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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练
“仲达,你带着季康去船头掌舵,使劲往岸边划!绿绮,你守好船!”史怀一将青冥剑握在手中,眼神如炬望着四处越来越近的渔火。
“你放心吧!我送送你!”绿绮在船顶舞了一个漂亮的圈,以船为圆心的江面上顿时水花漫天。
史怀一踏着溅起的水花一个筋斗跳到了最近的渔火上,剑鞘一点,火顿时灭了。史怀一险险踩住一颗人头,一步跃到了最近的江心石上。
这些渔火并不是獠人的船,应该说獠人并不会造船。他们善于凫水,卧于水底,持刀刺鱼,并以此为生。所以獠人一般以族群的方式逐水而居,待此地的渔捕得差不多了,他们又换一个地方。
大唐王朝农业生产力有了很大的提高,但这些人依旧茹毛饮血,除了在水中捕鱼,就是找一处水边荒山,过着刀耕火种的原始生活。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獠人都这样。唐王朝对獠人一般采取“羁縻”的政策,促使獠人与汉人融合。因此,獠人又分熟獠和生獠,熟獠已经能与汉族和睦相处,过着与汉族无异的生活,而生獠依然逐水而居,有自己的部族和武装。生獠在唐王朝的镇压下,逐年往渺无人烟的地方迁徙,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汉人闻之变色。
嘉州一带素来是生獠的聚集地,犍为獠人更有十万余众。麟德二年,为了镇压生獠叛军,唐王朝专门在峨眉山下设了罗目县,经过多年的努力,獠人骚扰汉人的情况得才到了缓解。
此时,每一处渔火下至少有一个獠人,他们以獠王的号角为令,鼓声为向,依着号角和鼓声的号令行动。他们点着火把并不是为了看路,而是方便指挥者颠摆阵型。正可谓“擒贼先擒王”,史怀一想要顺着渔火,一路涉水找到号鼓,让他们失去“眼睛”。
鼓点声越来越密集,在獠人歌声的混合下,实在难以分辨方向。史怀一这一路运气前行,体力已经不支。
石衡兄弟一边调转|风帆,一边人力划桨,船体依旧龟速前行,眼看渔火已经要将船了团团围住。
绿绮跳下船顶,软剑对着火光一扫,渔火倒是应声灭了,可是獠人却沉到水底,不一会儿又浮了起来。
“船漏了!”石衡喊道,船底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破坏了,江水汩汩往上冒,石衡连忙以木盆舀水,将渗水倒在江中。
“离岸还有多远?” 石璋满头大汗一边划船一边问。船身漏水,划起来更是吃力。
“五丈。”绿绮用力使出一招金蛇摆尾,把攀在船舷上的几个脑袋拍下水,又一招双蛇入海,把江中快速往船边靠近的二人斩杀在水中。
“再进三丈就入水!季康,你可要争气!”石璋咬紧牙关,一边奋力划桨,一边一桨把船舷上的手打掉。
“入水怕是不行,这些獠人常年在水里泡着,你还能干得过他们?”歌声渐渐近了,绿绮脑袋一阵胀痛,眉头紧蹙,双眼紧闭,反手一记白蛇吐信,唱歌的獠人当场被一剑封喉。
“船不漏水了!”石衡舀了最后一盆水,很欣喜地叫道。
“你有没有觉得刚才船身震了一下?”石璋精疲力尽扔掉桨,顺便一脚踢下一个獠人,有气无力的说道,“我的傻弟弟,我们的船底被套在江心石上,我们被困在江中了。”
石璋望了一眼远处岸边平羌驿的微弱灯火,心中谋划着怎样才能飞过去。
乌篷船斜着躺在江中,像一只翻了肚皮的大鱼。石衡拿着木盆,顺着石璋看向的方向,第一次觉得这平羌江宽阔,太他妈的宽了。
“傻楞着干嘛?木头,去船舱躲好,呆瓜,你来替我。我去救史怀一。”绿绮藏蛇劈水,脚尖轻点,踏着软剑往江心飞去。
“可我没有兵器啊!”石璋捡起一块船桨试了试手,还不错,像拍地鼠一样拍着船舷上的手和脑袋,十分有趣。
不过,谁是呆瓜?
木头也很配合地躲进了船舱,作为一个累赘,最大的贡献就是保护好自己,不给别人惹麻烦。
獠人虽然都能凫水,但他们的人皮鼓不能进水,獠王吹号角也不能在水下,他们一定是有一处或者几处相对平整安全且地势较高的“船”,供他们发号施令。
绿绮半飘在空中,眼睛在平阔辽远的江面上搜寻。
鼓点声远远近近,歌声缥缈起伏,但号角却嘹亮有力。绿绮静静等待着,耳朵像是小动物一样迎着风的方向转动。
号角响了。
绿绮闭着眼睛,凭着动物一般敏锐的直觉往号角所在的方向跃起,软剑如猛蛇翻江,在她感觉到吹号人的体温前,剑身已经找到了它的猎物,直直穿心而过,血的温热滋润了剑的冰凉,它得意地来个回旋,取了那人的项上人头,迅速缩回绿绮的手中。
史怀一的青冥剑晚了一步,只有机会触及到獠王喷涌而出的鲜血,但青冥剑出鞘,绝不空手,它也来了个漂亮的回旋,断了獠王的右手,顺走了他紧握的号角。
“调皮!”绿绮与史怀一相视一笑,一个抓着滴血的头颅,一个手持玄色的兽角,飞身往船上而去。
獠王死了,鼓点声也乱了,就连歌声也停了下来,满江渔火不知所措,靠近乌篷船的獠众一时踟蹰不前。
没有了歌声的干扰,众人帮着绿绮很快将船推到了码头,总算安全着陆。回望江中,哪里还有渔火?江水无声,仿佛对之前发生的一切并不知晓。
如果不是绿绮和史怀一手中的战利品,石衡还真有可能觉得只是一场梦。
“绿绮姐姐,你这剑叫什么名字,这么厉害!”石衡边走边盯着绿绮的袖子看。这个武痴,看着绿绮帅得没朋友的那几招,也不管这女子是人是鬼,就开始盲目崇拜了。
“姐姐?”绿绮目光冷冽,这个称呼似乎太亲昵,而且,好像差了辈分。
“姑娘?”石璋道。
“还是叫姑奶奶吧。”绿绮放出袖中短剑,任它杀死了一只路过的无辜飞蛾,淡淡说出两个字:“赤练。”
“好剑!”石璋再一次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痴汉相。
“请问,我们要走回峨眉吗?”石衡还没从方才的刺激中缓过来,双腿因为弯腰舀水有些酸痛,走起路来硬邦邦的很不是滋味。
“前方就是平羌驿站,去那里修整一下,天亮再走吧。”史怀一日常宠季康。
“那些獠人会不会上岸报复?”石璋紧张问道。
“一般不会。獠人的习性与汉人不同,对待生死十分淡薄,一言不合就杀人。儿子若是将父亲杀了,再去找一条狗送给母亲,母亲也不会追究。我们杀了獠王,于他们而言,只是成王败寇,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个獠王也是靠着杀戮成为首领的,他一死,自然有其他野心勃勃者想要上位,谁还会为他报仇?而且他们的组织十分松散,一切号令全凭獠王的号角,没有的号角声,他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绿绮顿了顿,继续说道:“没有严密的组织,他们断然做不出集体上岸攻击驿站这样高难度的事。”
当然,驿站还有一支人数不多的驻军,多少还是能起到一些震慑作用的。
石璋满是崇拜地看着绿绮,看到那个滴血的脑袋,又忍不住有点怵:“这个獠王的头......也要跟我们一起去驿站吗?”
“杀鸡儆猴,不给这些人一个教训,还以为我们好欺负呢。”言毕,绿绮找了块黑布将头包了起来,一把扔给石璋,道:“你不是要入伍了吗,送你一份大礼。好好拿着,明日回峨眉找县衙领赏。”
石璋哆哆嗦嗦接住头颅,心中几万头神兽在奔走。自己虽然武艺高超,是官方认可的嘉州第一高手,可杀人这种事,他从来没干过,见着死人,还是会害怕的。更何况这是个死无全尸,死相恐怖的人头!
可是,男人的自尊心往往那么可笑,它会促使男人做出一些有悖常理的糊涂事,也会无限放大男人的胆量,给他一种我本来就很牛逼的错觉。
三人敲开驿站的门,值夜的小伙子脸色十分难看,但看在赏钱的份上,还是皮笑肉不笑为他们安排了楼上优质客房。
这平羌驿身份比较尴尬,一般大型的货船直接到嘉定码头就卸货,重要的人物即便走水路也是先到嘉定码头下船,去嘉州拜会一下当地长官,然后大摇大摆走阳山江道。实在是因为经费或者路线的原因,非要到平羌驿,也会连夜赶路到峨眉县或是平羌县落脚,反正半天时间就到了,没必要在码头多花钱。
所以,平羌驿站的存在,完全是官方处于军事的考虑而设的。这驿站离江很近,住房的人又少,屋内常年散发出一股霉烂变质的味道。上楼时,石衡居然在楼梯上发现了一朵蘑菇!
反正房间宽裕,三人一人一间房,独占了平羌江的美好江景。
石衡背着绿绮琴回了房,他心中还是十分忐忑的。这男未婚女未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真是有些尴尬。他小心翼翼把琴从背上解下来,放置在床头的矮机上,盯着琴看了半天,连脱衣服都觉得尴尬,索性和衣而睡。
石璋一个人带着一颗人头回到房间,被绿绮激发出来的男人自尊心慢慢变弱,他是真的不想也不敢和这家伙共处一室。
在房间里走了二十圈之后,他打开窗户,把黑布包住的头挂在窗外,锁好窗户,又拿了些木头顶在窗户上,狠狠洗了几遍手,才心有余悸地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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