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下花开

　　这一场球并不激烈，却很精彩。
　　看着金融学院的男生花式投篮，文学院的男生们已经累得虚脱，原本队里就有好几个是来凑数的，队长一个人实在扛不住，这会儿已经被虐得体无完肤，任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女生喊破喉咙也提不起劲。
　　“文学！加油！文学！加油！文学！加油啊！”
　　最终，还是以21—65的比分结束了首场比赛，金学1班完胜！
　　周清正在远处为另一个赛场翻着计分牌，当她望着另一边场上那些胜利的人们抱成一团时，也忍不住跟着鼓掌欢呼。
　　晚上，学校外街的大排档几乎全爆满，围了一桌又一桌的小青年。
　　有的班级聚餐，有的部门聚餐。
　　朱子业在外联部的场子喝了几杯，算是露了露脸，便赶回班里的场子，这才一来，便拍着桌子跟着嚷嚷，“来来来！满上啊！满上！”
　　班里几个男的摆摆手，“满个屁啊！迟到的先自罚三杯啦！”说着，往朱子业手里塞了个杯子，辜泽鸿又开了几瓶，给朱子业的酒杯满上，“阿森，再去叫一打！”
　　“好好好！我喝我喝！”朱子业酒量很好，连着又喝了三杯。
　　周清挨着前台，指着冰柜喊：“老板，10号桌来三打啤酒，要冰的。”
　　“喝这么多？”
　　周清愣了下，转身一看，是程森。
　　“是你啊师兄。”她笑了，“没有啊，班上男生多嘛！而且今天刚打赢球，喝喝酒庆祝下。”
　　“你是电气班的？”
　　她又笑，“师兄真聪明。”
　　“今天也就两场比赛啊。”程森跟着笑了，看向老板，“老板，13号桌再来两打啤酒，冰的。”
　　“师兄，你们13号桌？就在我们隔壁。”
　　“嗯。”程森点完，“那我先走啦，女生少喝点。”
　　她点点头，“好。”
　　朱子业见程森回来，扯过他的衣服，“喂喂喂，阿森来得正好阿！来，重新转重新转！”
　　程森拉开椅子坐下，“玩什么？”
　　喝了酒的小青年们，讲话都像是用喊的，特别大声，“还能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啊！”
　　程森点点头，“好啊，来，大四狗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辜泽鸿嚷着：“哟，那大家都不要客气，有料尽情挖！”
　　大桌上杯盘狼藉，他们清空了中间的位置，摆着个喝空了的酒瓶子。
　　“真心话大冒险自选！转到谁就谁啊！玩不了的罚喝三杯！”
　　“开始！”朱子业用力一转，酒瓶子飞速在桌上打转转，惹得女生们频频尖叫。
　　一堆人喊着：“停！停！停！”酒瓶子缓缓停下了，刚好对着陆科。
　　“哈哈哈！来，谁要问啊？！”
　　“我来！”辜泽鸿拍着桌子，指着陆科喊到：“阿科，都大四狗了啊，别说我不帮你！”
　　陆科的手在桌底下捏成团，心都要跳到嗓子眼。
　　“陆科！说出你喜欢的人的名字，向她告白！”
　　众人鼓掌起哄，都看向了林婧柔。
　　陆科的手在桌底下发抖，他喘着气，忽而猛地灌下一杯酒，站起身大喊：“林婧柔！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三年了！我喜欢你！”
　　“哇噢！答应他！答应他！在一起！在一起！”他们一起哄，连着附近好几桌的人都跟着拍掌起哄。
　　林婧柔红着脸，“哎，你坐下！”林婧柔坐在他隔壁，拉扯着他的衣袖，“你给我先坐下！”
　　一桌的人都静了下来，都在等他回应。
　　陆科这次没退缩，又慎重而严肃地重复了一遍，“林婧柔，我喜欢你。”
　　“你...你......你先过了考核期再说。”林婧柔等了一会了，见他还站着没反应，又冲着他嚷道：“哎你先坐下！这么多人看着呢！我又没说不答应！”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高大身影突然俯身而下，激动地将她搂住，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谢，谢谢你。”
　　“谢个头啊。”林婧柔惩罚性地捏了下他的手臂，笑了。
　　陈楷感慨，“三年了，多不容易啊，我们班也终于出了一对！”
　　李亦接上他的话，“就是，哎我们班里的人长得都还不错吧，怎么都大四了还一堆单身狗呢！”
　　“可能都想等着大四黄昏恋吧。”朱子业手里剥着花生，“来啊，继续玩。陆科这是中大奖了啊，这次就换你来转。”
　　“好说好说。”陆科满脸是藏不住的欣喜。
　　他瓶子一转，刚好停在了辜泽鸿面前，“来来来，大家说说要怎么罚。”
　　朱子业有些喝高了，突然说：“来，我给你个电话，你打给她，就说，”他挠着头发想了想，“嗯...就说，我昨天在公司楼下看见你了，你穿的那双黑色高跟鞋真好看！在哪儿买的，我也想买双给我奶奶！”
　　几个女生捂着嘴笑，“怎么这么坏啊你们，真是的。”
　　朱子业想了想，忽然更正道：“不对，她那双是白色的，对，白色的高跟。”
　　“挖槽，这是要我打给谁啊？”
　　“嘘，你们都安静点啊！”朱子业搜了下号码，递给了辜泽鸿看，“用你自己手机打啊。”
　　程森看着他们起哄，当手机从他面前递过时，他目光正好扫过屏幕，看到了上面的备注：端姨。
　　外卖单上的许小姐，许端。
　　他想起那个穿着西裤衬衫，坐在老旧的小店里吃面的女人，以及她在办公室里训他的样子。
　　辜泽鸿咽了咽口水，拨通了号码。
　　总经理室刚开完省司的视频会议，许端一脸疲惫，她随意洗了个脸清醒清醒，便又回办公室继续赶报告材料。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一忙也没顾得上看来电显示，“喂？”
　　“小端？”
　　许端一愣，毕竟这么称呼她的人并不多，可这声音听着却是陌生的。
　　手机就放在桌上，开着免提，一群醉意醺醺的小青年们围着手机，憋着笑，“我今天又在公司楼下看到你了，你穿的那双黑...那双白色高跟真好看。”
　　许端的声音很冷，“你是谁？”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确穿着白色高跟。
　　“我就想问问，那双鞋上哪儿买的啊？我也想给我奶奶买一双！”
　　“神经病！”许端挂了电话，“莫名其妙。”
　　众人大笑，“子业你就不怕被你姨打么？小心她下次不给你拉赞助啊！”
　　“没事啦，都玩得起。”朱子业笑着，突然很想看看许端生气的样子，然后把她拍下来做表情包，毕竟许端手机里还存着他十来个表情包，每次她懒得理他时就发表情包来结束聊天。
　　下一局，酒瓶子转向了程森。
　　“阿森，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程森想了想，“大冒险吧。”
　　“兄弟，看来有不想说的秘密哦。”朱子业笑了，“那好，你再打多个电话给我小姨，这次你，你就跟她告白！”
　　辜泽鸿笑道：“挖槽，你真的不怕死啊！”
　　朱子业搭着程森的肩膀，“阿森不怕就好，我怕什么？她又不知道是我！”他转头看向程森，“兄弟，敢不敢啊？”
　　程森犹豫了下，伸手说：“她号码拿来。”他想着反正许端也不知道他是谁，没什么好怕的。
　　旁边的人二话不说，已经把朱子业的手机递了过来。
　　隔壁桌突然在起哄，一群男生推着周清走了过来，“快啊快啊，不用害羞啦！愿赌服输啊！”
　　玩嗨了的人们就是不嫌事大。
　　“喂喂喂，师妹这是要干嘛啊？”
　　周清红着脸，“师兄，我们那边在玩游戏。我......”
　　她身后的男声连忙阻止，“哎哎哎，不能解释啦！”
　　周清深吸了口气，豁出去了，“师兄，能否，能否让我抱一下？”
　　“在座这么多，要选哪个师兄啊？”
　　周清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的男生抢着说：“这可是我们院的国宝啊，肯定要越帅越好！”
　　辜泽鸿笑了，抬手指了指，“在场哪个不帅啊？来，我给师妹指条明路，这位呢是陆科师兄，刚刚已经脱单啦！原配就坐在他隔壁。”他转身指向程森，“这位呢，程森师兄，也正要来打电话告白了。其余的就剩下这几位了，你挑一个吧，推荐这个陈楷师兄也不错哦，你别看他长得斯斯文文，打起球来特别猛。”
　　周清愣在原地，看了看程森，一脸尴尬，“那我......那我就......”她想了想，还是走向了陈楷，“陈楷师兄，能借我抱一下吗？”
　　她话音刚落，周围的人已经开始起哄，陈楷看了眼一旁的李亦，点点头道：“好。”说着，便站起身配合。
　　学生时代的小青年们，就只是轻轻抱一下，也能惹气一阵骚动。
　　周清意思意思地抱了下陈楷，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谢谢，便立马转身跑了。
　　“哎，继续玩我们的啊，阿森，到你了。”
　　程森拨通了那串陌生的号码，听着扬声里‘嘟...嘟...嘟......’的等待声，他想了想，还是拿起桌上的手机，关掉了免提功能。
　　周围的人以为他是怕丢脸，而他只是忽然觉得不该让她这么当众出丑，成为小青年们的酒后笑料。
　　现在手机就置于他耳边，只有他一人听得见。
　　许端刚做完报告材料，手机又响了，这次，她特意看了来电显示，“喂？”
　　“许端。”程森原本只打算随口说一句便挂掉，反正她也不会知道他是谁。
　　许端愣住了，握着手机一脸疑惑，外卖app的送单信息里有着他的姓名和号码，自从那天程森说可以给她外卖送上楼后，她便特意存下了他的号码。她特地又看了眼屏幕，确实是显示着“程森（外卖）”。
　　程森一鼓作气，“我喜......”
　　话还没说完，突然被她打断，“程森？”她的语气很冷。
　　程森话卡在喉咙里，愣住了，心慌得很！
　　挖槽！她竟然存了号码........
　　许端突然严厉起来，“你们有完没完啊！”
　　她的声音很冷，很凶，程森慌得哑口无言，愣着连道歉都忘了。
　　一群小屁孩！肯定又是朱子业搞的鬼，“许端是你叫的吗？叫朱子业接电话！”
　　程森一抖，连忙把手机递给一旁的朱子业，“你小姨找你...”
　　朱子业一脸惊吓，“挖槽！什么鬼！”大排档里喧闹得很，他拿起手机撒腿就往外边跑。
　　大伙看着朱子业那慌张模样，拍着桌子仰天大笑。
　　程森微皱着眉，脸憋得又热又红，想着许端刚才凶他的那些话，真是丢脸死了。
　　他缓了缓，抬手将桌前那满满的三杯啤酒喝了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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