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之飞鸟与鱼

　　“人生聚散如朝夕，东西永隔似参商。”

　　顾非烟低头品尝了一口她那八二年的拉菲，如此说道。

　　身旁的人轻笑道：“顾姐，这话好中二，好装逼啊！”

　　另外一个人道：“前一半句改自欧阳修，后半句改自金庸，顾姐最近在读小说寻找灵感么？”

　　身旁的人又催道：“拜托，顾姐现在是工作时间，你能不能好好看完新电影的剧本，再发表意见？”

　　顾非烟懒洋洋地躺在那张人体工程学设计的椅子上，随意地接过来翻了翻，不由得黛眉微蹙，忽然合上剧本，厉声反问道：“投资方怎么想起来拍楚留香的电影？之前的武侠片可都是扑街了啊！这就是你吹得选剧高明、把握精准、营销团队优秀的人的眼光？”

　　助理小吴劝道：“扑街的都是大投资的IP电影，疯狂杂3D技术的片子，这部预算也没多少钱，全都是实景加威亚，才几能有个钱。去年虽然有一部电视剧扑街了，今年有一个游戏赚回来了啊，可见这个楚留香这个IP还是非常有价值的！我们正好吹一吹还原，再找网络水军，黑黑那部电视剧炒热度！”

　　顾非烟猛地一拍剧本，怒道：“就你这破剧本，魔改成这个水平，你还敢踩着人家营销，也不怕孽力回馈么？这什么狗屁剧情，楚留香与无花决战紫禁城之巅，你给陆小凤系列的版权费了么！还什么楚留香才是石观音和天枫十四郎的亲生儿子，什么无花假死伪装成原随云，什么无花意图登基为帝，楚留香与无花同归于尽，女主女配们集体表演现场殉情！”

　　经纪人小李笑道：“顾姐，这不是满足观众对于大决战的观赏欲么，就蝙蝠岛那个黑漆漆的破地方，电影怎么拍啊？就大沙漠那种晒得你脱皮的地方，你还想再去么？就楚留香打碎个镜子就把石观音杀了，这种猎奇的剧情拍出来，鉴赏水平一般的观众非得在电影院里现场骂娘不可！”

　　小吴连连点头道：“对啊，你看紫禁之巅多便宜啊，在故宫随便找个景，咱们只需要搭个房顶，其他的都抠个图，两个人打来打去的也挺好看的，就这么个场景最贵。”

　　顾非烟冷笑道：“那你解释一下洗白石观音和抹黑苏蓉蓉的行为，苏蓉蓉什么时候喜欢无花，还把他当作楚留香的替身，还怀上他的孩子了？编剧这么改原著的女主，不怕片子出来之后，被楚留香的粉丝骂死么！”

　　小李继续道：“哎呀，顾姐……现在的女性观众都喜欢看美惨强女boss嘛！男性观众喜欢倒贴、福利和修罗场，女观众又不喜欢后宫，苏蓉蓉不黑化，编剧说后跟女配角们的三场床戏不好拍啊！”

　　他苦口婆心地说道：“导演找的大部分演员都是新人，老人还都是打星，顾姐演石观音混个特出，三场戏不用吊威亚，又不用拍亲密戏，净赚三千多万，完全不亏的！你辛辛苦苦拍古装电视剧，连拍了三百场戏，才能赚到九千来万，交交税分分成也没剩多少了。你毕竟是电影新人嘛，有些新人还混不到这个片酬呢！”

　　顾非烟哼哼了两声，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反正不需要她抗票房，魔改之后如果扑街，丢脸的是投资方和发行商。

　　身为一个没上大学出来拍戏的女明星，顾非烟一天十个小时忙得连轴转，好不容易大半夜从站台的地方飞到了影视城。谁知道大早上凌晨四点，化妆老师就去了B组跟补拍画面，她只好将剧本盖在头上，仰头靠在椅背上，假寐了几分钟。

　　二个人工作人员在休息室里聊天，但她又不能随便请他们赶紧安静，不然用不了十分钟，她在剧组耍大牌的名声，就会在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了。

　　一个小姑娘神神秘秘地掏出了手机，低声道：“你看！”另外一个男人问道：“这谁呀？长得可以啊，古典帅哥还不娘，现在的娱乐圈少有了。”女声道：“新来的武指啊！长得帅吧！有句话怎么说得，虎躯一震，帅得我浑身都一震。”

　　男声道：“武指？咱们武指不是个老头么，这个当男主的替身还差不多。”女声道：“切，导演一点审美眼光也没有，选了个小白脸，原本是打算当替身的，但是特效组说他皮肤太黑不过关，绿幕特效容易穿帮。”

　　男声感叹道：“没办法啊，现在流行花美男，不流行这种凌厉刀削面的长相了！”女声咯咯笑道：“你是不是又看网文了，还凌厉刀削面，我还山西陈醋呢！”男声忽然出声道：“顾非烟！你看，是不是顾非烟！”女声道：“我也不知道，看着像啊，我以为是女配呢！”

　　顾非烟等着他们掀去她脸上的杂志，打了个呵欠，假装才睡醒揉了揉眼睛，问道：“开始上戏了？”一个梳着长发的男孩局促道：“真对不住，顾姐，我俩不知道你来了，我是A组的化妆师，小P，这是B组的道具师小C。”

　　小C激动地看着顾非烟，取出一只笔道：“顾姐，顾女王，我，我，我是你的粉丝，你的古装剧和现代剧我都有看过，你，你能不能和我合个影再签个名？”顾非烟表面上惊讶道：“你还这么年轻，也看过我演的现代剧啊？”

　　小C害羞地点点头道：“你演的思春期和叛逆期系列，我全都有看过，最喜欢的角色就是女反派夏路蒂。”顾非烟赶紧做正身子，这年头总有人说自己早年演过什么叛逆思春期的电视剧，能区分两个系列的人可不多了。她对于真正的影迷还是很尊重的，破例对她说道：“合照得等上妆之后，剧组在定妆照公开之前，不允许剧照外露，我穿现代装和你合照可以么？”

　　小C兴奋地抓了抓她的手，又不知道是坐还是站才是好，看得小P嘲笑不止，他照例给顾非烟化了一个妖媚的紫红色眼影，顾非烟看了看镜子之中的自己道：“上来就是黑化妆？”小P点了点头道：“顾姐的表现力比模特也不差，导演准备第一批剧照走妖艳大boss风格，然后爆几张清纯的路透。”

　　顾非烟道：“行，我看过服装设计，黑化装又沉又重还不好穿，只适合内景拍。远景拍出来就是红黑一片，路透拍出来效果不好，这么近的距离，人家根本不相信，这是粉丝拍出来的照片。”

　　小P选了个正红色的口红，顾非烟皱了皱眉头道：“换成带点玫红色的。”小P惊讶道：“顾姐，虽然你够白了，但是我们特效组一般不用滤镜！”顾非烟打断他道：“我们公司的刘丽景阿姨跟我说了，她上个月跟你们导演拍了一场烛光室内戏，人家涂得是紫红色的口红，结果拍出来变成暖红色了，显得牙特别黄。”

　　小P回忆了一下，无奈道：“好吧，到时候导演不满意再换换。要不我给你再调调色，冷蓝红显得牙和脸都特别白。”顾非烟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镜子之中，由粗转细过渡自然，微微上挑的眉毛，心道：“好在化妆师的审美正常，没给她画出个韩式一字眉来。”

　　导演破口大骂道：“小P，我不是跟你说了叫你把显色度高的粉状腮红换了么！你看非烟这脸，镜头里跟被打肿了的青楼老鸨似的！你没长眼睛么！她的鼻梁上的修容，右边都打歪了你看不见么！”

　　“腮红我昨天去专柜看了，没有货了，他们答应我今天调货。”关于修容，小P心虚地并没说什么，这其实是他偷懒的结果，他精雕细琢了一个眼妆之后，就跑去给配角画了几笔，直到有人催他去找顾非烟，这才匆匆化完了修容。

　　定妆之后一瞧，这才发现有点歪了，心里想着反正是侧面回头照也无所谓，谁知道导演苛刻地骂了他一顿。小C幸灾乐祸地抬起下巴，对着导演说道：“包拯气成关公啦，你要不要再给张导也画几笔腮红啊！”小P怒道：“滚！你接着得瑟，等会就给你也来个狗头闸。”导演喊道：“道具组，小C，赶紧把牡丹花的那个屏风拿过来！挡着龙椅再拍一张！”

　　顾非烟拍完剧照之后，拿着个电风扇走到了小吴身边，他在跟副导演吵架道：“不是说好了没有威压戏份的么？”副导演耍无赖道：“没有威压啊，就是随便比划几招。”小吴大声叫道：“我们顾姐又不是女金刚！你见过哪个女演员拍打戏，不吊威亚还不加防护的么？她的颈椎还没有……”

　　“不需要吊威压。”顾非烟拿着木剑比划了几招，那动作说不出得潇洒风流，最终收剑而立，整个剧组的人都无比惊讶地看着她，只有导演忍不住挑剔道：“你这个剑太凌厉太有杀气了，收剑的动作还不错，可以保留……”

　　他朝着简陋的帐篷里，吆喝了一句道：“小铁啊，你给她编几招，必须得是眉来眼去、情意绵绵，你来我往，调戏对方的那种招式。不用威压不行啊，还得三百六十五度慢动作回旋呢！”顾非烟内心差点吐血，还三百六十五度慢动作回旋，这是哪个年代的古早武侠剧的镜头了，这可是镜头叙事的电影啊，这么浪费时间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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