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僧妖传

　　连日的奔波、适才的一番辛苦“劳动”，让石衡的精神和体力都处于严重透支状态，一会儿就睡着了。

　　半睡半醒之间，他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似乎是一处酒家，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他循着声音找到弹琴的人，那人隔着帘子看不清相貌，但他还是一眼认出来，是绿绮。他想过去和她打招呼，可怎么也迈不动腿，想开口说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看到一个身宽体胖的男子拿着一壶酒走向绿绮，似乎在劝她喝酒，绿绮不理他，那男子便倒了一杯想要强行灌酒。绿绮被拽倒在地，琴声戛然而止。

　　那灌酒的男人并未停手，绿绮稍有反抗，就被他一巴掌扇了过去。房间里还有很多人，他们都在一旁看着，有人还在一旁叫好。

　　眼看那男子将绿绮的短褥扯掉，石衡心中十分着急，可身体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完全由不得自己。

　　这时候，一个穿着黑色披风的男子掀起门帘，阔步走了进去，一脚踢开正对着绿绮上下其手的人，然后温柔地解下披风给绿绮穿上。

　　被打断的男子十分懊恼，站起身怒气冲冲和他理论，他的身后很快集结了三五个壮实男子，将救人的男子团团围住。

　　那救人的男子并不慌张，抬手拔出腰间的宝剑，将绿绮护在身后。那胖子退到后面，几名家丁也拔出剑，虎视眈眈看着二人，很快剑光四起，救人的男子步伐轻盈，拉着女子的手，跟眼前的几名大汉周旋半晌，竟毫发无伤。

　　此时，有人在胖子的耳边说了些什么，胖子神色大变，灰溜溜带着家丁从后门溜走了。救人的男子收起剑，准备扶起女子出去，可那个像绿绮的女子已经吓得走不动道，他便一把抱起女子，在众人的注视下带走了她。

　　他走出门时，石衡看清了那男子的长相，那人不是别人，而是石衡本人。

　　石衡被吓得一个哆嗦直起身子，天还没亮，借着月色，隐隐约约能看到室内的陈设，绿绮琴安安静静趟在机上。他摸了一把脸，早已经大汗淋漓。

　　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可能是最近觉得自己太怂包，文不能写武不能打，惯会被人当累赘照顾，所以梦里才会给自己找些英雄角色来扮演。

　　忽然，一个黑影从窗前闪过。石衡揉了揉眼睛，怕自己花了眼。可不一会儿又有一个黑影闪过。

　　这肯定不会眼花了。

　　联想到不久前那场江中的拼杀，还有绿绮带回来的那只血淋淋的人头，石衡立马起身往门口冲。

　　一只冰冷的手捉住他，轻声说；“别打草惊蛇。”

　　当然是绿绮啊。想到自己真的和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石衡的脸红到了耳根。

　　幸好梦见的是自己英雄救美，要是......那就太尴尬了。

　　石衡跟着绿绮小心翼翼走到窗前，半蹲着身子听着窗外的动静，小声问道：“是来找我们寻仇的吗？”

　　“你觉得呢？”绿绮不耐烦道，低头嘀咕：“他们寻仇不该找我吗？怎么去了隔壁？”

　　“他们可能，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吧。”谁会想到你是一只会隐身的某种东西呢。

　　“什么身份？”

　　“女英雄。”

　　“......”

　　绿绮翻了个白眼，在石衡刚躺过的塌边闭目养神，转眼看了一眼石衡，说：“不好意思，占你床了。你继续，我也睡了。”

　　“你不去帮忙？”

　　“算了，一群小子，他们应该也对付得了。我再去了，闹出大动静反而不好。把你自己藏好。”

　　绿绮说完就隐没在黑暗中，留石衡一人担惊受怕地听着旁边的动静。

　　隔壁的石璋被开窗的声音吵醒时，内心是一场崩溃的。窗外不是别人，正是那颗面目狰狞的人头呀！

　　揉了揉眼睛，心中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月光映照之下，窗外两个黑影正试图把自己挂在窗户上的人头解下来。不是鬼，一切都好说。

　　这东西，他虽然不喜欢，但好歹也是他心中的大英雄绿绮送的，如果连这个也保护不了，自己在她面前，是真的一点也抬不起头了。

　　石璋想到这里，两步便到了窗前，小心翼翼将窗户的锁打开，猛地一下推开窗，一把抓住挂着的人头，另一只手撑在窗台上借力，两脚快速将那两个黑影踢下楼。

　　那两黑影也不是吃素的，在掉下楼之前已经抓住了窗棂，趁着石璋得意地时候，两人配合着，一人在石璋面前走了个虚招，一人翻身进了石璋的房间。

　　石璋把手中的人头往地上一扔，与进屋的黑影缠斗起来。

　　虽是打斗，但二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发出声响，也尽量避免弄坏驿站的物品。石璋觉得很纳闷，这黑影没有使用兵器，也没有打算速站速决，反而你喂我一招，我还你一式，两人活活打出了“眉来眼去拳”的感觉。

　　石璋倒是想脱身，可这黑影磨人的工夫倒是很厉害，虽然没吃到什么亏，死活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这会儿纠缠的工夫，窗外又翻进来一个黑影，摸黑找到了人头，翻身飞出了窗户。石璋想要去追，又被眼前的黑影死死拖住。

　　见同伴已经得手了，那黑影想要撤出去，换招的时候居然从腰间掏出了一把弯刀，在月光的照射下，寒光四射，直晃眼睛。他手持弯刀，一步一步往窗边退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石璋也不管动静不动静了，踢起一个墩子飞向黑影，黑影上半身一闪，墩子正好将半掩的门窗关上。

　　黑影见后路被封了，不再保持防守的姿势，挥刀朝石璋砍去，刀刀指向要害。石璋也并不落下风，只是没有趁手的兵器，只能一味防守。

　　石衡竖着耳朵听到隔壁的关窗的声音，整颗心都悬起来了。绿绮可以不管他的死活，可仲达毕竟是自己的亲兄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给阿娘交代。

　　没办法，石衡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累赘了，猫着身子到了仲达的房间。

　　石璋放内，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缠斗的二人一时放慢了速度，两人都分神盯着门外。

　　“仲达，是我，你没事吧？”石衡敲门半天没人响应，便轻声问道：“刚才我看见两个黑影从窗户上过去......”

　　话还没说完，有一样冰凉而坚硬的东西架在了石衡脖子上，冰得他噎下了所有的话。

　　对方一手拿刀闭着自己，一手在门缝里捅了一下，门开了。石衡被闭着走在前面，吓得眼睛也不敢睁开，生害怕里面的人一时眼拙结果了自己。

　　“住手，再动我马上杀了他！”身后的人压低声音道，这人一边说，一边点亮了火折子。

　　微弱的火光点亮了满室黑暗，也照亮了石衡那张“我是不是又成了累赘”的脸。

　　火光下，入室抢劫的两个黑影总算露出了他们的庐山真面目。他们穿着黑色短褂，头顶带着黑色头巾，肤色黝黑，脸上文着蓝色刺青。

　　这装束，和昨夜被敲下船的那些人一模一样。

　　他们的年龄应该只有十七八岁，虽然正在干着入室抢劫、行凶杀人的勾当，但眼睛里满是稚嫩。
　　“仲达，对不起，不知道你在忙。我怕你没醒，吃了他们的亏......”石衡一脸愧色，小心翼翼说道。

　　“闭嘴！”身后的人一脚踢在石衡膝盖上，他重心不稳，差点自己撞在刀上抹了脖子。

　　石璋看着自己的傻弟弟，一脸生无可恋。他停止打斗，慢慢举起双手，道：“有什么事冲我来，不关他的事。”

　　“我们只想拿走自己的东西。鼓角在哪里？”石衡身后的人说道。

　　“在隔壁，我去拿，你不要紧张。我们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石璋道，“但前提是你不要伤害他，他要是受一点伤，我保证，你们谁也别想活着走出驿站。”

　　“狂妄！”拿着弯刀的男子一刀朝石璋砍去，石璋一闪，脚上用力，右脚将他手中的弯刀踢向上方，左脚点地使劲往上一跃，半空中夺过了弯刀。

　　被夺刀的男子恼羞成怒，袖中放出一匕首，直直往石璋胸口飞去。石璋以弯刀刀背为盾，反手将匕首打了出去。

　　匕首受力改变了方向，朝着石衡脸上飞去。这完全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之外，匕首的速度太快，想出手阻拦，肯定是来不及的。四人都楞在原地，眼看着匕首往石衡那边飞去。

　　匕首并没有直直插在石衡的脸上，而是在最后一秒偏离了既定路线，擦着石衡的脸颊扎在了身后男子的脖子上。

　　“小心......”身后的男子口中含混不清说出这两个字。

　　石衡只觉得温热的鲜血飙在自己脸上，身后的男子重心不稳，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缓缓滑下。他感到一阵恶心，躲到一边弯着腰狂吐起来。

　　另外那男子看傻了眼，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吼声，趁石璋不注意夺走了弯刀，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恶斗。

　　这时，窗口又闪出一个身影，是个娇小的女子。她扫了一眼室内的情形，背上被匕首击中的男子，恶狠狠剜了石衡一眼，对着正在打斗的男子道：“甯岸，走。”

　　那个叫甯岸的男子眼神复杂，用尖刀指了指石衡，又指了指石璋，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露出难看一笑，转身跳窗而走。

　　那声音低不可闻，但石衡听出来了，他说的是：“仲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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