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之飞鸟与鱼

　　只听一人缓缓道：“这件事家师已知道，就请各位将这四位姑娘带下去吧。”胡铁花的人又怔住，说话的这人，正是高亚男。金灵芝瞟了她两眼，又瞪了瞪胡铁花，忽然转头，去看大海。顾非烟好奇道：“小妹是张简斋老先生的外门弟子，听闻江左蓝氏医道精绝，不知可否从旁借鉴一二？”高亚男瞪了她一眼道：“家师看诊之时，不喜有旁人打扰。”

　　顾非烟才想说什么，楚留香忽然朝她摇了摇头，她这才悻悻地点头道：“劳烦高姑娘，代我向她老人家问好。”高亚男明明说不许跟着她，但胡铁花和金灵芝却都跟了过去，而她竟然还没发脾气。顾非烟惊讶地问道：“你为什么不要我去看看他们？”

　　楚留香拿起她放在地上的酒壶和酒杯，自己倒了一杯递给她，轻笑道：“枯梅大师的脾气不大好，她既然有意避开熟人，想必也不愿相见外人。”顾非烟转头看了看船舱，问道：“枯梅大师？可是空手入油锅的那位华山女掌门？”

　　楚留香自饮了一杯，含笑点了点头，顾非烟愕然道：“难道这是真的？我以为那只是硼砂的把戏。”他摇了摇头道：“枯梅大师人如其名，一身寒梅傲骨，又怎会使如此下九流的江湖把戏。”顾非烟沉吟道：“心智如此坚决之人，也会有求于那肮脏的销金窟，她必然是为了清风十三式被盗之事而来，但她为何不为难于你？”

　　楚留香哭笑不得道：“难道在下的脸上，写着不怀好意四个字么？难道武林中无论是谁丢了什么东西，都要来找在下的麻烦？”顾非烟反问道：“难道不是？”楚留香眸光闪烁，饮尽了杯中之酒道，悠然叹道：“是。”

　　顾非烟指了指他，笑道：“你的左脸上写着爱管闲事，右脸上写着既往不咎，额头上还有个横幅——”楚留香笑道：“名气很大。”顾非烟笑道：“你知道就好，不过我想说的是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楚留香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似有所指地叹息道：“其实，有些时候……我也是想负责的，可惜人家并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顾非烟点头道：“我知道啊，所以我也很可怜你。”楚留香干咳了一阵子，苦笑道：“多谢姑娘同情。”

　　女人总是比她口中所说得更加心狠，而他面前这个，比任何一个都狠。他不相信顾非烟听不懂他说的话，她总能瞎扯到其他东西身上。就像现在他如果继续说完这件事，顾非烟肯定会问他，有几个女人曾经离开过他。出于某种心态，他并不愿意和她继续谈这个问题。

　　正在此时，舱房里突然传出一声呼喊。呼声很短促，很尖锐，充满了惊惧恐怖之意。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胡铁花最先冲了进去，每个人的呼吸都似已停顿，到处都是血。倒卧在血泊中的，赫然竟是枯梅大师。高亚男正伏在她身上痛哭。另一个少女早已吓得晕了过去，所以才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人鱼”本是并排躺着的，现在已散开，诱人的胴体己扭曲，八条手臂都已折断。最可怕的是，每个人的胸膛上，都多了个血洞。再看枯梅大师焦木般的手，也已被鲜血染红。金灵芝突然扭转身，奔了出去，还未奔上甲板，已忍不住呕吐起来。

　　原随云问道：“蓝太夫人呢？难道已……”高亚男忽然抬起头，瞪着原随云，嘶声道：“是你害了她老人家，一定是你！”原随云道：“我？”高亚男厉声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的阴谋圈套。”高亚男咬着牙，厉声道：“你赔命来吧！”

　　这五个字还未说完，她身形已跃起，疯狂般扑了过来，五指箕张，如鹰爪，抓向原随云的心脏。这一招诡秘狠辣，触目惊心，顾非烟惊呼道：“九阴白骨爪？”原随云的长袖只轻轻一挥，她的人已飞了出去，眼看已将撞上墙，而且撞得还必定不轻。

　　谁知她身子刚触及墙壁，力道就突然消失，轻轻的滑了下去。他这长袖一挥之力，拿捏得简直出神入化。而且动作之从容，更全不带半分烟火气。胡铁花就差冲上去揍他了，原随云只三言两语便安抚住了他，他开口问道：“九阴白骨爪？在下从未听说过这种武功。”

　　顾非烟的脸色一白，解释道：“九阴白骨爪是一种失传已久的武功，几个月便可以速成，据说五指穿入敌脑，如穿腐土。”楚留香惊讶道：“易于速成、无坚不摧，天下真有此等武功？”顾给烟点头道：“九阴真经乃是天下武学的总纲，早已千年未现于世了。”

　　原随云叹息道：“却是在下孤陋寡闻了，不知这天下武学总纲之言，是否名副其实。”顾非烟开口轻吟道：“天之道，损有余而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我也只知道这两句。”她当众这么说，是为了提高自己存在的价值，省得哪下被蝙蝠岛的刺客，随手给挠死了。

　　众人均是各自沉思，原随云笑道：“好一个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想必这九阴真经总纲之中，必然有以外功克制内功，以轻御重、四两拨千斤之道，故而易于速成。”

　　对话之间，墙角的少女，已开始□□。楚留香拉起了她的两只手，将一股内力送入她心脉。她睁开眼睛，瞧见了楚留香，突然轻呼一声，扑入了他的怀里——似乎要将整个人都埋在楚留香胸膛里，她身子不停的发抖，颤声道：“我怕……怕……”

　　楚留香的身子僵硬了一下，柔声安慰道：“不用怕，可怕的事已过去了。”少女恨恨道：“但她们也休想活，我师父临死前，已为自己报了仇。”原随云道：“哦？”少女道：“她们得手后，立刻就想逃，却未想到我师父近年已练了摘心手。”

　　原随云疑惑道：“摘心手？难道不是九阴白骨爪？”少女摇头道：“我从未听说过什么九阴白骨爪。”原随云沉吟道：“据说这‘摘心手’乃是华山第四代掌门‘辣手仙子’华琼凤所创，她晚年也自觉这种武功太毒辣，所以严禁门下再练，至今失传已久，却不知令师是怎会得到其中心法？”少女似也自知说漏了嘴，又不说话了。

　　胡铁花却抢着道：“蓝太夫人本是华山枯梅大师的方外至交，原公子难道没听说过？”胡铁花居然也会替人说谎了。原随云只是慢慢的点了点头，缓缓道：“摘心手这种武功，虽然稍失之于偏激狠辣，但用来对付江湖中的不肖之徒，却再好没有了……那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顾非烟想到黄蓉教一灯大师假死之计，加上从前丁枫死而复生，她心下对枯梅大师之死并不深信。但她也害怕枯梅大师是真的死了，因为人类都有一种惯性思维，比如对赌的时候，已经出了三次大了，下一次一定会是小。这种可怕的习惯有时候会救了她，有时候却会害死她。

　　枯梅大师被简单的水葬了，楚留香、顾非烟并没有去察看她的尸体，从那些个采珠女的假死大法，加上枯梅大师坚决的心性来看，即使是活着，恐怕顾非烟斩下她一条胳膊，她也不会随便地跳起来。更何况高亚男、华真真也不允许其他人去动她的尸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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