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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里的百合(完)
芙木!薛炎曾在边塞见到有从别国回来的人吸食。吸食者简直就是个疯子,一旦吸不到,就挠得自己全身伤痕。
薛炎一瞬间就联想到了林小贩的死状,也是在街头发疯,最后呼吸抑制而死。
像极了吸食芙木的模样。
他将这个芙木塞进怀里,准备再去林小贩家中一探。
薛炎从墙内飞出来时,发现少女和黑风都不见了,他倒是不慌不忙,若是阿萤丢了他必是心急如焚,可如今不还有靠谱的黑风嘛!
果不其然,阿萤在干什么,在林子里给可怜的黑风身上堆干草。一边堆一边责怪着黑风身躯太大,才隐藏不了!
黑风被她训斥的委屈得喷了喷鼻,使劲低下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薛炎见此情此景简直乐不可支。
第一次看见一向傲气的黑风被欺负成这样,还不敢反抗。
不过看黑风越来越委屈的模样,他还是上前去担起主人的责任,把它从少女的魔爪中解救了出来。
阿萤看见他满脸惊喜。
“你出来啦!发现什么了吗?”
薛炎笑着点点头。
“发现了,不过接下来,我还要去查看一下小林子的家!你们到巷口等我!”
“恩!”阿萤开心的答应了。少女笑魇如花,可爱的紧。
薛炎伸手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便往小林子家的方向去了。
阿萤又开始了给黑风卸干草的工作,同样的又开始责怪黑风身上的干草多。
黑风!!!(我心里苦多,我说不出口!)
薛炎轻轻巧巧的弄开了小林子家的门,直奔厨房。
那一筐核桃已不见踪影!
这小林子倒是真聪明,不愧是从小做生意的,不像杨呈,读书读得一犯案全是破绽!
薛炎细细的查着屋内每一处,到处都查尽了,也没见那筐核桃的一丝痕迹。
他只得设法把自己试想成为小林子,这核桃会藏在哪里。
薛炎在屋内转了好几圈,终于发现有一个隐秘得非常神秘的地窖的入口。
下去一看,那筐核桃清晰入目!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阿萤把黑风身上的干草清理半天清理好,还郁闷地摸摸它垂头丧气的头给他鼓励,全然不知它是为啥垂头丧气。
然后两个人乖乖巧巧的在路口等薛炎。
薛炎从小林子家出来,锁好门。转头就看见这一幕。
他心下一暖,眼睛一热。
有人等着的感觉真好,这种不管发生什么事,总有人在等着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他悄咪咪地走上前去,偷偷地走身后单手捂住阿萤的眼睛。
勾起嘴角故意变声。“猜猜我是谁?”
阿萤抿紧嘴,使劲掰他的手掌,半天也掰不开。
她气急败坏,“薛炎你给我放开!”
薛炎只笑着,将阿萤勾至怀里,侧首俯下吻住了她叽里咕噜的嘴。
阿萤被他捂的看不见,唇上又突然一软。
一时天旋地转。
黑风背过了身子,生气不想看他们。
薛炎轻亲了几下,就放开了阿萤,舔舔唇角,意犹未足。
阿萤被放开,眼睛缓了好几下才看清。
还未来得及发火,就被薛炎披风裹起又抱上了马。
却在书廊处遇见了许鸿周语二人。
许鸿冲将军焦急的挥手。薛炎勒马停下,“怎么了?”
“将军,京城也有芙木了!我跟你讲,今天我陪小鱼儿去寿安堂,跟里面一个大夫的儿子蛮聊得来的,正巧他在收拾药材,我一眼就看到了芙木。他说是止痛的药材,并没有很多。但我还是担心,问了这药材有没有人买走,他说只有他的同学杨呈经常来买。说母亲有羊癫疯,书中说这芙木可以治疗羊癫疯。”
许鸿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堆。薛炎淡淡的一笑,说了句谢啦!兄弟!
便绝尘而去。
这芙木,确实有着治疗羊癫疯的效用,但对已经治愈的人,再加上羊肉,那就是诱发羊癫疯的绝佳妙法。
而且羊肉加了芙木,就让人控制不住的一直想吃。
估计那王桂英从未吃过羊肉,杨呈只需买回去做的时候去掉羊膻味,然后装作是别的肉,王桂英便能轻而易举的上当。
这方法不可谓不毒。杨呈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居然能想出这方法!
心机深不可测啊!
薛炎到大理寺告知了姜恒所有得到的线索发现,大理寺立刻下令彻查杨呈小林子,在所有物证人证面前,杨呈两人最终跪下认罪。
而且还是联合作案,二人万般审问之下只说是看不惯父母偷情,厌恶许久,才下此毒手。
不过小林子倒是道杨呈无辜,是他故意挑唆的杨呈。
他是往父亲的饭菜里日益累积的添加芙木,导致林小贩每日只有吃到他做的饭心里才能舒服,但粗神经的他只以为是儿子做的饭太好吃了。
林小贩的脾气也日益暴躁,平日温和的人卖豆腐的时候也渐渐开始和顾客争吵。
而杨呈则是经常带块羊肉回家,说要给母亲尽孝意,亲自来做。久而久之王桂英就爱上了他做的菜。
杨呈因为平日不在家,还特意教了杨祥如何去做。杨祥完全不知母亲有过羊癫疯,还被杨呈以“羊肉很贵,母亲要知道肯定会生气,你就骗母亲这是狗肉”这样的借口给糊弄过去。
杨秀才和杨祥都不爱吃肉,往往那一盘肉都进了王桂英的肚子里。
最终诱发了她的羊癫疯。
两人本来是计划好的,杨呈故意在母亲面前谈及杨秀才外室的事情,诱发母亲和杨秀才争吵。
他猜到以母亲的性格忍了杨秀才的暴打这么多年,不过是为了杨秀才的钱财,可若是杨秀才在外面找了外室还要休了她,绝对忍不下去。
精神暴击后,羊癫疯就会复发,这是很正常的。
结果小林子从喝醉酒的父亲嘴里得知了王桂英让他去买耗子药。
两人一合计,决定嫁祸林小贩。王桂英最近羊癫疯频发,杨呈骗她医书上说是人烦闷睡不着就会这样。
王桂英一向信服考上了清鸿书院的儿子,也就没去看大夫。
于是那夜两人偷情之后,躲在后院几天的杨呈端着一碗羊肉敲了敲门。
王桂英以为是女儿,“干什么?”她恶狠狠的打开门。
一见是儿子,立马转换成心虚的笑脸。
“小呈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跟老师去深山里学习了吗?”
她速速打开窗户,屋内方才的甜腻味才散掉一些。
又点起烛火。
少年阳光的脸上在嗅到屋内的气味后闪过一丝厌恶。
他掩饰得极快,一瞬已成温柔笑意。
将手中的肉递上前去。言刚回来,想到母亲喜欢这肉,便特意做了送来。
王桂英一看这肉便双目炽红,忙上前的夹起一块塞入口中。
一块接一块疯狂吃个不停的王桂英根本没有注意到杨呈在昏暗火光中闪烁的诡秘面容。
直到她突然手脚僵直,整个人口吐白沫,迷糊不清之间才看清儿子诡异又痛快的神色。
她试图伸手,整个人却不由自主的抽搐,突然一下停止了呼吸。
杨呈一吓,原本准备在她发病迷糊不清时灌下的耗子药突然没了用场。
他神色不定,但还是立马对着她张开的嘴把药灌了下去。
事情做完后翻窗而走。
直到杨祥起来见母亲灯光仍亮,敲门不开。
打开门便是刺耳的耗子药味道,吓到不顾昔日怕人的性格直跑出去找邻居。
本来两人计划中,是准备将林小贩诬陷入狱,然后在狱中发作毒瘾而死。这样大理寺也找不到任何缘由。万万没想到的是林小贩买的耗子药那家是个江湖骗子。
林小贩洗清嫌疑被放出,却在街上发作而亡,引发了大事端。
一局失算,步步溃。
阿萤到此只能叹息于两少年的心机手段,还有对自己父母居然能恨到如此地步。
王淳当即下令,此番罪行罪恶重大,两人顾及年幼,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边疆,终身苦役。
杨祥虽然听不见,但是在这肃穆沉重的氛围中也感觉到自己哥哥似乎被判了重刑。
阿萤已给她写了纸条告知她哥哥犯的罪,杨祥无法置信的看向哥哥,杨呈却背过身子不看她,只低头谢罪。
少女疯狂的摇着头,跪地上磕头。嗑的头上流出了鲜血。
阿萤欲扶,却被薛炎拦住,他轻微的摇了摇头。
王淳叹息着命亮人扶起杨祥。杨祥额上流着鲜血,头发散乱,使劲张大嘴巴终于逼着自己发出嘶哑破碎的声音。
“不……是……这样的!”
“大……人……不是这样的!”
众人皆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得一愣, 杨呈却突然暴跳起。
“大人,我认罪!是我恨母亲不守妇道,恨她殴打我妹妹!才故意杀害她的!”语气激烈暴躁,似乎想盖掉杨祥的声音。
小林子也拼命磕头,大声地说是他故意挑唆的杨呈,一切都是他的罪过。请大人开恩放过杨呈。
堂下乱作一团。王淳脑袋发疼的挥手令人将三人分开。
他单独去审杨祥。
杨呈被带走时面上已是泪痕纵横,哪还有阳光少年的样子。
他奋力挣扎着嘶吼:“妹妹,不可以!不可以!”
绝望又无力的吼声让阿萤鼻子一酸。
那小林子更是抓紧了地面,手指刨的鲜血直流,最后被四人强行抬走。
王淳见状便肃清了人员,只留下了姜恒、薛炎和阿萤。还有跪在地上闭上眼睛的杨祥。
杨祥睁开了眼睛,眼睛里荒芜无光,她逼着自己用嘶哑的声音说明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去年有一夜,她无意间撞破了母亲的奸情。
母亲在慌乱中赶走了情夫。
只是那情夫走的时候对十四岁正花苞初绽的她投来的淫邪目光让她心惊。
她不敢相信母亲会这般大胆,痛哭着说明日要告诉哥哥后便跑回了房间。
却没有注意到母亲在听到她这话时露出的阴沉疯狂的脸。
那夜,她床上扑了一个人,正是母亲的情夫。
她挣扎,她哭号,她痛喊着母亲救她 ,可是没有人来,没有人救她。
她在最后的绝望无助中竟然看见母亲就在门前,一直盯着她。
看着她在挣扎,看着她被摧残。
她彻底崩溃了!
第二日,她硬挺着要去报官,却被母亲狠狠打了一顿,她威胁自己,要是她被人玷污这种事被人发现了,她哥哥的名誉和一生也会被她毁掉。
杨祥说到底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在这样的重压下,终于病倒了。再醒来就听不见了,她也完全抗拒说话了。不愿跟任何人交流,除了哥哥。
那无边深渊的一夜成为她心中永远的黑暗阴晦。
她醒来试图自杀过,可是被哥哥发现了。
在哥哥的温柔关怀下,她终于吐露出了心中无穷的黑暗涌泉。
哥哥发狠说他会给她报仇的!但是她不要,哥哥在清鸿书院读书,未来有着大好的前程,不能因为她而折在这里。
可是到如今她才知道,才知道,哥哥还是为她报仇了!赔上了自己的一生!
杨祥说完,一片死寂。
她听不见别人说话,所以只顾一个劲的磕头,嗑的伤口又裂开来。
“大人,求求您了!网开一面!大人!都是我的错啊!都是我的错!”
阿萤紧咬着唇要去扶她,却被杨祥轻推至一边。
她只能磕头,不停的磕头!这样嗑下去哥哥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杨祥心里清楚,发配边疆的苦役就是一个比死还折磨人的刑法。
王淳眼中痛色尽绽,跪到少女身边硬是扶起她,声音苦涩:“孩子,你能有什么错呢,你什么错都没有!你不要再磕下去了,你哥哥的案子我会重新审判!”
杨祥听不见,但她凭着唇语似乎懂了一点。
便又要跪下磕头。
王淳硬是搀起她,让阿萤带她下去休息。
然后呼姜恒带杨呈和小林子上堂来。
两人在被带下去等候时候似乎又挣扎个不休。
带他们上来的侍卫个个面有余悸,有的人衣服都被扯破了。
王淳让人退下后,直接就问,你妹妹已经把她事情告诉我了,说吧!你们俩个是怎么联合到一起的。
杨呈无力的瘫软在地上,放声痛哭。他是一个无能的哥哥,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妹妹!他该死!
王淳叹了口气,转向小林子,你说吧!
小林子还是坚持硬着嘴:“是我早就想杀我父亲了,所以故意去挑唆的杨呈!”
杨呈哭着摇了摇头。打断了小林子的话,哽咽着把事情叙述完整。
那日妹妹在他怀里哭过后,他最先想杀的就是那个禽兽。
于是他趁着天黑,拿了把菜刀试图摸进他家中。
却在门口就被送完豆腐刚归家的小林子抓个正着。
小林子似乎知道他的来意,拉着他到别处交谈了一会儿,原来他也想杀他父亲。
两人决定寻找一个完美的方法来害死各自的父母。
杨呈熟读百书,不久就从书中寻到了阿芙蓉的妙计。
只是两个少年到底太过年幼,案子破绽太多。
只是一点变动就被薛炎抓个正着。
王淳转向低头沉默的小林子“那你呢,你到底为何要害你的父亲?”只是厌恶的话,再过几年他成亲远离父亲也是可以的。
苍白清廋的少年嘴唇动了几下,终于说出口了一个隐藏在心中很久就连杨呈也不知道的秘密 。
“我喜欢杨祥!”
旁边杨呈已经惊到忘记哭泣。
泪顺着他清廋的轮廓一点点滑落,他不敢抬头,泪水就这么滴在地上。
“我真的很喜欢她,可是她那么温柔,那么纯洁,人人都说她以后是要嫁大官享福的,可我只是一个卖豆腐的。我知道永生永世也配不上她。我只敢偷偷的看她,偷偷的。”
少年语气逐渐激烈,无穷无尽的恨意喷涌而出。
“可是我的父亲,我那恶心污浊的父亲,他居然……他怎么可以……怎么下得去手!他不敢往外说,可是在家里喝醉酒了就会跟我说。我当时就想杀了他!可是又怎么能让他死得这么轻松,凭什么我心里的那个姑娘还陷在深渊里,他就可以没什么痛苦的死去!”
案情到这里已经水落石出!
王淳连夜和大理寺众人商讨案情,最终下了刑罚决定:
判处两人去南方苦役五年。
南方自然比边塞好得多,而且苦役也只要五年。王淳跟那边的官府发去信件,五年之后,消除他们的罪役过往。他们的人生就还可以继续。
第二天下午,阿萤书廊的伙计在店门前看见一封写给阿萤的信,还有一张精美的绣帕。
阿萤拿到信封,展开信纸。杨祥清秀的字迹铺展开来。
她在信中说,
父亲已经在外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她也不想留在京城让人指指点点。
虽然她早就想跳入护城河中一了百,但听人说会造成护城河怨气叠生,影响京城气运,她就放弃了。
她会偷偷跟着哥哥他们一起去南方,也许中途会遇见一条河流或是湖泊,纯洁得愿意接纳她这样的污浊之人,愿意帮她洗涤掉身上的黑暗。
也或许她会慢慢的放下这这心情,跟哥哥他们到南方,靠绣艺存活,等哥哥结束苦役后兄妹再一起努力生活。
她此生已经无憾,虽然没有很好的父母,但有世间最好的哥哥!还有一个……
听说阿萤近日就要成婚,她没有什么好的贺礼可以献上,就将自己绣的最好的一方绣帕与信一起送达。
谢谢阿萤给她的温暖,是她的第一个朋友。
最后愿阿萤百年好合,幸福如初。
阿萤泣不成声。
少女杨祥是这世上最温柔良善的女孩,就像一朵百合花,纯洁美好吐露出芬芳,哪怕被黑暗碾碎,却还是无私地孕出香气。
阿萤无比迫切的希望她能走出那片黑暗,和哥哥一起幸福的生活在那遥远的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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