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之飞鸟与鱼

　　金老太太做寿的这一日，全江南最美的花都在万福万寿园。

　　顾非烟却无暇欣赏，她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姑娘，不禁疑惑道：“胡铁花有什么不好的呢？为什么你偏偏不喜欢他呢？”金灵芝反问她道：“那楚留香又有什么不好的么？为什么你偏偏不喜欢他呢？”顾非烟只能自己唉声叹气，金灵芝也叹气道：“别说我和胡铁花了，有个人想见见你。”

　　她从屋子里走了出去，一个人从屋外走了进来，正是许久未见的薛斌，他明明还很年轻，但鬓边却生出了几根银丝，看上去已经不再年轻了，他迟疑道：“明珠，我……”顾非烟忍不住笑出声道：“你也是来拜寿的？你可别告诉我，你醉生梦死了大半年之后，发现左明珠才是你真正想要娶的女人。”

　　薛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道：“明珠，我早就不是什么薛公子了。”顾非烟“哦”了一声，她笑道：“薛衣人可是叫你去自食其力？”薛斌呆呆地看着她道：“你，你如何得知！”

　　顾非烟道：“我不但知道，我还猜得到，你过不了几日的苦日子，又发了你的大少爷脾气，跑去青楼楚馆，你还想着薛家能为你收拾烂摊子，但他们并没有，是不是？”左明珠是很重要，可是在左明珠之前还有生命、财富、女色等等选项，顾非烟真的很想问问她，如果是你，这样的爱情你还要么？

　　薛斌狠狠地说道：“谁知道我爹发了什么疯，我这一辈子就没弄懂过他。”顾非烟道：“你可是觉得不公平？你要知道，一个人若是对自己最不忍心伤害的人，都能狠下了心，对其他人也只会更狠。”她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在浪荡了一圈之后，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辜负了的女人，所以你跑来找我了，你以为我还会要你么？”

　　她冷笑了一声道：“我没有将你丢出去，是我看在金家、薛家的面子上。所以现在，可以请你走了么？”薛斌愤怒地一拍桌子道：“明珠，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肯原谅我！”顾非烟道：“你还是像个小孩子，只有小孩子才会觉得自己可以不为任何事情负责，身边所有的都必须无条件的原谅他。可惜我不是你妈，滚吧！”

　　一个女孩从房顶落了下来，翻身进了屋子道：“诶呀，他就这么滚了多无趣啊！你好歹折腾、折磨他几下，我看了都生气呢！”顾非烟变了脸色道：“张洁洁？”张洁洁嗔道：“小丫头，不是洁洁是姐姐，咱们才多久没见，你便忘了你姐姐了？”顾非烟道：“你又想做什么？”张洁洁玩弄着自己的辫子道：“我来替我妹妹，教训，教训他呀！”

　　她的手轻轻地在薛斌身上一抽，取出了一个物件，扬手笑道：“小老头，你若是想要回这地契，就跟我来！”薛斌脸色苍白，大叫道：“还给我！”张洁洁道：“你怎么不听好好人家的说话呢！难怪她讨厌你，我也讨厌你！”

　　她轻巧地躲过薛斌的攻击，足下点地跳了出去，以绝顶地轻功戏耍了薛斌几下，从屋后落下来一个人，抓住了她的后肩道：“人家的东西，你还是还给人家的好。”张洁洁道：“我若是不偷他的东西，你就不打算出来了，是不是啊，香哥哥？”

　　楚留香苦笑了一下，这称呼听得他浑身上下都是鸡皮疙瘩。顾非烟“噗哧‘一笑道：“香哥哥？张姐姐叫楚叔叔哥哥？那你不是成了张阿姨？”张洁洁不悦道：“人家帮着你，你还说人家老，你这个侄女可真不乖！”她将那张地契往顾非烟脸上丢去，顾非烟也并不躲开，将脸上那张纸取了下来，递给薛斌道：“希望你不至于穷到偷自家的东西。”

　　薛斌道：“这是我爹给我的一处屋子。”他看了看楚留香，又看了看张洁洁道：“二位也是来找明珠的？”张洁洁坐下倒了一杯茶道：“你的脸皮可真厚，你怎么还不走啊？人家都叫你滚了呀！”楚留香道：“在下是来找张姑娘的。”

　　薛斌柔声哄道：“明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花心、纨绔，这些毛病，我都愿意为了你改掉。你能不能回到我身边？你先给我一个机会，最后嫁不嫁给我，你自己选择。”楚留香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摸了摸鼻子，张洁洁也学着他摸了摸鼻子。

　　顾非烟长叹了一声，闭上眼睛道：“薛斌，你知不知道，武功、外表、才华、人品、名声，这都是虚妄的。”其他三人都若有所思，她睁开了眼睛，叹息道：“一个人若是卑鄙、自私、无耻、狠毒、阴险，浑身上下都找不到一丝的优点，你若是还爱着他，那才是真的爱。我不爱你，就是不爱你，和你身上有什么毛病，有什么缺点，一点关系也没有。”

　　薛斌浑身一震，终明白自己被判了死刑，他垂头丧气地笑道：“好，好，好！左姑娘，左小姐，左明珠！你今日所言，他日你可千万不要后悔！你尽管和其他人成亲，等到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你就会想着我的好了！”他实在后悔当初没有强占了她的身子，如果不是左明珠坚持成婚之后再洞房，他怎么会憋得去找其他的女人，还被她撞了个正着。

　　顾非烟垂眸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杯盏，又看了看薛斌远去的背影。张洁洁苦闷道：“他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她忍不住去看了看楚留香道：“有些人，即便是你留下了他，等到过去许多年，他心中还是会有其他的女人。”

　　楚留香自己也喝了一杯茶，那种忧郁神态仿佛他是在喝酒。顾非烟看了看这两个为情所苦的人，开口道：“有人对我说过，回忆就只是回忆而已，其他的什么都不是。你们怀念的只会是那些美好的回忆，而不是当初的那个人。”

　　楚留香注视着她，忽然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张洁洁拍手笑道：“那我便放心啦！我可不愿意我的男人心里还有其他的女人！”顾非烟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这么聪明的姑娘不会也是原著中楚留香的女人罢，难道张洁洁不是青龙会的人？那她也不是在故弄玄虚，就是一直在撩汉了，那自己的试探在对方看来，岂不是很尴尬。

　　张洁洁戳了戳她道：“你脸红什么呀？我说错了？”顾非烟摇摇头道：“没有，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张洁洁笑道：“我早知道啦，不然你也不会拒绝那小淫贼。”她这话像是在说薛斌，又像是在说旁人，楚留香苦笑了一下，张洁洁好奇地眨眨眼道：“那你有什么法子，叫你的小淫贼只喜欢你一个人，说来听听？”

　　顾非烟疑惑道：“法子？我直接问他不就结了？他愿意便愿意，不愿意便不愿意。”张洁洁叹道：“可是你不勉强他，他便会离开你了呀！女人若是太无私了，就得不到她的男人了。”顾非烟还是第一次见到，说要套住楚留香的姑娘，她不禁好奇道：“那你如何留住他？”

　　张洁洁笑道：“你真傻呀，我哪有什么法子，当然是叫他爱上我了。一个男人若是爱上了一个女人，他便会心甘情愿留在她身边，再也不愿意离开她了。”楚留香笑道：“再聪明的男人，若是爱上一个女人，就会变成傻子。”

　　顾非烟喃喃道：“好可怕的法子。”张洁洁轻轻地掐了掐她的脸，问道：“哪里可怕了！这不是很幸福、很快乐的法子么？”顾非烟道：“我有一百种一千种的方法抓住一个男人，但是我一种也不会用，以爱为名的囚禁，难道不可怕么？”如果有人叫她退出演艺圈，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女人，她肯定会觉得对方脑子有毛病。

　　张洁洁无比温柔地看了看楚留香，微笑道：“可是，鸟倦总会归巢，人累了也要回家的啊！一个人不会永远都漂泊无依的，他最终还是会永远地回到爱人的怀抱之中，你说是不是？”楚留香的眸光闪烁了一下，最终轻叹道：“是。”

　　顾非烟摸了摸手中的杯盏道：“也许，并不是因为漂泊太久，才渴望回家。而是因为知道自己有一个家，才会放心离开它，因为知道家里永远都会有人等着自己，那被留下的人呢？”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你们有试过，从天黑等到天亮，再从天亮等到天黑的滋味么？为一个根本不存在，永远都不会回来的人，在黑夜之中留上一盏灯光。”

　　无数个难以入睡的夜晚，顾非烟都习惯在客厅之中，留上一盏不灭的灯光，但是这灯光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她更喜欢舞台上的灯光，炫目、美丽、耀眼，即使那些掌声、喝彩都有虚假的成分，可是其中还有真实的意义。

　　楚留香轻轻地笑了笑，这笑容同样的苦涩、无奈又充满怀念，与顾非烟脸上的笑容一模一样，看得张洁洁失去了她脸上的笑容。她想起了她的母亲，想起了她在麻衣教中的那些痛苦的日子。正巧金灵芝回来了，她拉着顾非烟的手笑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人家等了你许久，你怎么还不走？”

　　顾非烟向三人行了一个拜别礼，急忙道：“我今日约了一位旧友游湖，还得换身便装，先行告辞了。”张洁洁拉了拉楚留香的袖子道：“不如我陪你去看看啊？”楚留香笑道：“难道不是你想我陪你去看看么？”张洁洁“哼”了一声道：“谁陪谁，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到底去不去？”

　　楚留香起身，选了个和顾非烟相反的方向走去，张洁洁疑惑道：“你真的不去呀？你怎么能不去呢！”楚留香笑道：“佳人相邀，在下总不好空手赴宴。”张洁洁道：“呸！谁邀你了，我才没邀你，她更没邀你了！人家去约会情郎，你眼巴巴跑去赴什么宴呢！”楚留香微笑道：“那我还是别买酒了，买几瓶醋比较适合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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