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药异闻录

作者:两盏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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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风苔草灼旧日情


      夜幕渐揭,晨辉初明,太阳还没出来,天便已经亮了,暖风在点点光芒的鼓动下,和着湿,和着燥,和着周围的一切轻拂而来。
      橡木独特的香味和芰华浓郁的芬芳,一起向还在熟睡的刘亦全涌来,推搡着,拥挤着,一个不注意,亦全便被推地滚到了地上。
      刘亦全坐起,揉着睡眼,迷迷糊糊地,早晨还甚未强烈的辉光撩动着亦全长长的睫毛。
      “哎呀,小全全,你的睫毛好长啊!还是重睑呢!”鱼阿姨的声音传来,亦全透过晨辉看去,只见鱼阿姨坐在那大树根上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如果我们小全全要是个生的是女儿身,也许会引来好多名门的公子仰慕呢!哈哈哈!”说着,鱼阿姨便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鱼阿姨,你在想什么呢?我是男孩子,是做不了女孩的。”说着,刘亦全站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顿时细小的微尘便在夏日的晨光中四下纷飞,亦全穿过这些微尘在鱼阿姨的身边坐下,看着那鱼阿姨的绫罗裙,总感觉这绫罗裙褪了几分颜色,变淡了,没有昨晚的那般深邃。
      “小全全,愣着干嘛啊,来帮阿姨梳头啊!”鱼阿姨颇有韵味的声音打断了刘亦全略有呆滞的目光,“你在看什么呀?”
      “没......没什么,就是感觉阿姨又年轻了几分。”亦全答道,语气有些生硬。
      “小全全,阿姨可不喜欢那些哄女孩子的话,不过阿姨听了还是很开心的。”说着,鱼阿姨便捂着嘴轻笑起来,亦全则从怀中拿出那把小银梳,在身上略微擦拭了一番,走到鱼阿姨的身后开始轻轻梳理那万千青丝。这青丝比之前的更加有光泽了,密密麻麻,令时光都心生畏惧。
      亦全不会梳什么复杂的发型,依旧只是将两边的头发梳到了后面,简单而清爽。
      “鱼阿姨,你的头发梳好了。”亦全在鱼阿姨的身后轻声说,说着把那小银梳在胸前习惯性地擦了擦,放入怀中。这时,鱼阿姨站了起来,在亦全的面前转了个身,如瀑般的秀发在刘亦全脸前一公分处拂过,竟是甜甜的,亦全发现,那绫罗裙已经不是酒红色的,而是正红色的了。
      夏天的太阳总是一会就升得很高,高高的阳光洒下,经过云层的过滤,褪了金,淡了黄,变成纯洁的白色,白色的光芒落在这长裙上使得这正红格外夺目。
      鱼阿姨对着刘亦全展颜一笑,脸颊被阳光晒得有些泛红,很是迷人,带着些许幽怨的语气说道:“,小全全,你觉得还是应该叫我鱼阿姨么?阿姨是不是有点老了?”
      “这......这没有什么关系吧?我之前不是还叫奶奶的么?”刘亦全声音略微颤抖,回想之前鱼奶奶的面容竟有了些许模糊,那张满是褶皱的脸仿佛在渐渐远去。
      “我不管,你现在就是应该要叫我鱼姐姐了。”鱼阿姨说道,竟微微嘟起了嘴。
      “好吧好吧。”亦全无奈地表示赞同,而后问道,“我们现在可以走了么?鱼姐姐?”这次亦全改口非常快。
      “走吧!”鱼阿姨,不,是鱼姐姐一手拎起那只琥珀色的袋子,一手撑着正红色的油纸伞走在了前方,身姿婀娜。那伞仿佛也有些不同了,多了些绿藤的图案在伞顶盘绕。刘亦全看着这红色的身影略略出了神。鱼姐姐回过头对着出神的亦全道:“小全全,你还在那干嘛呢?快来呀!”
      还没等刘亦全开口应陈,那软软的声音便又传来了。“呀!那时什么?”刘亦全顺着鱼姐姐玉指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大橡树的另一侧有点点黄色。
      “走,过去看看。”两人便往那点点黄色走去,走到哪跟前,发现那点点黄色竟是朵朵灿灿的小花。每一朵小花都藏在线形的小草中,那小草有些许像花中君子的兰花,但叶片没有兰花那般修长,叶片每部分的宽窄变化很大。
      “鱼姐姐,这是兰花么?”显然,刘亦全还是把它认成了兰花。
      “这是仙茅,又称风苔草,也是一种药材功效很多,主要可以治一切风气,补暖腰脚,清安五脏。久服轻身,益颜色,同时还有益阳气。但也有一定的副作用。”鱼姐姐缓缓说道,声音软软的好听极了,“来,让我来采一些回去。”说着,鱼姐姐便蹲下动手挖这些仙茅,只见这仙茅的根与之前亦全所吃的黄精不同,它的根是笔直的,只有拇指般粗细。
      “鱼姐姐,我们在这里逗留这么久好么?我们不是还要赶路么?”刘亦全在一旁问道。
      “没事,路是永远走不完的,走得完的只有人生,况且我们要去的地方也不远了,再走一天也就要到了吧!”说着,鱼姐姐便把油纸伞递到了亦全的手中,说道,“你帮我姐姐撑着这伞,姐姐给你讲个故事吧,关于风苔草的。”
      “好啊好啊。”刘亦全拿着伞也蹲了下来,他的睫毛离鱼姐姐的脸不过一尺。红红的油纸伞在阳光下发出红红的光,红红的光照在映照在鱼姐姐红红的裙上,红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在很久很久以前.......”鱼姐姐软软的声音传来,还未开始,刘亦全便已入了迷。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名为陈留的读书人,这读书人读的书可不是那些为了仕途的四书五经,仁义礼智之类的经书,而是关于寻仙炼丹来求长生的书,他最感兴趣的是那些关于寻得长生药长生不老的传说,最常去的地方便是桥下说书处,听那些说书先生讲关于成仙的故事。那为什么这陈留这么着迷于寻求长生呢?要知道,人这种生物只有在温饱不愁的情况下才会胡思乱想,陈留便是这般,他有着一幢大宅子和几十亩地,吃穿用度一切都不用操心,而且他还有一个长相十分不错的妻子吴氏为她操持家务,可以说他平时都是闲的慌。
      但是,有一件事是他一直耿耿于怀的,那就是他的父母在他十四岁时双双去世了,十四岁这个年纪是十分特殊的,十四岁的少年已经有些许了解人情世故,对于父母的离世既不能像五六岁时那样可以渐渐遗忘,又不像二三十岁时那般默然释怀,于是,父母的早逝便成了陈留的一个心结,这也是他一直期望寻求长生的原因。
      话说这天陈留从那桥下说书先生的地方回来,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目光呆滞地看着那根粗壮的房梁,午后的阳光从薄薄的窗纸中射进来映在蛛网上,扬起梁上的微尘。
      这是,那吴氏缓步走了进来,吴氏虽然打扮的较为朴素,仅有一块蓝灰色的头巾包在头上,毫无修饰,但她的样貌确实是出众的。眼睛虽然不是很大,也不是灿若星辰,但那睫毛确实很长,扑闪扑闪地像油菜花地里的蝶翼,两弯吊梢眉,鼻梁不及男子但比一般女性还是稍高一些,略小的耳垂上有两个耳洞,再加上一个小嘴,甚是标致。
      这吴氏看她的丈夫直直的躺在床上,便走到床边坐下,把手搭在陈留的身上,问道:“相公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不舒服的话要赶快找医生呀,讳疾忌医可不行。”
      “没什么,只不过我在想这长生究竟存不存在,每次我说我要寻长生药,大家便笑话我,唉,想活得久一些有错么?”陈留躺在床上说道,声音中满是不被理解的苦涩。
      “相公想长生固然没有错,但实际上啊,关于成仙的长生的,大多都是传说,不可信的,相公也不要过于执着了。”那吴氏淡淡道,试图说服陈留不要整日想着如何求得长生。
      “连你也不相信长生生真的存在的么?”陈留喃喃道,说完便背过身去,不再理会吴氏。吴氏见自己的相公不再理会自己,心里也好生难受,便轻轻推了推陈留的身体道:“相公,相公,我倒听我外公说过曾经有两兄弟见到过仙人,还拿到了长生不老的仙药。”
      听到这,陈留便转过身来,问道:“在哪?哪有仙人?”声音中带着丝丝急切。
      “哦,好像说是此去往西百里的大山深处。相公,我也只是听说的,切莫当真啊,我先去做饭了,相公好好休息。”那吴氏见陈留转过身来,便舒了一口气,起身走了出去,但心里又想着告诉她相公这些东西是否妥当。
      显然,这吴氏告诉他相公这些东西是有欠考虑的,这陈留并不是一个只说不做的人。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一辆马车便背着霞光飞驰出了陈府,往那西面不知处飞奔而去,马蹄拨弄起一片尘土,而那马车的轮轴又将尘土压下。
      虽说有着百里的路程,但对于自身真正感兴趣的事情就算是上天摘星,入海擒蛟又有何难?不出三日,那不知名的大山的模糊的轮廓便已出现在了陈留的眼中,但奇怪的是,随着哒哒哒的马蹄声,这大山的轮廓依旧模糊,从未清晰起来,仿佛在看到这大山的轮廓之后便从未离这大山更近一步,这山仿佛在逃避陈留的马车一般,一连五日,这大山都在陈留可望而不可及之处,令这陈留好生懊恼。
      于是在第七日的傍晚,这陈留索性不再赶路,停下马车生了火打算好生得休息一番。
      说来也甚是奇怪,第二天待这陈留起身时,昨夜的篝火还在,只不过泯灭了光芒,行李也还在,但马车却不见了踪影。这陈留慌忙寻找自己的马车,眼神四下飘散,突然,陈留发现四周好像变了样,不像原本满是黄土的栈道,反倒像是大山的山腰处。
      “难道这大山自己像我动了不成?”陈留自顾自喃喃道。就在陈留疑惑之时,山顶仿佛传来了沉闷的钟声,“当当当”,每一声都涤荡灵魂。陈留循着钟声望去,只见几处檐牙藏在蓊蓊郁郁的树丛中,琉璃瓦上仿佛有缕缕烟云缭绕,见山顶是这般模样,陈留的心急切地催动四肢往山顶攀爬。
      到了山顶,只见一座不大不小的道观矗立在山崖之巅,千万里外的金光透过云雾洒在这道观的琉璃瓦上,竟没有一丝被这金黄色的琉璃瓦遣散。
      陈留伫立在这道观门口,汗在额头和肩胛出不断滴下,胸口微微起伏,稍许调整了一番,陈留便踏进了这道观。
      奇怪的是,陈留在这道观中来来回回转了半天,一个人影也没有,除了比外面稍微阴凉了一些,并无特殊之处。“咚咚咚,咚咚咚”突然一阵鼓声传来,每一声都透过陈留的胸膛直击心脏。陈留的腿脚不自觉地往那鼓声的方向走去,没多久便来到了道观西北角的一间屋子前,那咚咚咚的鼓声便是从这屋子里传出来的。
      陈留走上前礼貌性地敲了敲门,只听到屋内稚嫩的声音传来:“门掩着,推一推便开了。”陈留于是便推门而入,只见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坐在蒲团上,咚咚咚地摇晃着手中的拨浪鼓,胸前的大红肚兜格外醒目。
      见此,陈留不免有些许失望了,他来此处是来寻求仙药的,可不是来看这娃娃的,于是眼神便在屋子里四处游散。这屋子的布置十分简单一张桌子,一个热炕,两个土黄色的蒲团还有一幅老奶奶的画像,陈留心里愈加失望了。
      “你是来干什么的呀?”那娃娃看着陈留问道,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见那娃娃问自己,陈留心想着道观内在如此高山上,怕是就是娃娃也可能是仙人,可不能怠慢了,于是便恭敬地说道:“在下陈留,为寻仙药求长生而来,听说此处有仙人,便未请而入了,还望娃娃不要见怪。”
      “哦,你是来求长生的呀?”那娃娃转过身去,一只手摸着头上的冲天辫,一只手背在身后,做思虑状,“我改给他点什么呢?对了这里不是还有几枚风苔草的种子么?”说着那娃娃便从蒲团下掏出了几颗种子递给陈留。
      “你回去把它种下去,长出来的便是仙药了,不能保你不老,但让你比常人多活几十年是可以的。”那娃娃说完,坐回到蒲团上咚咚咚地摇起了拨浪鼓,不再理会陈留。陈留看着手中的种子散发着灰黑色的光泽,想来也必不是什么凡物,心里甚是开心,对着坐在蒲团上的小娃娃作了一个揖,便退出门外。
      当他双腿都迈出门外时,四周的景物突然变了,不再是那道观的院子中,甚至不是那大山里,而是尘土漫漫的栈道中,边上马车的马在啃食着道旁稀疏的野草,陈留再一转头,刚刚退出来的屋子也不见了,只有一团黑黑的篝火的残渣,若不是手中那几颗种子,陈留还真会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但是既然得到了仙药的种子,那陈留便是马不停蹄地返回家中,将那风苔草的种子种了下去。
      然而事实总是难以接受的,事情的发展永远不会顺着人心所期望的发展,这风苔草便是这样,它过了两年后才长出了一撮撮小苗,黄绿色的叶子看上去便是病恹恹的。
      不出所料,这一撮撮小苗竟然在某个雨夜全然枯死了,它们连开出小黄花的机会都没有,便草草了结了一生。这令陈留几近癫狂,自己前半生大都在追寻长生中度过,终于找到了,但忽然来了个转折,这就好比把人抬到舞台的最高处再狠狠摔下,粉身碎骨。
      “这陈留真可怜。”刘亦全在一旁感叹道,而此时鱼姐姐已经将那风苔草都采好放入了那布袋中,起身招呼这亦全往前走。
      几经秋霜,几历春雨,时间在浑浑噩噩之时过得是十分快的,转眼间十多年的光景便已经过去了,原本二十多岁的陈留已到中年,点点白斑悄然爬上双鬓,在这期间他也几次去寻找那道观,可都无疾而终。
      但他始终没有放弃,不是去桥下听书便是研究各种神怪异志,似乎把寻求长生当做自己生活的唯一动力,对其他任何事情都没有丝毫兴趣。
      “相公啊,今晚有什么想吃的吗?”这吴氏款款地走进屋子,对着那正拿着一本异闻录细细查看的陈留问道。
      “哦,随便吧。”那陈留随口答道,显然对这种生活琐事没有什么兴趣。
      “那相公,你看过几日的重阳节我们要去登高么?”那吴氏又问道,仿佛在不断地寻求话题。
      “算了,不去罢。”陈留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本书,对妻子的问题都是敷衍了事。见此情景,这吴氏终于忍不住了。
      “姓陈的,你究竟是想要如何?成天脑子里都只有长生,都没有正眼瞧过我一眼!你到底是想过日子还是想长生?”那吴氏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愤怒。
      “当然是长生了。”陈留随口答道,“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我火气大?你不看看这几年是怎么过的,你要长生是吧,好那我走,你自己好好研究这长生吧!”说着,这吴氏便怒气冲冲地走出了房门,丢下了一块灰蓝色的头巾,些许斑白的头发散落下来,诉说这岁月的无情。
      就在这吴氏离开的第一个夜晚,一个头戴一朵小黄花的女子婷婷款款地走进了这陈留的房间,站在房门边上,看她的相貌竟与年轻时的吴氏又几分相似,青绿色的裙摆充满生命的气息,微微摆动。
      察觉到房门处,陈留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疑惑地将扫视了那青色的裙摆和充满活力的面容一边,带着些许惊异的语气问道:“敢问这位姑娘为何人,为何深夜入我房内?”
      听到陈留发问,那女子的嘴角微微上扬,和煦的笑容勾人心弦,纤细的声音自口中传来:“小女子早些年时曾蒙先生救助,此番前来便是为报先生救助之恩。”说着,这女子便婷婷款款地走到了陈留的书桌旁,将四周环顾了一番,说道:“看来先生家中并未女主人,小女子愿照顾先生起居。”
      “唉,这屋中本是有女主人的,不过前几日心情不畅便先回了娘家。”陈留叹了一口气,接着道,“你也不用在这里了,我也不要你报什么救助之恩,回去吧!”陈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何时有救助过女子,不过反正不图她报恩,便没问到底何时有救助过这女子。
      “呜,真的么?”那女子的身躯微微颤动,头上的小黄花也轻轻抖动起来,眼眶也变得湿润,哽咽道,“先生是嫌弃小女子么?小女子现在也没有地方去啊。”说着便蹲在地上哭了起来,陈留见状,赶忙起身将女子扶起,拿了条凳子让其坐好,说道:“好吧好吧,那你叫什么名字呀?”显然,对于女生的泪水陈留也没有丝毫办法。
      听到陈留答应了,女子脸上喜色渐显,道:“先生叫我小苔便是,先生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说着,便端着茶来到了陈留的身边,看着茶盖上那纤细的手指,陈留的心竟有了几分倾侧,望着那朵清黄的小花,陈留的目光也有了几分微移。
      这是一种十分奇特的感觉,仿佛是精神上的长生。当陈留接过茶杯时,无意中触及到了小苔的手指,那一刻,他仿佛接触到了永恒,他的整个身体都僵住了,而小苔对着陈留展颜微微一笑,那灿如桃瓣的笑容,在此后几日在陈留眼中消散不去。
      渐渐地,一种留恋,在日复一日对时光的消磨中不断地形成,此后几月小苔的身形从未去陈留十米之外,清秀的面容熟悉且陌生,渐成一种习惯,要知道,习惯这种东西是最难割舍与改变的,这个名为小苔的女子俨然就在陈留近半百的年岁里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痕。而在这消遣闲适的时光中,陈留也体会到了年轻时曾有的那份悸动,那最真挚的情感。
      “奶奶。”“唉”刘亦全发现自己喊错了,但那鱼姐姐却已经应声过去,两人转头看了看对方,眼神中都有些许尴尬。
      “下次在叫错便要让你好生难受一番。”鱼姐姐开口道,“有什么问题也便不要问了,继续听下去。”
      美好的日子总会让人忘记了一切,陈留也是一般,直到他的妻子吴氏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时,他才想起自己曾有着一个妻子,而这叫小苔的女子不过是路边的一棵青松,而不是陪他来到这青松下的那个人。
      “咚咚咚咚”一连串清脆的鼓声自陈留的窗外传来,熟悉却勾勒不起回忆,陈留推门而出,那小苔跟在陈留的身后,院子中除了那青丝中已有了缕缕白痕的吴氏,还立着一个身着怪异的老头,大大的红肚兜泯没在时光的烟尘中,手中的拨浪鼓咚咚地击起点点微尘,见这情景,那小苔身形微微颤抖,躲在了陈留的身后。
      “敢问两位来此何事?”陈留先开口发问了,只不过完全把吴氏当成素不相识之人。听到陈留陌生的语气,那吴氏便又丝丝怒意升腾,说道:“姓陈的,我本不想再寻你,只不过这老人说你妖气横生,寻到了我,我才领他过来看看。”
      “妖气横生?这哪有妖?这老头的话......”不知为什么,陈留竟说不出不信这老头的话,仿佛那咚咚的鼓声有着奇异的魔力。
      “敢问先生,你可知你那身后的女子来自何处?”那老头终于开口问道,一个浮夸的笑容把眼睛挤成了一条缝。“这......”陈留显然答不上来,他根本没有关心过这小苔的来历。
      “小苔是吧?你自己说吧。”那老头又开口道,沙哑的声音涤荡到院子中的每一个角落,某处的小黄花都颤抖了起来。
      那小苔便从陈留的身后低头走出,眼神四处飘荡,面容上满是惊恐。“我......我是一株风苔草,前些年由陈公子所植,幸而避过天谴,化为人形”说着,那小苔揉搓着翠绿色的裙摆,“但我绝无害人之心,唯有报恩之意啊。”说着,点点泪光便在小苔的眼中浮现。
      “什么,你便是我所植之风苔草?”听到这,陈留也大为吃惊,毕竟他从未想过自己所植的风苔草还有幸存的,更没想到它会化身为人。但过了一会陈留便收起他的吃惊和丝丝恐惧,显然即使事实如此,但也无法压抑心中曾有的悸动。“那你是过来干什么的?就仅仅是为了告诉我这个事实么?”陈留转身对那老头问道。
      “是的啊,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个事实,来告诉你你身边的女子便是你苦苦追求的长生,哈哈哈.......”说着,老头的身形便开始渐渐模糊了起来,周围的空气一阵扭曲,从陈留的视野中变成了一抹红色消失不见,一切都那么地不真实,但那不停的鼓声却咚咚咚地宣告他曾来过。
      偌大的院子中没人开口说话,静得可以听得到风对地面的摩挲,终于,那吴氏开口打破了沉默:“相公,你现在也知道这女子的来历了,我是个自私的妻子,这是你最后选择的机会,你可以继续选择和她生活,那样的话我便会彻底淡出你的生命,当然,她也是你的长生。”说着,那吴氏便转身,侧目看着陈留,等着陈留做个决定她便好离开了。
      陈留沉默了许久,他的灵魂在两道目光中徘徊了良久,终于,开口说道,声音低沉而无奈:“小苔,你走吧,离开这里吧,我也不要你做我的长生药了,其实,你在我的眼中一直是一道影子罢了,她的影子。”说着,陈留便看向了那本转身欲走的吴氏,斑白的鬓丝缕缕飘起,摇摆在渐衰的面容前。
      “小苔,你也不要问为什么了,过去的都是旧的,旧的便是用来缅怀的,而男人天生喜欢缅怀,不是么?”陈留转过身去,“娘子,回来吧,我不寻长生了,无人,长生何用?”听到这,那吴氏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或喜或悲。
      看着那往房内走去的两道身影,这面容姣好的女子怔立在原地,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青绿色的裙摆上被点点水珠浸深,过来一会,小苔抬起了头看向了屋内的两道身影,陡然间化为了两道青色的流光,射向了屋内的陈留与吴氏。陈留与吴氏二人的身体都是一僵,只听到轻柔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此间,我已无处可去,我本为长生之药,便化为长生之引,长伴汝身,看岁月之枯,观泉竭河尽......”一朵小黄花飘落于院中。
      没过几日,长生未曾到来,丧殡便从这陈府徐徐而出,陈府夫人吴氏愈疾而终,陈留俯在漆黑的棺椁上长嚎不起。
      “小全全,想知道这吴氏吃了可以令人长生的风苔草之后还是死了么?”鱼姐姐问道,没等刘亦全回答,便又说道,“这风苔草确实是好东西,但是阴虚火旺者禁服啊!这吴氏到了这个年纪阴虚火旺很常见,你看她脾气不都变了不少么?”
      “嗯嗯”刘亦全应了两声表示赞同,抬起头来看向古道远方,在仿佛路的远处仿佛有着一条青灰色的河流,河流上仿佛还有一座白玉般的桥,但却始终不清晰,目光无法在那聚集,亦全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一些,突然间,一阵晕眩感袭来,刘亦全便向地上仰面倒去,最后在目框中的是鱼姐姐的那袭红裙,妖异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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