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之飞鸟与鱼

　　楚留香没有漫无目的地去找顾非烟，而是回了万福万寿园，她在他身上写得六个字，正是青龙会、原随云。金灵芝笑道：“是那位顾姐姐，叫楚香帅来找我的？”楚留香点头道：“金灵芝既然未死，原随云也有生还的余地。”

　　金灵芝的脸色骤然一变，低声道：“从今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蝙蝠岛的蝙蝠公子了，也没有什么无争山庄的原随云……他只是我的丈夫，一个普通的，瞎了眼睛的男人。”

　　楚留香叹息道：“我始终不明白，为何从蝙蝠岛回来，金姑娘便再也不愿意见小胡。他只以为是因为高亚男，原来却是因为你已经变成了原夫人了。”金灵芝凄然道：“我知道我对不住胡铁花，但你错了，我从一开始就是原夫人！

　　楚留香道：“我早就应该知道的……万福万寿园的千金小姐，岂会将自己的身子，交给一个认识不到几日的陌生男子？我们都在怀疑原随云与枯梅大师有染，你为什么一点也不生气？枯梅大师又怎么愿意，让原随云将华山的清风剑法，交会给她自己的情敌？”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原公子说过，我们绝对猜不着他与枯梅大师的关系，她又为何莫名其妙死在了荒岛之上？这只因她就是青龙会放在原公子身边的监视者。楚留香说原随云死了，所有人都见到原随云死了，他岂会尚在人间？”

　　楚留香道：“在下想见见原公子。”金灵芝道：“原随云不能见你，他也不想见你，他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楚留香问道：“是因为青龙会？”金灵芝点头道：“你可知道青龙会为什么瞧上顾非烟了么？因为她说过一句话，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所以青龙会非常欣赏她，将刺杀史天王的重任交托给她。”

　　楚留香沉吟片刻，问道：“青龙会便是朝廷用来控制中原武林的眼线？”金灵芝道：“青龙会有三百六十五处分舵，蝙蝠岛不过是其中之一。青龙会重铸了那些朝廷的官银，他们需要一个洗钱的销金窟，一个能够为他们提供许多见不得人情报的鬼窟。最后，就是一个瞎了眼睛，在黑暗中来去自如，回到光明之下，却非常好控制的人。”

　　楚留香接道：“如此说来，原随云的钱，也是青龙会给他的。仅仅是无争山庄的少主，一个瞎子又如何能隐瞒原老庄主，驱使手下所有人，建起这一座海上销金窟。”金灵芝笑道：“你可知道，朝廷或者说是青龙会，曾经有三大眼中钉，肉中刺。”

　　她此言一出，楚留香的心头霎时掠过一道雷击，劈开重重的云雾，他喃喃道：“莫非是丐帮、石观音、史天王？”金灵芝惊诧地看了他一眼，缓缓道：“顾非烟说你能自己悟出来，我并不相信，如今看来，楚留香不愧是楚留香。”

　　楚留香苦笑道：“只因你们这个请在下来见证一切的法子，许多人都曾经如法炮制过。一个人若是被利用的多了，难免会怀疑自己是否从始至终，都在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你身边始终都有一个人，他陪伴着你左右，他了解你的一切，他将你卖给了青龙会做棋子。”一个斯文、清雅的声音自内室传来，金灵芝一刻不停地跑到了他身边，关切道：“你的伤还没好，怎么就又出来了？”

　　原随云握住她的手，轻笑道：“我只是不甘心，想要亲自告诉楚留香，我其实从未输给他，反而是他被我耍得团团转……好了，你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什么事么。”金灵芝倚在他怀中，如同天下间每一个护着丈夫的妻子，恶狠狠地对楚留香道：“你还想问什么，你自己来问他罢！”

　　楚留香又问道：“青龙会为什么愿意放过神水宫、麻衣神教？”

　　原随云道：“楚香帅莫非是看在下急于脱离青龙会，加上蝙蝠岛的种种劣迹，便觉得他们都是十恶不赦之徒？其实青龙会不过是朝廷的眼线，武林人士亦是大明子民，即便他们有朝一日能掌控武林，又怎么会将无辜之人屠戮殆尽呢？”

　　金灵芝冷冷道：“你别将他们说得那么伟大，杜先生若是有一丁点的母女亲情，怎么会送自己的女儿去和亲？无争山庄侠名在外，有什么对不起朝廷的地方，他们凭什么抓了爹爹来威胁你？他们都是可以为了国家牺牲一切，包括自己，甚至包括别人的疯子！”

　　原随云轻笑道：“灵芝，你还是这般孩子气。”他迟疑着开口道：“若是在下所料不差，青龙会大龙头交给她下一个任务很可能会是东瀛人。”楚留香叹息道：“我也知道，但她行刺东瀛贵族成功之后，便下落不明了。”

　　原随云道：“连楚香帅都找不到她，看来青龙会的确神通广大……那你又何必来找在下？”楚留香摇头道：“我是来找金姑娘的。她临行之前，可有交给你什么东西？”金灵芝道：“没有，不过她的东西都还在客房。”

　　三人急忙去了顾非烟昔日的居所，楚留香在横梁之上发现了一张淡蓝色的素笺，这是她出于好奇心向楚留香要的收藏品。他将那纸在火上一烤，果然露出字迹，上面以端庄、秀丽的楷书，写着几个大字，楚留香念道：“青龙会、正月十五、孔雀翎、大悲赋……孔雀山庄、秋凤梧、公子羽、明月心。”

　　原随云缓缓道：“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据说是远胜于明玉功、嫁衣神功的天下第一神功，只存在于千百年来的武林传说之中，至于孔雀翎……”他开口轻吟道：“百鸟俱往朝丹凤，孔雀独自开彩屏……大约是六十多年前，秋灵素、石观音还没有出生，这天下第一美人便是孔雀妃子梅吟雪，顾姑娘所言的孔雀翎，应是与她有关。”

　　他们这些世家公子，对于武林往事总是知道得最清楚也最真实。楚留香也轻叹道：“但南宫平已在十年前便羽化登仙，梅吟雪又岂会独活于世？”他忽然想起来，顾非烟易容成了秋灵素，他原本怀疑青龙会之中有人知道秋灵素的真实面目，但从秋凤梧这三个字看来，秋家人和孔雀山庄和孔雀翎，甚至是青龙会必然有很深的联系。

　　金灵芝叹息道：“我真不明白，青龙会手眼通天，什么事情做不成？他们为什么非得逼你们替他们做事？”楚留香却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即便青龙会有许多的滔天密谋，若不是原公子这等人杰，谁又敢主持蝙蝠岛，替他们收集情报，做得滴水不漏。同样安排好的一场刺杀，只有顾非烟才能得手。”

　　原随云轻叹道：“为青龙会做事之人，不成功，就只有死。”

　　金灵芝问道：“那他们为什么不来找你？这世上难道还有比楚留香更适合驱被使的人物？”原随云轻笑道：“这只因楚兄的性子，或许这就是他身边之人的计划，还有什么比情义二字，更能驱使得了楚留香的呢？等到青龙会不再需要楚留香这个不败神话之时，那个人也一定有机会以自身为饵，将他永远拉回那条船上。”

　　楚留香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终于明白顾非烟所说的，“也许某一日，你会经历一件对你来说，非常非常痛苦的事情，我真心地希望你不要知道这件事，也相信你能坚强地接受它”是什么意思。他沉吟片刻道：“二月初二，龙抬头……不知青龙会要原公子集齐这群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原随云叹息道：“在下如果知道，怎会留下他们性命？”楚留香苦笑道：“那在下倒是还需要走一次华山，问问那位高姑娘，如何认得出久未在江湖上走动的王老爷子。”金灵芝沉吟道：“枯梅大师已死，如今华真真、高亚男都是节烈之人，也许青龙招揽过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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