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小儿初长成

　　“你说什么？每周想去哪？”陆诚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刚刚收获的欣喜也褪了颜色。
　　“赵叔叔家啊！”雨萱无辜地看着陆诚，还未觉察他心中不快。
　　陆诚声音冷冷的又问，“想多久去一次？”
　　“每周啊……”雨萱被他目中寒光逼得有些底气不足，不知道哥哥怎么突然变了脸，好像又不高兴了。
　　陆诚心里不痛快，将她放在地上。“你还真是长本事了，一门心思地往外跑。翅膀硬了就自己飞，别总撒娇耍蛮地让我抱着你，回屋收拾一下，出来吃饭。”
　　“哥，那你是答应了么……”雨萱心里委屈，刚被打了一顿该安抚一下嘛，怎么这好脸色去的这么快，要是这时候不缠着哥哥答应，回头又要考功课，自己达不到他要求也无望再求他答应了。
　　“我答应？”陆诚心中不悦，感觉自己的一片真心小丫头好像一点不领情不明白似的，“答应什么，以后经常打你么？”
　　“哎呀不是嘛，你不要总是强权镇压我，讲点道理好不好……哥我保证不会耽误做功课的……”雨萱怕哥哥以为她贪玩，赶忙解释着。
　　“那你倒说说，赵家有什么好东西，牵着你非得要去？”陆诚心中涌起一丝女大不中留的无奈，不过又觉得她不懂他的生气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也许雨萱现在真的还情窦未开呢。
　　“小维哥给欣然姐买了一只小博美，你没回家时候我把它留在家里玩了几天，我还答应它每周都去看它的……”
　　“你答应赵维了？”
　　“我答应了小博美……”
　　陆诚脸色这才舒缓了些，“……那小狗没名字么，他啊它啊的，我知道你说谁啊。”
　　“那是他给欣然姐的生日礼物，当然要等着欣然姐取名字呢。哥哥，我太喜欢它了……我每次去就待一小会儿，行吗？”
　　“一个月一次。”陆诚勉强答应，也还是打了折扣。
　　“那……半个月，我们各让一步嘛。”雨萱继续替自己争取着。
　　“不听话？那好啊，每周考了功课再去，过关了就去玩小狗，不过关就留在家挨打。”陆诚可不是个会轻易妥协的人，尤其是这种让雨萱和赵维见面的机会。
　　“哥你欺负人……功课都是你出的，你不让我过关我肯定过不了嘛！”雨萱泄了气，看着陆诚一脸严肃，只得委屈道，“好吧好吧，就一个月，你答应了可不许反悔。”
　　“这还差不多，我还以为你刚挨完打就忘，需要我给你再复习一遍呢。”陆诚脸上又重回了笑意，“刚才还说自己要懂事，转眼就跟小孩子似的，你说你每周都去，那人家还得招待你照顾你，不是给别人添麻烦么。”
　　“知道了知道了……我去了不吃饭，我看看就走还不行么……”雨萱见他不那么严肃了才敢又缠着他撒娇，“哥，那在自己家可以吃饭了么？我饿死了……还有，今天你打得太疼，我好像坐不下呢……”

　　当陆诚又一次为她屈服下楼给她盛饭端菜的时候，迎上的是刘妈欲言又止的目光。

　　“怎么了刘妈，有事？”陆诚对家里的下人向来都很客气，说到底，不知道是不是还有那一份对自己身份的忐忑，总不那么理直气壮。
　　“少爷又打小姐了？小姐最近在家很乖的，这样还要挨打，她心里会委屈的……”刘妈仍是忍不住出言求情。
　　“知道了，打得不重，她撒娇而已。我来拿饭菜上楼，她要在屋里吃。”

　　陆诚突然有些羡慕雨萱，每次她挨了打，都有不少人替她心疼。父亲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可转眼就会带她出去玩或者给她买礼物，母亲就更不用说，只要雨萱一哭，对她就恨不得像婴儿般搂在怀里哄着。刘妈从小就照顾她，每次知道她吃苦头了，也都是这样心疼的要命……

　　刘妈脸上堆满了笑容，也一味对陆诚说着好话，“小姐自小就愿意跟少爷在一块儿，您一回来小姐就嫌弃我们烦人了，要少爷只陪着她一个人呢。”
　　陆诚听了心里很是受用，雨萱需要他，就是他这些年来跟着陆千帆打拼奋斗时最大的动力。“雨萱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似的，爸妈也不在家，多亏你们都细心照顾她，我心里很感激。”
　　“少爷怎么说这些见外的话，我跟着太太很多年了，她的女儿，我当然是全心全意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照顾的。哪怕不是，只要是先生太太吩咐了，我也会一样好生照顾着。”刘妈语气温和，却说得陆诚心里怦怦直跳。

　　在陆千帆的同学聚会之前，陆诚并不太介意自己从前是个孤儿院来的孩子。他还觉得幸亏自己是孤儿院来的，他跟雨萱才没有血缘关系。

　　可现在，陆千帆把他的位置捧得太高了，让他恨不得言谈举止间都要用陆家少爷的身份敲打自己，千万不可行差走错。

　　刘妈的话，是在告诉自己她知道很多陆家的秘密，包括自己的身世吗？

　　“咱们陆家是最重规矩的。在这个家里，雨萱听我的，我听爸妈的。”

　　陆诚不知怎的，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只要父母不说什么，他就是这个家里的大少爷，至于下人们，在陆家做得久了是情分，哪有资格对少爷如何管教小姐指手画脚的呢？

　　刘妈脸上一阵发热。她这老妈子还是多嘴说错了话，急忙帮着陆诚拣些雨萱爱吃的饭菜帮他盛好，送着他端上楼了。

　　之后几天，陆诚都是亲自去接雨萱放学，两人在外面吃饭，然后雨萱跟着陆诚回律所写作业，晚上再一起回家。虽然发现雨萱的功课退步了不少，陆诚还是信守承诺，带她看了话剧，也去了迪士尼。

　　至于每次去赵家看小狗，陆诚非但不再反对，还带着一大堆工作陪她一起去。这样，如果赵维在家，他就拉上赵维在家里加班，如果赵维不在家，他就自己加班。

　　赵欣然为了向陆诚献殷勤，天气好的日子就约陆诚和雨萱出去逛公园，雨萱只顾抱着小狗玩，她就有机会单独跟陆诚在一起了。

　　有了陆诚的纵容，雨萱的小日子过得也是格外惬意。她发现上次挨打之后，哥哥对她好像比以前温柔了许多，偶尔她试探性地提出些小要求，哥哥也都会尽量满足她，亲子鉴定的事情也被抛到脑后。

　　在学校里，卓子涵在雨萱身边，说是照顾她，其实更多时候都是撺掇着雨萱跟她一起胡闹。反正卓家父母已经决定让她出国去读大学，只要考过了雅思，学校里那点功课根本不算什么。

　　姑姑临走前对她的嘱托，也没说要雨萱考什么名牌大学，只说要她护着雨萱不要被别人欺负，再有就是尽量让她开心快乐。故而每次卓子涵带着雨萱逃课出来玩，都觉得自己真是高标准完成任务。再加上孟涛这样的情场高手在她们身边当护花使者，逗得雨萱总是笑得前仰后合。

　　不过这些对于新班主任吴霞来说，显得格外刺眼。

　　吴霞还不知道陆雨萱和卓子涵的关系，只是觉得陆雨萱看起来是个很乖的孩子，还要参加考高，不应该跟着卓子涵这样的问题学生胡闹。而且就算是胡闹，卓子涵的成绩也依然很好，可是陆雨萱再这样下去，考个一般的大学都成问题。

　　学校里关于陆雨萱的家庭资料，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在本市也很有名望，可是留下的联系方式却只有她哥哥陆诚的。

　　难道这个孩子家里有什么问题？吴霞开始暗暗留心陆雨萱在学校的表现，终于在期中考试之后，拨通了陆诚的电话。

　　踏进这个私立高中的办公室，陆诚只觉光阴荏苒。当年他刚转学到这里的时候还是一个懵懂少年，所有老师看了他原来的学校都有些皱眉，只有胖胖的刘老师说，这孩子看着聪明，只要努力准没问题。

　　事实也的确如此，陆千帆只用了一个暑假的功夫，就让陆诚成为了老师心目中最优秀的学生。

　　现在，陆诚作为学生家长再走进这间办公室的时候，还在想着，要是在遇见以前的老师，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当陆诚第一次见到雨萱的班主任吴霞时，着实吃了一惊。这个老师说话的腔调古板得像个教导主任，可是看起来好像比自己年纪还小。不仅如此，她也是难得一见的愿意跟这些富家子弟较劲认真——其他那些有经验的老师都不会招惹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让他们平平安安地顺利毕业才乐得清闲呢。

　　“请问您是吴老师？”陆诚再一次确认。
　　“您好，我是吴霞，你是陆雨萱的哥哥吧，”吴霞给陆诚倒了一杯水，开门见山地说起雨萱的近况。

　　随着逃课、不写作业这些字眼飘入了陆诚的耳朵，他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陆先生，恕我冒昧，你们家庭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为什么是您来，而不是陆雨萱的父母呢？”吴霞上下打量着陆诚，眼前这个男人睿智冷峻，成熟稳重，他的言谈气度与孩童般天真的陆雨萱完全不一样。

　　陆诚只得解释说父母都在国外，他的年龄和能力也已经足以担任雨萱的监护人。临走，又一再向老师承诺，会好好管教雨萱，让她把成绩搞上去。

　　雨萱放学时看见哥哥在门口还很高兴，以为他是特意来接自己回家的。她一上车嘴就没闲着，恨不得把学校里好玩的事情都讲给他听。

　　陆诚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带她回家，而是开向了孤儿院的方向。上次去了一趟之后雨萱回家懂事许多，这次陆诚也想故技重施。他也没理会雨萱说肚子饿了，只是冷冰冰地说，到了孤儿院跟着一起吃饭。

　　孤儿院的饭菜比私立高中的食堂都差得远了，更不用说和家里刘妈的私家手艺或是外面那些价格高昂的餐厅。雨萱吃得老大不乐意，还不时给哥哥使眼色，问他晚上会不会再带她出去吃好吃的。

　　往常，这点小事儿，只要有时间，陆诚是一定会答应的。

　　可今天，陆诚耳边回荡的都是吴霞说起雨萱的种种罪状。他心里很不好受，雨萱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不是说好了要好好学习去个好大学么，不是说好了要努力让父母高兴么，难道这一切，都是她的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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