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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将院子里收拾好，贺长根与桂芬婶看着码的整整齐齐的肉和皮毛，揉着腰露出了朴质又惊喜的笑。

　　贺娇娇对血呼啦撒的场面没什么兴趣，早拿了个盆接了水逗弄几条小鱼儿。银色的细鳞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的光，鱼儿头上还有两个明显突出的角骨。当它们飞快游过时，真像幼小的银龙在水中翻腾。

　　“哟，这可是银龙仔啊，我还是小时候看过一回。”一把苍老的声音在贺娇娇头顶响起，她抬头一看，是村里的宿老贺明生，按照辈分知该称一句曾祖父。

　　“大耶耶知道这个？”贺娇娇站起来乖乖与他问好，又好奇的指着水盆问道：“原来这种鱼儿叫银龙仔啊。是因为看着像小银龙吗？”

　　“可不止是因为像。”贺明生摸一摸小姑娘手感极好的头毛，耐心的与她讲古：“传说咱们村里在几百年前出过一位大官人，那位官人自幼家贫，是母亲含辛茹苦将他养大。后来大官人高中探花回家报喜，没想到回家才发现母亲因为操劳过度，竟是重病的快要咽气了。”

　　“他是个孝顺儿子，在母亲床前痛哭流涕，希望母亲能够好起来。这时候屋子里突然出现一位红衣官人，告诉他唯有龙肉才能让他母亲延年益寿百病不生。”

　　“然后呢？”贺娇娇适时的捧哏。

　　“然后啊，大官人就问红衣官人，我该怎么才能找到龙，请它赐我一些龙肉呢？”

　　“红衣官人告诉他，其实你们村外的小河就通着东海，只要你真的孝感动天，自然能找到龙来救你母亲。”

　　“那红衣官人说的龙就是银龙仔吗？”贺娇娇不怎么礼貌的打断了老人家的讲述，其实不就是个卧冰求鲤的乡俗改版么？

　　老人家不在意她的急切，轻笑着点点头：“可不是呢么，大官人顺着小河三叩九拜求真龙现身，就在他磕满一千个头的时候，一条小鱼儿就这么蹦进了他怀里。”

　　“那鱼儿浑身银色，头上长角，像极了一条小银龙。大官人揣着鱼回到家中将鱼炖汤喂给母亲用下，老人家果然日渐好转，最后竟然完全痊愈，跟着大官人一块儿上京城享福去了。”

　　“所以这鱼是能救命的啊？！”贺娇娇瞪大了眼睛一脸“我信了”的表情，对手指想了想，忽然往屋里跑，乒铃乓啷的也不知在翻腾什么。

　　“今儿晚饭还没这么早，你搬饭碗作甚？”张红莲的大嗓门哪怕隔着厨房的墙都能让外头听的一清二楚：“家里就这么八个碗，你可别给我摔了！”

　　“我要装鱼儿呀。”贺娇娇十分无辜：“刚刚大耶耶告诉我了，老人家吃了银龙仔就能百病不生的。我要把鱼送给几位大耶耶，让他们都好好儿的！”

　　小丫头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反正我能钓呢，这回的都给大耶耶他们，等下回进山，我再给大伯婶子和大哥嫂嫂们钓。”

　　无论屋里的张红莲还是屋外的贺明生都愣了，没想到小姑娘听完故事想到的是这个。贺娇娇丝毫没有一把年纪装嫩刷好感是多么不要脸的觉悟，兴致冲冲的抱着碗出来：“大耶耶你等一下哦，我把鱼装出来送给你。”

　　她丝毫没有不舍，反而抓鱼抓的十分开心。贺明生看着她的样子也笑了，蹲下来给她帮忙：“银龙仔游得快，你得两个手这么拢着。”他将一条鱼儿放进碗里自己端起来：“那大耶耶可拿走了哦。”

　　“嗯呐，你今晚就炖了吃，等睡一觉明儿腿疼病肯定好了！”小姑娘信誓旦旦，又不忘提醒：“不过您到家了得叫二柱哥把碗给我送回来，不然我们晚饭就没得用啦。”

　　“好嘞，我记得。”贺明生摆摆手，端着鱼慢悠悠的往家里走，心里想的却是，以后得督促儿子对小姑娘更好一些。

　　嗯，贺明生的儿子就是贺家村的村长贺星，贺娇娇说的二柱哥是贺星的小孙子。若是换了别人家平白无故给他东西，老人家少说也会推辞客气几句。可看着贺娇娇认真的笑脸，贺明生一点儿不拒绝讨个好兆头。

　　张红莲站在厨房门口看她抿了嘴乐颠颠的学着贺明生的样子抓鱼，孩子气的可爱又可笑，索性跟过来帮忙：“你这小嫩手哦，在水里泡久了小心掉皮。”

　　两个人很快将鱼分好，张红莲端起两个碗问她：“可要我帮你送去？”

　　其实她忙得很，不过想到小姑娘今儿在山里蹦跶了一天，腿脚肯定也累着了，厨房的事儿晚一会——就晚一会儿再收拾吧。

　　“要的要的。”贺娇娇顺杆爬：“再叫上二嫂和大哥二哥，咱们一块儿去，正好走一趟就回来吃饭了。”

　　她一点儿不客气的掰着指头点了七位年长宿老的名字，贺家哥嫂们自然宠着她照办。走完一趟回家，贺娇娇笑嘻嘻的拉贺长根的手：“过几天咱们再进山呗。今儿的鱼都分给大耶耶们了，大伯和婶子和哥哥嫂嫂们都没喝上一口汤。回头我再多钓几条，咱们做一大锅自己吃个够。”

　　“对了，还有金兰姐和金菊姐那里。”贺娇娇一拍脑袋想起来：“大耶耶说吃了鱼百病不生的，前两天不是说姐夫病着么，咱们明儿就去钓鱼，钓来让姐夫吃了就痊愈。”

　　贺长根看着小姑娘无忧无虑的笑脸，忍不住跟着笑了。捏一把小姑娘头上的小揪揪，贺长根无奈的想，家里养着这么个小神仙，真是个甜蜜的负担啊。

　　“过几天再进山。”他把贺娇娇抱起来往屋里走：“明天可不行，明儿我和你婶要去赶集。”

　　“囡儿想不想去？”桂芬婶拨了一条山鸡腿给她让她抓在手里啃，一边扒饭一边问道：“想去就带你一块儿去。”

　　贺娇娇对牛车敬谢不敏：“明儿要卖货呢，又不是去玩儿，估计你和大伯忙的够呛，且没工夫陪我，我还是等下回吧。”

　　她小大人一样说话，桂芬婶子越发觉得她懂事：“那下回单带你去逛庙会，给你买糖吃。”

　　“还有大侄子的！”贺娇娇举手：“还有小侄儿和我弟弟也要吃。”

　　“囡儿真是个好姐姐。”向来话少的周梅娘也笑了：“以后让侄儿们和弟弟们都记你的情听你的话。”

　　记不记情的无所谓，吃肉才是最重要的。贺娇娇趁机把调味料堆了一桌子，看的桂芬婶无语凝噎，也不知该说她能干还是给她个脑瓜崩。

　　就因为觉得菜不够味，就让娘亲从“仙界”给她找调料，贺二媳妇也不怕把闺女给宠坏了。

　　只是想着满院子的东西运到镇上集市卖掉，算了算能换到的银子，桂芬婶实在没法对贺娇娇发表什么批判之词。反正人家当妈的都没意见，她无非是再多琢磨琢磨这些调料该怎么用而已。

　　不过烤肉什么的也只能等桂芬婶赶集回来再说，贺长根两口子带着两个儿子一大早的借了牛车往镇上去，走的时候贺娇娇连床都还没起。而另一边，不知道是贺娇娇的开光嘴还是银龙仔真神奇，几位吃了鱼喝了汤的老人家一夜好眠，晨起时身上是从未有过的轻快。

　　贺明生更是呆呆的坐在床沿轻轻敲自个儿的腿——他的风湿病一直不见好，到冬天简直要命。哪怕儿子孝顺，各处为他寻医问药，可治来治去也总那个样儿，并没有多少改善的效果。

　　昨儿难得的好天气，他也难得的放下架子逗了逗看着顺眼的小姑娘。谁知道就这么话赶话的得来条鱼儿，炖汤吃过之后竟是一晚上没被腿疼惊醒，到早上还觉得十分不真实。

　　再敲一敲腿，膝盖处的疼痛依旧能感觉出一丁点，可与平日里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的折磨比起来，这一丁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贺明生醒过神来，连饭也顾不上吃，风风火火的就往外跑——昨儿贺娇娇可说了要给各家老人都送一份，他琢磨着可能得到银龙仔的人家，打上门去问问他们是不是都有一样的效果。

　　“爹这是去干啥？”贺村长的媳妇一脸懵逼的看自家男人：“早饭不吃就去遛弯？”

　　“我怎么觉得爷爷走的挺快？”贺星的小儿子胆子大些，看着贺明生的背影疑惑道：“我爷爷这是腿不疼啦？”

　　他随口一说说中真相，可惜谁都没往这方面想。毕竟贺明生被风湿痛日日折磨的情形实在是太深入人心，谁能想到一碗鱼汤能药到病除？

　　贺明生转过一圈，找了几位老伙计聊过一回，毫不意外的发现吃了鱼的老家伙们状态都比往日好了许多。听着他们直呼银龙仔有奇效，贺明生踌躇志满——这点儿变化就沾沾自喜，他这样几乎根除病症的人且什么都没说呢！

　　他是多么沉得住气，多么稳重大气。贺明生在心里给自己点赞，背着手溜着弯回家，被家里人一脸懵逼仿佛写着“爹/爷爷/曾爷爷莫不是有病”的眼神注视，才想起来自己一早忘了吃早饭。

　　咳咳，还是太激动了，要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