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上帝知道

作者:乙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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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徒(修)


      一夜无梦,宋瑾瑜难得睡了个好觉。

      她的生物钟一向规律,到点自然醒,起身时房中只有她一个人。

      宋瑾瑜穿上拖鞋,走到镜子前整理了下头发,正准备要出去,魏邵天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一碗正热乎的馄饨。

      “先吃早饭。”

      她仍有些懵:“几点了?”

      “八点半,我已经找人去开锁了,吃完早饭回去,应该就能进去了。”

      她瞥见他略微凹陷的眼眶,不知死活地问了一句,“你没睡好?”

      他能睡好吗?一晚上净做无用的思想斗争了。

      魏邵天黑着脸把馄饨放桌上,打开塑料盒的盒盖,“快吃,一会儿就糊了。”

      他突然这么温顺,不耍无赖了,她反倒有点儿不习惯,于是做样子似的吃了几口馄饨,“我上班要迟了。”

      魏邵天原本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她的话,便往外头走,“那走吧。”

      大白天穿着睡衣走在街上,多少还有些惹人侧目。回家不过几百米的路,宋瑾瑜都羞得抬不起头,更别说一大早跑去找开锁匠又给她买早餐的魏邵天了。

      还好□□一般不起早贪黑,她家这一片治安优良,没有泰安的堂口,否则要是让底下兄弟撞见了,不知会怎么取笑他。

      开锁匠忙活了十几分钟,顺便给换了把新锁。宋瑾瑜花了十分钟洗漱换衣服,就忙着要出门,正在玄关换鞋的时候,魏邵天说了一句,“晚上我买饭,回家一起吃。”

      这段时间基本都是他买饭,吃不吃全看她的心情,这么郑重其事的要她回家吃饭,倒还是头一回。赶着上班,宋瑾瑜应了一声,也没抬头,当然看不见他眼里忽明忽暗的神色。

      开车经过市区,十字路口的斑马线上隐约有暗红色的血迹。宋瑾瑜微微皱眉,打开了车载广播。

      晨间新闻正在播报昨晚发生的帮派械斗恶性-事件。

      魏邵天在她家里住了半个月,在外界看来,他也就消失了半个月。

      这段时间里,□□白道的人都在找他,而泰安内部却一直风平浪静。如果不是他至今下落不明,雄帮早可以跳出来争坐馆,大张旗鼓的抢地盘。

      魏邵雄也不是剃头担子一头热,按兵不动这么久,无非是怕魏邵天留有后手。既然拖足了半个月后才动手,一定有十足的把握。这样看来,现在泰安内部应该已经认定魏邵天不是死了,就是跑路了。

      只有她知道,他没有死,也没有跑路,而是好端端地呆在她的家里。只是一旦换人上位,按魏邵雄的作风,必然会赶尽杀绝。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除非他真留了后手,釜底抽薪,否则现在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她渐渐握紧了方向盘。

      到了办公室,宋瑾瑜反锁上门,用座机拨了花店的电话。

      “我要订一束郁金香,下午三点送到常青陵园。我姓宋。”

      “对不起,最近店里人手不够,不方便提供送货服务。”

      “不方便?”

      “如果您想要订花,可以来店里自取。”

      宋瑾瑜挂掉电话,陷入了思索。

      泰安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警方不可能没有收到消息。上一次封锁整个街区大规模搜查,她假意帮魏邵天脱身,就是警方布的一场局。从一开始,警方的目的就是促成泰安内斗。

      这半个月里,在她不知道的某处,一直有人在暗中监视并保护她。魏邵天身上有枪,她和他同处一室,随时都有遇到危险的可能。

      不方便见面的话,是否证明,有人在跟着她?

      另一个念头浮现,或许昨晚的停电,并不是意外。

      花店是她和徐毅鸿唯一的联络方式,在还不清楚事态走向的情况下,一切只能按原计划不变。

      这样忐忑的心情一直挨到了下班回家,宋瑾瑜一打开门,就闻到饭菜的香味。饭桌摆上了三菜一汤,魏邵天正在厨房水槽洗手,很自然的说道:“洗手吃饭。”

      她换了鞋,将包扔在玄关,进厨房一看,糖醋排骨,青椒肉丝,广式菜心,莲藕排骨汤。三菜一汤,倒是很丰盛。

      “这是你做的?”

      魏邵天拉开椅子坐下,面不改色,“买的。”

      她带着些许怀疑的目光坐下。这厮平时净点些翅鲍参掌,非珍馐美馔入不了他眼,今天怎么换口味了?猫不吃鱼改吃草,不太正常。

      “山珍海味吃腻了,换点家常小炒随便吃吃。坐下吧,凉了不好吃。”

      宋瑾瑜先夹了一筷子青椒肉丝,味道不错,不比鲍鱼捞饭差。

      魏邵天给她盛一碗汤,也不动筷子,“你明天上班吗?”

      明天是周六,她摇头,“我还不至于要搏命挣钱。“说着又尝了一块糖醋排骨,甜而不腻,好吃。

      “那就呆在家里。”

      她第一反应就问:“是不是有事要发生?”

      他没什么表情,“算是吧。”

      看来她猜的不假,泰安真的要变天了。

      宋瑾瑜往嘴里拨了两口米饭,故作冷静,“你的伤已经好了,外面也乱得一团糟,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魏邵天单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是受够了我,还是舍不得我?”

      她答:“魏先生,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说过,我只是个普通市民,不想惹上麻烦,也惹不起麻烦。”

      他仍是笑,“怎么办?认识我,就是你最大的麻烦。”

      “我们不过萍水相逢,安城这么大,只要魏先生愿意,以后也可以形同陌路。”

      她复又喊他魏先生,语气里有刻意的疏离,他也照壶画瓢的回敬她,“萍水相逢?宋律师恐怕不知道,上一次我为了女人睡不着觉,吃不下饭,恐怕还是十几年前,脸上长着青春痘的时候。”

      他也不跟她绕弯子,“所以,我不愿意。”

      “那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冤有头债有主。我的困苦因你而起,你当然要负责。”

      宋瑾瑜搁下筷子,“你这是强盗理论。按这样说,一个男人在街上见到美女,见色起意侵犯了她,难道要怪罪于女人的美貌?”

      魏邵天这回学聪明了,不跟律师打嘴仗,扯什么逻辑问题,干脆大方承认,“我的职业,跟强盗也没分别。”

      本来一对好看极了的柳叶眉,这会儿皱得一波三折,眼眶里似乎还有泪在打转。惹人愁呀惹人愁,本来打算好了今晚说什么都不能心软,被她这么一望,望得心痒痒不说,构建了好半天的心理防御也基本土崩瓦解。

      遇上这么个专克他的神仙,他只有认栽。

      魏邵天敛起笑意,松口道:“今天是最后一晚。你陪我吃完这餐饭,再看个电影,我们就好聚好散。”

      这大约是半月来她听过最好的消息。只是真听到他这么说了,她心底却有一处软了下来。虽然他一向言谈放肆,但也没有真的冒犯过她,倒像老夫妻般相敬如宾。

      她吃了几口菜,愈发有些不是滋味,埋首时问了一句,“你就这么回去,外面那些人会轻易放过你吗?”

      这么一句话,问的他心一动,目光紧紧跟着她,“你担心我?”

      宋瑾瑜瞥开目光,头快低到了碗里,“我怕明天打开新闻,见到你横尸街头的照片,我会有心里阴影。”

      她嘴上说的是假话,心里的真话,却被他听见了。

      之前他一直都没有听懂过她的话,总是冷冷淡淡的,每句话里都带着刺,现下他全都明白了。原来听一个人说话,不能听他说了什么,而是要听他没有说什么。

      魏邵天眉飞色舞,“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实在不解,明天就有可能会没命的人,不知有什么可高兴的。

      他捡起筷子吃饭,“我今天下午去买了几张碟,都是新出的电影,待会儿挑一部看吧。”

      吃完饭,魏邵天处理好剩菜,把碗碟堆在水池里,放好水和洗洁精泡着,又洗了一串水晶葡萄,才折下袖子回到客厅。

      流氓倒也讲情调,他开了一瓶红酒,从她家柜子里翻出两只从没用过的红酒杯,摆在毫不搭调的茶几上。

      宋瑾瑜从黑色塑料袋里挑出一张碟,“就这个吧。”

      那么多影片,国内的国外的,她偏偏挑了《门徒》。

      “拍毒贩的,你应该比较有共鸣。”

      他不想坏了气氛,于是权当没听见,把碟片拆开,放进DVD机里,又起身去关了客厅的大灯,只留着玄关的小灯。

      坐回到沙发上时,电影已开始。

      新沙发比她原来的尺寸大,垫子绵软,坐上去半个人都跟着陷进去,舒服是真的舒服。唯一的缺点是原来有两台,一大一小,她尚且能与他保持距离,如今只有一台,她即使靠边坐着,却也离他很近,近到满鼻腔都只有他的味道。

      男人约女人看电影,大多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时不时就将目光换准方向,牢牢锁在她身上,恨不得电影再播上几个钟头,只觉怎样都看不够,自然每一帧神态都落入他眼中。

      魏邵天见她别扭地坐着,于是探过身去,给她递了一小串葡萄,“我下午买的,没有籽,不用吐皮。”

      她捏着藤,葡萄还在滴水,凉水滴在她的脚背上,惹得她身体一颤。

      他好笑,“你紧张什么?”

      她动了动嘴角,“好好看电影吧。”

      他只好把脖子转正,没多久又岔话道:“你喜欢刘德华多点,还是吴彦祖多点?”

      “华仔。”

      “不嫌老?”

      “越老越有味。”

      “喔,我以为你会喜欢吴彦祖。”

      宋瑾瑜眼神黯了黯。其实吴彦祖和他岁数相仿,早年港媒偷拍到几张他的相片,挂上杂志,标题都写“翻版阿祖”。他自然是帅不过吴彦祖的,港媒这样写,无非是为吹捧。

      想到他,自然就走了神,后半段电影演了什么也不尽知道。直到眼前突然一道黑影压过来,她立马进入警戒,连呼吸都窒了一拍。

      “想什么呢?”

      魏邵天在她身边很近的位置坐下,捏一只高脚杯在手中晃悠,“你不说我也知道。”多半又是那个心上人。

      在开口之前,连她自己都没想过,这份从未吐露给任何人知晓的心事,会在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夜晚,说给这样的一个人听。

      “也许在你看来很蠢,可我爱了他很多年。”

      甚至连当事人自己,都不曾听过这句话。

      魏邵天尝一口酒,满不在乎道:“你那只mp3是98年的古董机了,是时候换个新的了。”

      一语双关。

      “98年起的每一年圣诞节,我都会收到一份礼物。每一次,我都希望下一年的圣诞礼物会是一枚钻戒。今年已是第九年,他终于要跟别人结婚了。”

      “如果这么多年都不足以让你走进他的心里,证明他的心从未为你打开过,又何必非要去敲一扇上锁了的门?”

      她自嘲,“也许不是门上了锁,而是隔音效果太好,门里的人一直没有听到呢?”

      他摇头,“女人,非要把门拆了,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你的一席之地,才肯罢休。”

      男人可以看低一个女人,鄙夷一个女人,但不能取笑她的爱情。因为这是她仅剩的尊严。

      “我从来都不需要什么位置,只要一个角落就足够。”

      她起身,膝盖撞到矮桌,碰倒了桌上的红酒杯。

      慌乱间她躬身要去扶,可还是慢了一步。杯子断了,身首异处,酒撒了,酒香四溢。

      “电影还没结束。”

      “我困了。”

      她没有说,其实她已经猜到了结局。

      魏邵天拉住她的手,她本能地挣了一下,有些微恼,“……你松手。”

      “陪我看完,就放你走。”

      “我不是你的马仔也不是你的女人,没有义务要陪你做这些。”

      “我也没有义务再陪你做戏。”

      他捏住她的手腕,稍一使劲便轻而易举地将她摔回沙发上,并用言语警告,“我不是善人,我的仁慈有限。”

      她不再试图逃跑,乖乖坐回原处。电影终于演到结尾,阿昆死了,阿芬也死了,吴彦祖演的卧底警察阿力,坐在阿芬生前坐过的那张沙发上,抱着装着注射器的盒子,陷入了无尽的迷惘。迈前一步,便是深渊,退后一步,便是悔恨。

      结尾的留白没有告诉观众,阿力是否迈出了那一步。正与邪,善与恶,罪与罚……都不过是一念之间。

      她从不喜欢这些港产警匪片,兵与贼的故事,银幕上演过无数遍,永远是千篇一律。一个半钟的时间里,唯一能让她记忆深刻的,只有阿力对阿芬的一份情。

      电视切到黑幕,她仍坐着不动,手捏在膝盖上,静静道:“土地转让协议书我已经收到了,在我的办公室,昨天太忙了忘记拿回来。之后……你有空再去拿吧,或者让别人来也行。”

      说完这番话,应当是不拖不欠了,于是她抽出全身的力气逃离这座沙发,可黑暗中,一双有力的手摁在她的腰上,钳制住了她的一切行动。

      渐渐,她已被逼到无路可退。

      “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沉默大约是她最后的反抗。

      他的手臂勒得越来越紧,“宋瑾瑜,如果明天我死了呢?”

      他连名带姓的叫她,还是第一次。

      他身上难得的没有烟味,也是第一次。

      但她始终只有那一句,“阿力和阿芬,不是同路人。”

      到了这一刻,魏邵天根本不在乎她话中的大道理,只兀自垂首,用气息捕获他心爱的猎物。红酒甜涩醇厚,葡萄汁水饱满,纠缠在一起又是另一种味道,这几日他心心又念念的味道。

      为了达成这个吻,他已不知下过多少功夫,又发过多少春梦。

      久旱逢甘霖,男人自然是吻得全情投入,不知有多尽兴,两只手臂快勒得她喘不上气。

      她假意迎合他,手却从他的背脊往下探,摸索到了沙发的缝隙间……

      之前她能逃过去,全是侥幸。今天是最后一天,若他明天当真要去赴死,不搏一搏,只怕她逃不掉。

      她知道他平时藏枪的位置,眼下被逼到无路可退,只有冒险一试。

      就在她要摸到枪的一瞬间,男人突然从情迷意乱中清醒过来,用快到难以置信的速度扣住她的皓腕,反手将她制服。

      她双手都被禁锢住,背身被扣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任何挣扎在男人压倒性的力量面前都是徒劳。

      他的眸光瞬间就冷了下去,咬着一口阴森森的白牙,“学什么不好,非要碰枪?”

      “我是自卫。你想发泄可以招妓,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魏邵天哼了一身,利索卸掉弹夹,“我说了,好聚好散。不闹这一出,我都打算放过你了。”

      她半张脸贴着冰凉的地板,上面还有方才未能清理的酒渍,双手反扣着,压着了心肺,一口气没喘上来,呼吸也变得急促,很快她便失了力,毫无反抗地蜷在地上,活脱像个落难的小狗。

      都自身难保的人,居然还有胆量来挑战他的底线。

      魏邵天看见她瞳孔中的不安和恐惧渐渐放大,知道她是哮喘犯了,却也不急着给她药。而是惩罚似的看她如溺水人一般挣扎,再在她濒临休克前化身万有的救世主,挥手解救世人。

      谁让她太难驯服,总要吃点苦头,下次才肯乖乖缴械投降。

      他从兜里掏出吸入剂扔给她,彼时,她已满脸通红,抓着吸了几口后,嘴上含糊不清地似乎说了句什么。

      他全然当没听见,拦腰将她抱了起来,手里的吸入剂应声落地,摔成两截。

      “谢我的方法多了,就看你想怎么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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