够呛，这小子居然还给她来这套。她远远看着撅着屁股摘叶子的二人，翻了一个白眼，脚踢了踢身边的一块石头，不耐烦的说：“蛇害怕的是重楼花。走吧，有我在，谁也不敢惹你们。”
说完也不管那三个一脸懵逼的男人，自顾自往前走去。
“绿绮妹妹的脚好了呢。”杨昳道。
“是的，她精通医术，恢复得很快。”石衡解释。
“可她为什么说蛇不敢惹她？感觉好厉害的样子。”杨昳说。
“她父亲是南诏国苗医，能通蛇语。”石衡看着绿绮在崎岖不平的灌木丛里如履平地、健步如飞，嘴角一跳，喃喃说道。
“天啦！太厉害了！我妹妹有救了......”
元丹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石衡，并不搭话，快步往前走去。
在这一大片齐腰深的重楼林走了半刻钟后，眼前是未有人类涉足的原始森林，古木参天，藤蔓盘桓，密林深处雾气缭绕，一层金黄色的陈年落叶和枯枝铺满了地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片林子后面就是白龙洞了。”杨昳道。
“这树林古怪得很。”绿绮停下脚步道。
“怎么古怪？”元丹丘问。
“今天天气这么好，林子里却大雾弥漫。我们一路走来，遇到不少小动物，可这树林里一只鸟都没有。”绿绮耐心解释道，不过石衡感觉得出来，她的耐心已经快到极限了。
“还能闻到紫烟的味道吗？”杨昳小心翼翼的问。
“味道？哦，当然，味道越来越浓郁，她不在这林子里，就在白龙洞。”绿绮对杨昳莞尔一笑：“放心吧，我会找到紫烟的。”
“这林子不好走，我先去探探路，你们就不要过来了。”绿绮说完便要往林子里走去。
“我跟你一起去吧，我杨家世代行医，而且，这一带我比你熟悉。你一个女孩子，太危险了。”杨急急忙忙走到绿绮身边，还想说些什么，被石衡一把拉住。这个女子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既不可爱、也没有耐心，最讨厌的就是婆婆妈妈，杨昳要再这样下去，她恐怕就要暴走了。
“不必了不必了。”石衡满脸堆笑站在元丹丘、杨昳前面，将绿绮挡在身后，道：“这样，我和绿绮去探路，你们留在这里，万一我们没出来，你们就去白水寺找怀一上人。”
“不行，我一定要去救紫烟......”
“云放，我们听季康的吧。”元丹丘打断杨昳，拍了拍石衡的肩膀，“注意安全。”说完，便从袖子里拿出一把重楼花塞在石衡手里。
“绿绮，请照顾好季康。”元丹丘远远对着绿绮说道，眼中晦暗不明。
绿绮了然一笑，说道：“当然。走吧！”
石衡跟着绿绮，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密林。
杨昳看着两人的背影，说：“绿绮妹妹的性子倒是和紫烟很像，又能干又果断，懂得东西有那么多。”
元丹丘一愣，想起杨紫烟厚重的身影，哑然失笑：“哪里像了，紫烟可比绿绮强（壮）多了！”
看着石衡二人的身影渐渐隐没在深林中，他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这女子懂的东西确实很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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