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小儿初长成

　　“陆诚哥，那个，我爸让我来送螃蟹……我已经让刘妈蒸好了，挺新鲜的……”赵维见他们终于下来了，支支吾吾地打招呼。
　　“什么时候过来的呀，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自己在楼下等着。”陆诚看赵维的样子就知道他听见雨萱哭闹了，他怕雨萱难为情，只得装作若无其事。
　　“来了一会儿了，想上去找你们来着，不过听你们……好像忙着，我就在这等等……”赵维仔细打量着雨萱，看她眼睛有些红肿，低着头跟在陆诚身后。
　　“现在忙完了。你也没吃饭呢吧，留下来咱们一起吃。”陆诚难得对赵维热情相邀。
　　雨萱看着他们俩，一直不搭话。
　　她心里琢磨着赵维到底什么时候来的、听见多少。平日里吃饭常坐的地方已经放好了软垫，雨萱心里有一丝温暖，看来哥哥还是心疼她的。
　　在陆诚面前，雨萱没什么形象包袱，毕竟是被他从小抱着长大的。即使被他打了，雨萱的第一反应也是疼而不是难为情，更不会觉得丢人。
　　但赵维不一样。他是爸爸朋友家那个聪明帅气有着温暖笑容的小哥哥，在外人面前，雨萱还是想维持个好形象的。偏偏赵维这时候来献殷勤。在雨萱刚被打了手心之后，送螃蟹给她吃。
　　她怎么吃呢。手心里还热热的，筷子都不想拿，更别说啃螃蟹了。

　　“刘妈，给小姐做一碗姜汁撞奶。”陆诚转向雨萱道，“你等着吃完那个再吃螃蟹，不然太寒凉了。”
　　陆诚给雨萱找了个台阶下，又拍了拍她的手算是安慰，然后就自顾拿着工具收拾起蟹肉来。他的手很灵巧，总能剥出品相极好的完整蟹肉。整块的蟹肉和蟹黄摆在碟子中，就像是米其林大师的作品。
　　雨萱感激地看着哥哥。

　　赵维刚才就听见雨萱的哭声，再看她座位上的垫子，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现在有她最爱的螃蟹也不动手，难道手上也有伤么？眼见陆诚在一旁急不可耐地忙活着手里的肥蟹，一时忍不住替雨萱抱不平。
　　“雨萱，你手怎么了？”赵维说着也想伸手去看。
　　“没……没事……”雨萱一下子缩回来，藏在桌子底下。
　　“我看看！你是不是又挨打了？”赵维有些生气，又有些不易觉察的心疼。
　　“不用你管！”面对赵维一而再的追问，雨萱面子上挂不住，甩开他的手就往楼上跑。
　　“我家雨萱脾气不好，见笑了。”陆诚的声音波澜不惊，继续手上的工作。
　　赵维白了他一眼，“陆诚哥，我看是你脾气不好吧。你对雨萱怎么总是非打即骂？雨萱在我家的时候不知道多乖，你还律师呢，动手打人是虐待你不知道么！”
　　“在你家很乖？”陆诚不屑地笑笑，“真是大姑娘了，出去还知道装装样子。”
　　“你真能心安理得的自己坐在这吃啊！雨萱她哭了你没看见么……陆诚哥，你上去哄哄她啊！”赵维真恨不得自己去，可雨萱回屋了，他又觉得自己这么上去太冒失。
　　“呵呵，你看见我吃一口了？”陆诚在餐盘里将蟹肉安置的宛如饭店里上菜时的摆盘，又盛了些雨萱爱吃的饭菜，坦然地看着赵维，“小树不修不直溜。我们家孩子不听话就得管，不像你们家那么自由民主。本来你不提她都老实了，你这小子特意来给我找事儿的吧。”
　　陆诚说罢端着饭菜上楼了，留下赵维一个人空对一桌饭菜。

　　陆诚上楼时回想着赵维的话，这小子对雨萱绝对有企图。他没有敲门，看见雨萱果然像每次闹脾气一样，趴在床上被子蒙着头。“谁家的小花猫又哭呢，不是饿了么，怎么不吃就跑了？”
　　“不吃不吃……你们故意吃螃蟹，还笑话我……”雨萱不肯回头看陆诚。
　　“真不吃？哎，哥跟你折腾了一下午，又饿着肚子给弄螃蟹，你这没良心的小丫头还一点儿不领情……”
　　雨萱一回头，看见陆诚正端着饭菜站在她床边，含笑看着她。眼前的哥哥温和亲切如冬日雪山之巅的暖阳，谁还会介意他刚才如千里冰封般疾言厉色的冰块脸呢。更何况哥哥手上盘子里是她最爱的螃蟹肉，堆得小山一样高。
　　陆诚继续哄她道，“我自己都没来得及吃，趁热给你送上来了。再给你一次机会，吃不吃？”
　　“吃！”雨萱是真的饿了，也最爱吃螃蟹。再说她得领情啊，不然说不好又被哥哥拍一顿。听话吃饭，总比不听话挨打好受多了。
　　“这才乖，要不爸妈回来看见你饿瘦了，还以为我虐待你呢。”看见雨萱开怀，陆诚饿着也觉得心里舒坦。
　　“你没有么……哼，法西斯。”雨萱小声嘟囔着。
　　“勺子能拿吧？”陆诚递过来餐具。
　　“不能。你看你看，好像真的肿起来了呢……”雨萱把自己的小手捧到陆诚面前。
　　陆诚无奈。这丫头真是被自己惯坏了，他打十下也抵不上陆千帆打一下，不过是仍有些红着，真能肿起来才怪。
　　“张嘴吧，小祖宗。”陆诚拿着勺子喂到了雨萱嘴边。

　　雨萱觉得自己也胜利了一回。
　　哥哥在喂她吃饭呀，那就再次证明他心里还疼自己。

　　“哥，我以后都听话，不惹你生气了。”雨萱吃了点东西，心情好态度也好。
　　“好，多吃点儿，要不以后想气我都没力气了。”
　　“哥，你还生气么？我是在认真忏悔啊……”
　　“傻丫头，逗你的。我才不生气，下次你想折腾的时候，问问自己的小屁股怕不怕。再惹我，就打得你坐不下，看你还长不长记性。”
　　雨萱这才想起，刚才下楼的时候，她坐的位置多了个厚软垫。“就怪你，干嘛给我放个垫子，这下小维哥哥也知道我挨打了……”
　　陆诚点了下雨萱的脑门，“你不知道自己刚才哭多大声么，他又不聋。”
　　“反正怪你，你打得太疼我才哭的，”雨萱往陆诚身边凑了凑，讨好地看着他，“哥，你有没有觉得良心不安、愧对你善良的妹妹啊？下次，可不可以对我温柔点……”
　　“嗯，态度很好，这次刚打完就惦记着下次了。”陆诚一脸坏笑，他一直都觉得雨萱这样傻傻的挺好，单纯的像一张白纸。
　　“哥你讨厌……楼下那个，你让他走呗，我现在不想看见他。”雨萱倚在陆诚怀里耍赖，“每次都问东问西的，丢死人了。”
　　“呦，小丫头脸皮这么薄啊。谁家的孩子不挨打啊，傻丫头。”陆诚捏着她肉嘟嘟的小脸，忍不住打趣她。“不想看见他你就在屋里待着呗，反正他又不会闯进来。一会儿你吃饱了哥下去送他走。”
　　“哼，就会说风凉话，下次你自己挨一次试试！我知道爸爸妈妈都喜欢你，因为哥学习好、工作好、长得也好……反正什么都好，别的叔叔阿姨都羡慕他们有你这样的儿子，哥这么完美的人当然不会知道挨打的滋味儿。”雨萱脸埋在陆诚怀里，心里无比羡慕哥哥。
　　陆诚苦笑。父亲还真是维护他的面子，这么多年，雨萱竟然都不知道他也会挨打，而且是比她重得多的严厉惩罚。
　　“对了，今天的事儿，不许跟别人说……爸爸妈妈也不行，这是咱们俩的秘密。”雨萱仰着小脸，渴求地看着陆诚。
　　“好，哥答应你。”陆诚正犹豫怎么跟父亲说才合适，毕竟动了尺子，不知道这算不算父亲说的不许伤害她。没想到丫头长大了知道害羞，正好免了这麻烦。

　　陆诚和雨萱两个人在楼上腻歪着，赵维独自一人在楼下看着雨萱座位的垫子，突然觉得很心疼。
　　他很想保护雨萱。
　　雨萱长得漂亮又乖巧可爱，很像他喜欢的二次元动漫美少女。陆家的千金小姐，陆大律师的掌上明珠，本该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可身边却有这个不讲理又臭脾气的哥哥，总是要挨打。哪怕赵维这些年已经听姐姐说了太多关于陆诚哥的神话，他都觉得身为一个男人，苛责雨萱的理由。
　　赵维决意要找机会劝劝姐姐，还是别喜欢陆诚哥了。他是出类拔萃，可是太凶，总爱打人。还是卓子卿好，虽然比不上陆诚哥优秀，可他脾气好啊，对姐姐也是一心一意的，绝对是个居家必备的温柔暖男。

　　等陆诚下楼时，本以为赵维会已经离开。可看他坐在客厅里的样子，却像是特意在等他。毕竟来者是客，两家又这么熟悉，陆诚也想试探他一下。
　　“小维吃好了么，雨萱今天不听话，我刚才在楼上哄了她一会儿。”陆诚笑着解释。他想无意间透露给赵维，他和雨萱是很亲密的。
　　“陆诚哥，你有必要这样，说这些骗小孩的话么。你要是有耐心能哄她，她就不会总挨打了。”赵维像是对陆诚兴师问罪，更是完全不相信他会哄着雨萱。
　　“哦？那我应该把你当大人对待？”陆诚掏出烟来，自己点了一根，递给赵维一根。
　　“我不吸烟。不过不是因为我没长大，而是觉得不健康。”赵维理直气壮地拒绝。
　　陆诚点头，“嗯，还是你通宵打游戏健康。”
　　“至少我心理健康。”赵维打算摊牌，“陆诚哥，你说吧，怎么能让你不再打雨萱？”
　　陆诚一愣。“除了爸妈，我还不觉得有人可以跟我谈这个问题。你，凭什么身份？”
　　“男朋友……她未来的男朋友。陆诚哥，我喜欢雨萱。”赵维脱口而出。
　　陆诚狠嘬了一口手里的烟。
　　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跑到自己面前来说，他要当雨萱的男朋友？！
　　“你这未来有点儿远，远得遥不可及。我父亲的意思是，陆雨萱二十岁之前不可以谈恋爱。”陆诚明确表态。
　　“为什么？你们不能像封建大家长一样限制她的思想，更不能限制她的情感。现在最热门的网游里，小学生都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对象结婚，为什么我只是想追求雨萱跟她谈恋爱都不行？”赵维气鼓鼓的，陆家的规矩实在太多，他要帮雨萱挣脱枷锁摆脱牢笼。
　　“因为她不喜欢你啊。”陆诚说得轻描淡写，心中还是觉得眼前少年幼稚。以他对雨萱的了解，赵维确实不是她喜欢的类型。父亲就更不用说，陆大律师知道赵维经常通宵玩游戏之后直接跟赵一平说他这儿子欠揍。“还有，你能回到三次元跟我说话么？”
　　“陆诚哥，那她喜欢什么样的？”赵维虽然不认可陆诚对雨萱的打骂，可是他相信陆诚是最了解雨萱的人。
　　“我这样的。”陆诚像是在开玩笑，可赵维却很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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