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之飞鸟与鱼

　　等回到岸上的时候，华真真走了，高亚男走了，金灵芝走了，顾非烟也走了，曲终人离散本来就是许多故事的结局，阴魂不散才是少之又少。

　　她百无聊赖地在街上漫步，闻到一股醉人的花香，便自顾自地走了进去。店主谄媚道：“这位姑娘生得貌若天仙，真不知什么花最衬你，你想买什么？小店有兰花、水仙、芍药、牡丹、百合、芙蓉，还有许多西域来的异种。”顾非烟闻闻这朵花，戳戳那朵花，见这些鲜花都受了冻，不大满意地问道：“有玫瑰花么？”

　　“有，有，有，这可是难得的异种！”店主从屋内取出了几朵娇艳欲滴的玫瑰来，递给她看道：“你瞧这花色，红得烈焰如火，白得洁白如雪，再瞧这繁复的花瓣，才新来小店不到一日，连这青翠的尖刺儿都还没剔呢！”顾非烟并没讨价还价，直接付了银子道：“两支我都要，碎银不用找了。”

　　她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玫瑰，才出花店便撞着两个阴魂不散的熟人，赫然便是楚留香、胡铁花。她的眼眸在二人身上转了转，问道：“分你们一人一支，红玫瑰和白玫瑰，你喜欢哪个？”楚留香选了那支白玫瑰，顾非烟似有所悟，将另外的红玫瑰递给了胡铁花，微笑道：“这支你去送金姑娘罢！”

　　胡铁花悻悻地接过来，顾非烟见他心情不佳，并去没打趣他，便问楚留香道：“他怎么了？难道金姑娘和高姑娘打起来了？”楚留香轻笑了一声道：“若是她们当真打起来，小胡反而高兴得很。”顾非烟点头道：“那看来，是两个姑娘都不搭理我们的胡大侠了。”

　　胡铁花怒道：“好你个老臭虫，你自己情场失意，恨不得我陪着你啊！来来来，咱们不醉不归！”他打开酒壶便往楚留香口中灌去，顾非烟微笑道：“你灌楚留香有什么意思，他又灌不倒。叫张三哥烤几条鱼，炒点螺、虾来下酒，加上现成的海带、野菜，我来陪胡大哥喝几杯如何？”胡铁花大笑道：“你说得都勾起我的馋虫啦，我还惦记什么女人，走走走，喝酒才是正经事情！”

　　三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去了三和楼附近的酒馆。

　　顾非烟提议道：“我们来行酒令如何？输了得自罚三杯！”胡铁花阻止道：“别，我可不会拽文。你要是会划拳，我倒是愿意和你比划比划。”顾非烟摇了摇手指头，挽起袖子道：“谁要跟你拽文，哥俩好还是宝一对。你可知道，这骰子、牌九、麻将，我全都精通而且运气很好，你要是不出老千，可不容易赢我！”

　　她笑道：“你输了，就叫我三声姐姐怎么样！”胡铁花一跃而起，坐在桌子上道：“来就来，胡大爷可不怕你这小妮子！输了可别耍赖哭鼻子啊！”楚留香颇为无奈地摸了摸鼻子，顾非烟和胡铁花划了三轮下来，胡铁花心不甘情不愿地叫道：“姐姐，乖姐姐，我的亲姐姐，我再也不和你划拳了，你说你是不是出老千！怎么每次你都赢，好像知道我会出什么似的？”

　　顾非烟老神在在道：“我若是出老千，你会输得更惨。”她神秘兮兮地对胡铁花说道：“我跟你说啊，我其实能掐会算，一言断人生死，预知未来定数，从没出过错。”胡铁花将信将疑，伸出手掌道：“那你来给我算算，我什么时候发个大财，能娶上几房媳妇。”

　　顾非烟记得几版电视剧，胡铁花似乎都是祝孤生的节奏，于是开口道：“这个，这个，你看你这条姻缘线，分叉实在是太多，路径也怎么不直，最后还断在一半。你的桃花劫不少，恐怕是个孤寡的命数，但你别担心，没有老婆还有小妾嘛！不出十年八年，你就会变成大富商了！”

　　胡铁花猛地一拍桌子道：“你这丫头，怎么就不知道安慰安慰你胡大哥呢！不过有钱了，有几房小妾也行！”他一指楚留香道：“那你也给他算算，算算这只老臭虫，他什么时候能安定下来，娶个媳妇生一群孩子！”

　　顾非烟看了看忍俊不禁的楚留香，回忆起这家伙的归宿，好像是什么上官无极，便神神叨叨地说道：“楚留香会娶一个白衣圣女，就像他手中这支白玫瑰一般。”楚留香惊讶了一瞬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花，微笑道：“承蒙贵言，随缘便好。”

　　胡铁花疑惑地摸了摸下巴道：“白衣、圣女，那他之后呢？就相妻教子，隐退江湖了？”顾非烟翻了个白眼，以楚留香的性格，怕是抛妻弃子的人设更适合他。她摇摇头，想起古龙的挽联，叹息道：“少年弟子江湖老，小李飞刀绝响，人间不见楚留香。”

　　楚留香收起了微笑，良久的沉默不语，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胡铁花问道：“小李飞刀……江湖之中有这号人物么？”顾非烟被酒呛了一口，某版明明说楚留香是小李飞刀的传人啊？她终于体会了一次装叉失败的感觉，微笑道：“他是一个圣父，是一个酒鬼，一个把女人让给兄弟的人渣败类！”

　　胡铁花笑道：“俗话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顾非烟凉凉道：“兄弟如蜈蚣的手足，女人如过冬的衣服。”楚留香终于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道：“在理，在理，小胡可以没有手足，却不能一辈子光着身子。只是蜈蚣的衣服穿得太多，难免会挑花了眼。错将裤子穿在了手臂上，被人家打几巴掌也是应该。”

　　胡铁花气道：“你个老臭虫，你说谁是蜈蚣呢，我若是蜈蚣就先砍了你这条手足！”顾非烟大笑：“原来你脸上这两个印子，是叫她们扇得巴掌！我猜猜啊，左边小点也轻点，应该是金姑娘，右边重点也大点，是高姑娘？”胡铁花被她噎得无语，酸酸道：“你自然向着他，可惜我老胡光棍一个，也没有一个懂得这么可人的妹妹。”

　　顾非烟挑眉问道：“老胡，你说什么？什么光棍、妹妹。”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你也可以将我当做你妹妹呀！”胡铁花长叹一声道：“好，我老胡即便讨不到媳妇，有你这么个妹妹也不错！”

　　楚留香心中一阵苦闷，自饮自酌了几杯，顾非烟推了推他，笑道：“小妹敬二位哥哥几杯！”她浅酌了几杯下去，已然面色绯红。她上辈子在演艺圈摸爬滚打，每次都能喝倒一桌子的人，这点度数低的薄酒就上头了，只能说明左明珠的身体实在是不胜酒力。胡铁花笑道：“不喝了，妹子这酒量也太差了，跟你胡大爷喝酒，你还是嫩了点。”

　　胡铁花哈哈大笑了一声，笑出几滴眼泪来，猛灌了一口酒，喃喃自语道：“老臭虫，这几个女孩子，都对你情有独钟，但在你的内心深处，到底谁更重要些呢？”他这话明着是在问楚留香，实际上是问他自己，你到底喜欢到底是高亚男还是金灵芝。

　　顾非烟灵光一闪，学张无忌故作歉意道：“蓉蓉，我对你一向敬重，对红袖、甜儿是心生感激，对石秀云、华真真是意存怜惜，但对你们却都不是……都不是铭心刻骨的相爱。”

　　楚留香浑身一震，以一种极为隐忍和复杂的眼神注视着她。顾非烟反问道：“嗯……我说错了？还是你全都想要？”胡铁花恍然大悟，哈哈大笑道：“你没说错，一点也没错，你简直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楚留香沉默半晌，最终叹道：“弱水三千，只愿取一瓢饮。”

　　张三从厨房端出来许多海味和野菜，抱怨道：“你们怎么也不等等我，就先喝上了！”胡铁花举杯道：“借酒消愁愁更愁，我等你来一起愁！”张三叹气道：“不然，兄弟牺牲一把，给你来个英雄救美？”

　　顾非烟轻蔑道：“俗！我们找一个满是月光的夜晚，几大高手决战于万福万寿园，纷纷前来比武抢亲。胡大哥从天而降打倒众人，拥着金姑娘而去，此时降落在一片漫天花雨、萤火虫飞舞、满院都是蔷薇的秋千架之上。”

　　胡铁花笑道：“这个主意好！符合我胡大侠高尚的品味，又惊雅又别致！”楚留香笑道：“看热闹之人自然不嫌事情闹大，金老太太非得给你们气死不可！”

　　“你听我得准没错！”顾非烟打了个响指，笑着说道：“我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英雄，我知道有一天，他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娶我。这是所有女孩子的梦想，金姑娘一定会感动万分，以身相许的！”

　　楚留香叹道：“感动万分是有，以身相许倒未必。”胡铁花摆了摆手道：“臭，臭，臭，臭不可闻！老臭虫尽说风凉话，是因为他是嫉妒我，你快说说到时候我该怎么哄她才好？”

　　顾非烟认真地捧着心道：“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但是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再来一次的话，我会对你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把这份爱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楚留香听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胡铁花也抖了抖手道：“我，我自己都受不了，我绝对说不出口！你还是换一段简单点的！”顾非烟鄙夷地看着他，心道老娘还没说莎士比亚式的肉麻台词呢，你这就受不了，还想追妹子。谁知道张三忽然抱头痛哭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我应该好好珍视它！”

　　他掰正胡铁花的身子道：“你去说，你不敢去说，我就去说！”胡铁花被激将道：“我有什么不敢说得，我明天就去和她说！”顾非烟道：“这情和酒啊，后劲都大得很，当时只道是寻常。”胡铁花问道：“你怎么一时像个淘气包，一时说起话来又老气横秋的！”

　　顾非烟叹道：“却道天凉好个秋啊！”楚留香忽然开口问道：“在你心中，当真是如此作想？”顾非烟看了他一眼，垂眸道：“不是。如果真是灵魂伴侣，许多事情何必言语，只须四目相对，自然会心意相通。若是非得作来作去，算计来算计去，你追我逃，等到将彼此的好恶消磨干净，那可就索然无味了。”

　　楚留香的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只觉得心脏一疼，缓缓重复了四个字问道：“灵魂伴侣？”顾非烟喝了一口酒，眼神温柔得能融化冰雪，含笑道：“嗯，灵魂伴侣就是……在茫茫的人海中，灯火阑珊之处，回首忽然见到那人，只和他说一句，原来你也在这里。”

　　胡铁花一看这二人四目相对的模样，急忙打断道：“诶，你们怎么不喝酒啊？”顾非烟轻笑道：“我得留着地方吃菜啊！”她夹了几筷鱼肉来吃，赞道：“鲜而不腥，瘦而不松，齐而无刺，张三哥好手艺！”张三笑道：“左小姐过奖了，若是论着做鱼的手艺，我哪儿比得上你爹爹呀！”

　　顾非烟咬了咬筷子道：“对了，金老太太马上就要过寿了，你们可有准备什么礼品？”楚留香摇了摇头，胡铁花不怀好意地嘻嘻笑道：“你真的打算去？你是去拜寿，还是去见人家的？”他又朝顾非烟挤眉弄眼了几下，楚留香反问道：“那你呢？是去拜寿还是见人家的？”

　　胡铁花不屑地摆摆手道：“我当然是去拜寿啦，我若是娶了金灵芝啊，以后逢年过节，她那些七大姑八大姨，还不得烦死我！”顾非烟笑道：“你难道没有听过爱屋及乌？这只能说明你还不够爱她。”胡铁花拍了拍肚子笑道：“这只能说明你还不够了解男人，一个男人就算再爱一个女人，也不会甘愿乖乖地被她绑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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