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小儿初长成

　　陆诚挑几个大一些的孩子，故意问起他们的学习情况。这几个孩子倒是格外争气，一个个说起学习来，还有点陆诚小时候那勤学上进的尽头。陆千帆一向是最喜欢这样聪明上进的孩子，平日里给孤儿院的捐赠也十分大方，用他的话说这是在播种希望。陆诚现在也是这种感觉，有一种很想帮他们实现抱负的冲动，当即给助理打电话给这些孩子们定了许多用得着的书籍，其中还包括红遍大江南北的三五年习题集。
　　“哥，哪有像你这样送礼物还选习题集的，以后孩子们都不欢迎你来了。”雨萱拨弄着碗里清汤寡水的饭菜，不以为然。
　　“你以为你不爱读书，别人也都这么不懂事么。陆雨萱，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读的学校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陆诚压低了声音在雨萱耳边说。
　　本来饭菜就不合胃口，现在又被当做攻击的对象，雨萱撅着小嘴瞪着陆诚，“干嘛突然说我呀，我没说我不爱读书啊……”
　　“那你有好好读书吗？”陆诚步步紧逼，一点儿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雨萱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一时不好意思张口。
　　“陆雨萱，看着我。”陆诚放下了筷子，带着雨萱到一边的墙角，“你没什么要跟哥说的吗？”
　　“说什么？”雨萱一脸无知地看着陆诚，“那个，我是不那么爱看书……主要是不爱看有字的书……”
　　“那你看什么？无字天书？”陆诚极力压制着心里的怒火。他越来越佩服父亲，怎么就把自己管的这么服服帖帖，可自己对雨萱，却好像怎么也管不好似的。当年他要是敢跟陆千帆说这话，估计会挨一顿好打。
　　“我爱看漫画……”雨萱低下了头，心里琢磨着哥哥今天是吃了什么枪药，怎么对她总是没有好气。
　　“陆雨萱你几岁了？”陆诚对她是又生气又无奈，雨萱完全不像他小时候那样会察言观色的看陆千帆的脸色，她想事情总是直白而简单，不跟她明说甚至都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我今天看见你们老师了。”
　　“你去找她干什么？”雨萱一想起吴霞那苦大仇深的脸，心里就涌起不良预感。
　　“你以为我想去么，是老师找我去讲你的英雄事迹。陆雨萱，你真的没什么话要跟我说？我可先告诉你，坦白从宽。”
　　“哥……她都跟你说什么了？”雨萱心里开始打鼓，每次哥哥叫她全名的时候就是挨打的前奏。
　　“什么都说了。但我还是愿意给你个机会，让你主动交代。”
　　“那个……我期中考试没考好……”
　　“有多不好？”
　　“有几科没及格……”
　　“那么好的学校和老师，你怎么就不听话不懂事呢？那么愿意玩以后别去上学了，就自己在家玩吧。这里的孩子随便谁跟你换一下，都会珍惜的。”陆诚的喉结动了一下，后面的话没再说出口。

　　陆诚想到了当年的自己，为了能拥有陆千帆给他的教育环境，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可他不仅从没有一点怨言还心怀感激。就是因为得到的不容易所以分外努力怕失去，而雨萱与生俱来的拥有这一切，却从来不把这些放在心上。

　　陆诚继续道，“在外面我给你留点面子，坐回去把碗里的饭菜都吃干净了不许浪费。这会儿功夫好好想想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要是敢撒谎骗我，问问你的小屁股受不受得了。”
　　“哥……”雨萱一下子泄了气，本来出了成绩之后心里就怕的不行，原本打算找机会再跟哥哥说，现在倒让哥哥被老师先叫去告状，这下可麻烦了……

　　陆诚拉着雨萱重回饭桌，他觉得现在的自己，用‘慈母多败儿’来形容再贴切不过。说是管教了雨萱这些年，可从来没有真的狠心打过她。好容易用了两次戒尺，最后还是改了主意，一次轻描淡写的做做样子，一次打在自己手上了。

　　难道真的要用戒尺打雨萱吗？那样的疼痛她受得了么？自己若是下手重了给她打得破了皮，会不会留下疤痕？她那么爱美，肯定会很难过吧……

　　可是就这样不管了么？雨萱是个乖孩子的，她只是一时无知做错了事而已。现在不管她，以后只会越错越多，到时候只怕自己更会后悔的。

　　沉思之际，陆诚眼看着雨萱把她碗里的饭菜偷偷往自己碗里夹，才总算是勉强吃完了。陆诚皱了皱眉，雨萱对这一切，终归是嫌弃的。他没说话，默默地都吃了。这些饭菜，他小时候可是吃得津津有味的。

　　回家路上，陆诚也不说话，他知道雨萱最怕被人晾着，估计到家不用怎么训她这丫头就会说实话了。不过这次，不管雨萱说不说实话，陆诚都铁了心让她尝尝板子上身的滋味。

　　一小时后，陆诚书房里。
　　“陆雨萱，过来罚站。”陆诚说着自己坐在书桌前，拿出文件来分分钟投入了认真工作的状态。
　　“少爷，好歹先让小姐把鞋子换了吧，这个站久了脚要疼的……”才一进屋，刘妈就忍不住出了声。
　　“不用，她自己喜欢。”陆诚头也没抬，“你出去吧。”
　　听到关门声，陆诚才问了雨萱一句，“想好都跟我说什么了吗？”
　　“我不想挨打！你先答应，我才跟你说别的。”雨萱心里已经盘算了好几天，现在择日不如撞日，还是要跟哥哥争取一下。

　　本来雨萱并没觉得被哥哥打几下屁股有什么大不了，虽然当时很疼很疼，可是过后的日子哥哥又会对她很好。这种宠爱跟平时都不一样，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溺爱，让雨萱觉得很踏实很温暖，所以偶尔受点皮肉之苦她也不太反抗。
　　直到有女同学在卫生间看见她屁股上的巴掌印，吃惊的嘴巴都成了O型，雨萱这才恍然，像她这么大还被哥哥脱了裤子打屁股，是很丢人很难为情的。她去问卓子涵，得到的答案也是一样，别人家的大姑娘，是肯定不会被打光屁股的。就算小时候，也不一定都挨打，只有冰块脸才这么狠心，动不动就武力镇压。

　　雨萱实在懊恼，上次怎么就一时糊涂，竟然答应了以后可以任凭他管教，真是失策。难道不答应哥哥，他还能真的不回家吗，不过是凑巧那几天太忙了没赶回来而已。想到这，雨萱觉得大律师套路太深，自己是被他骗了误入歧途。

　　“陆雨萱，你到现在还敢跟我说这种任性耍赖的话，一点认错的意思都没有，是不是？！”陆诚发现雨萱现在有自己的主意了，心里也很懊恼：孩子大了真是越来越不好管，都怪自己小时候对她太心疼，都给宠坏了。
　　“我就是不想挨打嘛！有什么话你不能好好说啊，说服教育你懂不懂……我也不想没考好啊……可是我真的不会啊……”
　　“不会你还敢逃课？我以为你什么都会了呢！既然不觉得错那就站这慢慢想吧。”陆诚气急，恨不得现在就把雨萱按在床上揍一顿，可理智告诉他不能在气头上动手，还是先冷静一下。
　　“哥……罚了站，是不是就不用挨打了？”
　　“……陆雨萱，等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按规矩去趴好等我教育你。要是一直不知错，你就这么站着吧。不过我提醒你，你拖得越久，只会挨打越多。”陆诚觉得自己真是没这个小人磨得没脾气了，她看不出来自己很生气吗，还好像一点不害怕的样子？

　　雨萱低下了头，这要站到什么时候呢。哥哥自己坐在那优哉游哉地看文件，可苦了她在这儿……雨萱不时挪动着双脚，变换重心让自己没那么辛苦，可还是动作幅度太大惹恼了陆诚。只见他从包里拿出了雨萱的成绩单，一声不吭地走到雨萱面前，把那张薄纸夹在雨萱膝盖之间。

　　“站好了，不许乱动。掉下来一次就加罚一个晚上，我说到做到。还有，今天不打到你老老实实认错，咱俩谁也别睡觉。”陆诚呵斥道。
　　“法西斯啊你，动不动就打我！我哪像你从小就是天之骄子，什么都好什么都对，爸爸说起你眼神都放光……”雨萱自己小声念叨着，不时偷眼看一看陆诚，“哎，你可怜的妹妹每次挨了打还要上学，坐在凳子上有多疼你知道么……”

　　雨萱多希望哥哥能心软，大发慈悲放过她啊！

　　陆诚非但没有心软，还被她逗得忍不住想笑。挨几下巴掌能有多疼，第二天坐凳子真的还能有感觉吗？陆千帆对他的要求，就算是戒尺打烂了屁股，木头板凳也得照样面不改色地坐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陆诚看着她可怜兮兮的小脸，顿时有点骑虎难下的无奈。这么大阵仗的回来了，要是让她轻松过关，以后自己在她心目中更没有威信了。可真到了这节骨眼上，怎么这手就不听使唤，迟迟不愿意拿起戒尺呢……

　　此刻，雨萱眼中的陆诚，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他对自己真是一点同情心也没有么？难道是因为……小维哥明明答应了几天之内就告诉她结果的，可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再无往日殷勤，总说自己忙，没时间去帮她拿结果。

　　雨萱心里涌起一丝寒意，那些她不愿意相信不敢想象的事情，八成是真的。小维哥一定是知道结果了，所以不敢面对她，或者说，小维哥现在也不爱搭理她不想帮她了。

　　于是，雨萱再看向陆诚的时候，心里多了几分害怕。

　　哥哥知道吗？他对自己的严厉，是因为他知道了自己不是他的小妹妹，所以以前的耐心和疼爱都没有了？雨萱郁闷，快到毕业班了考试越来越多，以后哥哥的惩罚会不会是家常便饭了呢，只要考不好就会被打一顿……

　　“罚站很舒服么？”陆诚带着怒意问。
　　雨萱的思绪被打断，急忙认错，“哥，我以后好好学习，这次能不能别打我了……”

　　陆诚暗暗笑她，还是那么胆小，都还没动手就吓成这样。可他的心，却也跟着柔软了——戒尺，还是算了。也别让她一个人趴在床上了，那种空空荡荡的感觉，也会让人心中不安吧。

　　陆诚在沙发上坐下，严声道，“过来，趴在哥腿上。”
　　雨萱磨磨蹭蹭地踱到陆诚身边，深吸了一口气才俯下身去。哥哥还是那么瘦，趴着硌得慌。想到一会儿要受到的惩罚，雨萱又开口讨好陆诚道，“哥……轻点儿好不好？”
　　“你这就是准备好了么？是不是太久没跟你动过手，规矩，真的都忘了？”陆诚愈发严厉。
　　雨萱的脸一下子红了。“哥……别……我不是小孩儿了……”
　　“你要是说自己还小，不懂事，兴许我会手下留情。既然长大了还不懂事，就要好好管教。”陆诚一手按着她的腰，一手抬起准备教训这个不懂事的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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