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之飞鸟与鱼

　　他们谈笑之间，上层的人已开始竞拍胡铁花，顾非烟叹息道：“我是不是真的是乌鸦嘴呀？”楚留香笑了笑道：“你不是应该说自己是神机妙算么。”他一跃而起，飞身到了底下，朗声道：“我要活的，我出一百万两！”

　　顾非烟拉着华真真微笑道：“你瞧，他又耍帅了！你身上可有火折子？咱们去给原随云点颜色看看！这场拍卖的压轴菜，便是炭烤蝙蝠！”华真真惊讶道：“原随云？你是说……他就是蝙蝠公子？”顾非烟点头道：“英万里绝不会听错，他昏过去之前说了一个原字，他总不会是想说原来如此罢。”

　　华真真不愧是远胜过楚留香的高手，只是一个来回的功夫，不知道她用得什么法子，还认得出路线，迅速地点燃了第三层一大群蝙蝠的衣服。看得顾非烟目瞪口呆地赞道：“女侠，你还收徒弟么？会端茶倒水、捏腰捶背、扇风暖床的那种？”

　　楚留香站在他应该在的地方，而蝙蝠公子原随云也坐在他应该在坐的地方，这场飞鸟与蝙蝠的对决一触即发。原随云袍袖一展，整个人突然飘飘飞起，就像是一只蝙蝠在无声的滑行，姿势真有说不出的优美。

　　顾非烟吓得脸色一变，如果对方不是朝着自己滑过来的话，她一定会忍不住去为这绝顶的轻功而拍手喝彩。可惜在黑暗之中，连楚留香也比不上蝙蝠公子，原随云将她拎在手上，顾非烟立刻以双手掩住自己的面容，骂道：“卑鄙、无耻！”

　　楚留香、华真真俱是面色苍白，原随云轻笑一声道：“在下早已告诉过姑娘，背后说人是非，自己迟早会吃亏的。”众人不禁都抬头望去，他将顾非烟拎在手中，微笑道：“我只数三声，若是这室中火光依旧，楚香帅应当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顾非烟纠结片刻，觉得清白没有性命重要，她落在原随云手中怕是惨过东三娘。才欲开口说“你们不用管我”。但原随云话音才落，连一字都还没数，楚留香早已轻身飞起，如同一片无风自起的柳絮，带来了阵阵清风，熄灭了微弱的火焰。

　　从来没人见过如此飘逸、不着痕迹的轻功，所有人都纷纷回忆起了，那一句形容世人楚留香的诗句：彩蝶双飞翼，花香满人间。他岂非正是这江湖之中，最自由自在的飞鸟？

　　苍穹之下，日光安静地照射着大海，浪花卷起一堆泡沫。

　　顾非烟长叹一声，缓缓道：“翩若游龙，宛若惊鸿，天下第一亦不过如此了。不知那洛神的凌波微步，又该是如何的美丽？”原随云笑道：“姑娘此时依旧如此镇静自若，难道不怕在下加害于你？”顾非烟冷笑道：“难道我跪在地上求你，你便会放过我了？

　　原随云微笑道：“不会。”顾非烟疑惑道：“你竟然不逃？”她还以为原随云要炸岛，他们在这大片岩下面等了半天，也不见他有离开的意思。原随云轻笑道：“我何必要逃？要逃的是他们才对。”顾非烟点点头道：“那人方才说什么，二月二龙抬头，他们便打起来了，这是你们接头的暗号么？”

　　原随云沉思片刻道：“王天寿等人另有所图，与我无关。”她看了看这一行人，疑惑道：“我如果尖叫一声，你会不会割了我的舌头？”原随云低笑道：“你猜我会不会。”顾非烟点点头道：“会，但你为何迟迟不去寻你的那群蝙蝠，你可是在躲着他们？”原随云叹息道：“太聪明的人又管不住嘴的人，总是活不长的。”

　　顾非烟不再过多言语，因为原随云点了她的穴道。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人竟然堂而皇之一跃而起，他站在海浪中一块突出的礁石上，看来还是那么潇洒，那么镇定，哪怕是面对着楚留香和胡铁花。

　　原随云忽然开口道：“楚香帅。”楚留香道：“原公子。”原随云叹了口气道：“香帅果然是人中之杰，名下无虚，在下本以为这计划天衣无缝，不想还是被香帅揭破了。”楚留香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世上本无永远不被人揭破的秘密。”

　　原随云慢慢的点了点头，道：“却不知香帅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呢？”楚留香沉吟着，道：“每个人做事都有种习惯性，越是聪明才智之士，越不能避免，因为聪明人不但自负，而且往往会将别人都估计太低。”

　　原随云看起来是在听着，而且听得很仔细。顾非烟却觉得他是在等，等一个人来。楚留香道：“高亚男既然没有嫌疑，剩下的就只有华真真了。各种迹象都显示出她就是杀人的凶手，使得每个人都不能不怀疑她。”

　　原随云道：“但香帅却是例外。”楚留香道：“我本来也不例外，只是阁下做得太过火了些。我几乎也认为华真真就是凶手，她也几乎认为金灵芝就是凶手，而左明珠就是金灵芝。无论是华真真杀了左明珠，还是我杀了华真真，阁下想必都愉快得很。”

　　原随云道：“那暗室之中，你和她明明都未曾察觉，不知在下是什么地方做得过火了？”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微笑道：“我的鼻子虽然不太灵，但闻女孩子身上的味道，却是从未错过的。我们被关入那石牢之时，只有高亚男一个人接近过我，她这般自负的女孩子，怎么会去用金灵芝的胭脂？”

　　顾非烟就更不可能涂什么胭脂了，因为她曾经问过楚留香“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整天熏香”，所以她身上一点味道都没有。直到出了那暗室之中，他才意识到那香气，是来自于自己衣衫而不是卧榻。

　　华真真道：“其实那时我已知道是他了，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去护着金灵芝。我虽然也看不到他的面目，却知道除了他之外，别人绝不会有那么高的轻功。”她眼波脉脉的凝注着楚留香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是凶手。”

　　楚留香苦笑了一下，问道：“她呢？”原随云笑道：“香帅问的是谁？”华真真内疚道：“若不是我去放火，正巧遇到了东三娘，她就不会……”楚留香叹道：“原公子要得是在下，何必要为难一个弱女子？”原随云道：“香帅放心，在下绝不会为难她，左姑娘的用处，可不止是人质而已。”

　　胡铁花看了看昏迷不醒的金灵芝，问道：“你用的什么法子，威胁得她来害我们？”原随云嘴角忽然露出种很奇特的笑容，缓缓道：“一个女人若是爱上了一个男人，自然愿意为他奉献一切。”如果是顾非烟的表情像是她吞进入了一只苍蝇，胡铁花、楚留香的表情就像是他们已经吃了一斤。

　　原随云又道：“其实这点你们早就该想到的，无论谁都只能到蝙蝠岛来一次，她为什么能来两次？无论谁来过一次后，都不会想再来，她为什么还想来第二次？”他淡淡的笑了笑，接着道：“她这次来，当然就是为了找我。”

　　炫耀、这种赤裸裸的炫耀，实在是欠扁。胡铁花忽然跳了起来，大声道：“放屁，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原随云淡淡道：“你不必相信，我也用不着要你相信。你的话我已回答完了，楚香帅若还有什么不明的事，还可以再问。”

　　楚留香叹了口气，问道：“我若是想问，原公子利用她做什么，你绝不会回答在下，是不是？”原随云点了点头笑道：“不错。”他忽然挥了挥手，顾非烟惊奇地盯着那条莫名其妙出现的小船。但原随云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继续道：“我只要一纵身，就可掠上这艘船，香帅的轻功纵然妙绝天下，只怕也无法阻止我了。”

　　金灵芝突然跳了起来，猛冲过去，狂呼道：“带我走，带我走，我不想死在这里，我要死也得跟你死在一起。”她踉跄扑上礁石，扑入原随云怀里。原随云嘴里又露出了微笑，道：“在下方才说的话是真是假，现在各位总该相信了吧？”

　　这句话未说完，他脸上的微笑突然消失。顾非烟瞪大了了眼睛，只见金灵芝从怀中掏出了一盒胭脂，原随云和她紧紧拥抱着，两个人从几丈高的礁石上跌了下去。海浪卷起了他们的身子，撞上另一块岩石，海浪的白沫，立刻变成了粉红色。

　　楚留香几乎是立刻冲了过去，但已是来不及，胡铁花痴痴地站在海水旁，痴痴地瞧着海浪，高亚男也痴痴地坐在那里，痴痴地凝视着他。华真真痴痴地望着楚留香脸上的表情，眼中的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下来，她柔声道：“至少她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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