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之飞鸟与鱼

　　吃了个闭门羹的顾非烟，只好回到了甲板之上，丁枫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他向她笑道：“左姑娘也是难以入眠，这才出来闲逛？”顾非烟见他装作从船舱出来的模样，也并没有揭穿他，只是笑道：“丁公子也是好兴致。”她转身回到了船舱之中，消失的一大堆人神奇地都冒了出来，被她撞个了正着。

　　楚留香最先开口问道：“你方才可有见到金姑娘？”顾非烟摇了摇头，她见到了一圈的人，就是没看到自己的室友金灵芝，胡铁花凑近，神神秘秘地说道：“方才我们在下一层，见到了六口棺材和被朱砂掌拍死的两个守卫。”

　　顾非烟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楚留香沉吟了片刻，解释道：“海帮主将我们带到了下一层，那时你与勾兄正在甲板之上闲谈，那便只剩下了丁枫和那对师徒。但你说你见到了开门的是白蜡烛，以他的轻功，的确也有可能在犯案之后，你当作不在场的人证。”顾非烟又将自己和丁枫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微笑道：“我的直觉告诉我，就是丁枫无疑。”

　　胡铁花皱眉道：“你们为什么不怀疑向天飞？”他这话才说完，前舱已传来海阔天的惨叫，众人赶到之时，他在一滩血渍前，缓缓地跪了下来。丁枫目光闪动，沉声道：“向二爷武功之高，在下是知道的，在下不信他会遭人毒手，只因江湖中能杀死他的人并不多。”

　　说这话时，他目光依次从勾子长、楚留香、胡铁花和白蜡烛面上扫过，没有瞧其余的人一眼。胡铁花冷笑道：“丁公子武功之高，不但我知道，大家只怕也都清楚得很，却不知出事的时候，丁公子在哪里？”

　　丁枫却神色不动，淡淡道：“在下睡觉的时候，一向都躺在床上的，不知勾兄又在哪里？”顾非烟笑了笑道：“他与我在一起，奇怪的是，我去找他的时候，你们的房间是空的。”丁枫的脸色白了一白，他笑道：“如此说来，勾兄与姑娘分开之后，并未返回房间？”

　　勾子长神色似乎有些异样，讷讷道：“那时……那时我去解手了，所以没回屋里。”楚留香忽然道：“其实杀死向二爷的人，武功倒不一定比向二爷高。”海阔天恨恨道：“不错，正因为那人是在暗中行刺，他毫无防备之心，所以别人才没有听到动静。”楚留香道：“正是如此，所以这船上每个人都有杀死向二爷的可能。”

　　连续死了三个人，金灵芝终于姗姗来迟，出现在众人面前。她果然也只穿着短衫裤，而且没有穿袜子，露出了一双雪白的脚。胡铁花皱眉问道：“你干什么去了？”金灵芝瞪了他一眼道：“我去解决女人的问题了！”这回答实在是完美无缺，听得男人们一阵尴尬不已。

　　此时天已亮了，顾非烟忽然开口道：“楚留香，你跟我来！”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跟着走入了后舱。胡铁花好奇地跟了上去，她将门一关道：“傻人免进！”胡铁花被气得够呛，他宁愿被人侮辱他的人品，也不愿意被人侮辱他的智慧，虽然他经常被人觉得不那么聪明，当面被一个比他小的姑娘说傻的滋味还是不好受，可是他还得给他俩看门。

　　顾非烟以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丁”，楚留香改成了个“等”，顾非烟点了点头，继续写到“死未死”，楚留香震惊了一瞬，画了个蝙蝠，将那张图给她看了看。顾非烟沉思了片刻，越来越觉得这个发展开始类似无人生还，她才想写上些字，忽然听到一声敲门的动静。

　　而胡铁花冷笑了一声道：“金姑娘是替我来当守卫的？这倒真不敢。”来的竟是金灵芝，楚留香一拉开门，她的脸立刻红了，双手藏在背后，手里也不知拿着什么东西，想说话，却又说不出。顾非烟夺了过来，展开一看，果然是件凶手杀人之时的血衣。

　　胡铁花惊呼道：“这东西你是在哪里捡到的！是不是……”他话未说完，对面的另一扇门忽然被推开了，丁枫从门里探出头来，笑了笑道：“在下正想借楚香帅聊一聊，不知姑娘现在方便不方便？”顾非烟娇笑道：“这个问题，你还是去问我们的胡大侠罢。”胡铁花立刻冷哼了一声道：“不想聊，不方便！滚！”

　　楚留香还未说话，隔壁的一扇门也开了。从门里走出来的，不是白蜡烛，也不是公孙劫余，赫然竟是勾子长。丁枫淡淡道：“我还以为勾兄真的又去解手了哩，正想替勾兄介绍一位专治肾亏尿多的大夫瞧瞧。”勾子长面上阵青阵红，讷讷道：“我本是去解手的，经过这里，忽然想找楚香帅聊聊。”

　　顾非烟“噗哧”一笑，对着楚留香叹息道：“楚叔叔不愧是整条船上最值钱的人，要不然你以后收点交谈钱，找你的人就会上很多啦！”楚留香苦笑道：“谁让在下偏偏天生就是个劳碌命呢。”他对丁枫笑道：“丁兄若有什么指教，请过来这边说话。”

　　丁枫沉吟着，笑道：“大家累了一天，也该安息了，有什么事等到晚上再说也不迟。”他身子立刻缩了回去，关上了门。勾子长长叹一声，行礼道：“在下也告辞了。”胡铁花激将金灵芝道：“你还不走？”金灵芝跺了跺脚道：“我偏不走！”

　　顾非烟白了胡铁花一眼，将大拇指向下，比划了个鄙视的手势，楚留香笑道：“不走最好，其实小胡巴不得你留下来，他还没有好好地向你道歉加道谢呢。”金灵芝面色一红，冷哼道：“谁要他感谢我，他不怀疑我，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她拍了拍手道：“上酒！”张三立刻端了六壶酒走了过来，胡铁花怒道：“老臭虫！你看看这只猴子啊！他就是个奴才命嘛！”金灵芝冷笑道：“你喝四壶，我喝两壶，你敢不敢喝？”顾非烟识趣地笑道：“哎呀，这长夜漫漫，我怎么觉得有点冷呢，我还是回房间罢！”

　　她并没有回去自己的房间，反而转身去敲了敲勾子长和丁枫的房门，丁枫笑道：“在下正巧想去找楚香帅喝酒，二位慢慢地聊。”顾非烟挺擅长使美人计，但她不太愿意去滥用，只是叹息道：“我愿意相信你，你愿意相信我么？”

　　勾子长迟疑地看了看她，心中闪过了千言万语，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这才沉声道：“两个多月前，开封府出了件巨案，自关外押解贡品上京的镇远将军本来驻扎在开封府的衙门里，突然在半夜失去了首级，准备进贡朝廷的一批东西，也全都失了踪。随行的一百二十人竟全被杀得千干净净，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顾非烟抓住重点道：“既然没有活口，官府应该大肆张榜去寻求线索才是，怎么江南一带反而悄无声息？”

　　勾子长点头道：“不错，他们以为这案子做得已够干净了，却不知还留下了一个活口，正是镇远将军的一个侍妾。那天晚上，她本在镇远将军房中侍寝，本也逃不过他们毒手的，但出事的时候，她正好在床后面解手，发现有变，就躲到床下去了，虽未瞧见做案那两人的面目，却将他们说的话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顾非烟揣测道：“那个人证被杀了，所以官府派你来查内奸？”勾子长万分惊讶地看了看她，这姑娘仿佛永远能将世上许多事情，都揣测得如同身临其境。勾子长继续道：“据她说，做案的是一老一少两个人，事成之后，就准备逃到海外去，找个‘销金窟’享受一辈子，我就是根据这条线索，才追到这里来的。”

　　顾非烟叹道：“既然熟面孔被人家知道了，自然得选个没走过江湖的生面孔，难怪你如此这般谨慎小心。”勾子长苦笑道：“在下这次所负的任务极重，又极机密，所以才不敢随意透露自己的身分。何况海阔天、向天飞、丁枫，又都不是什么规矩人，若知道我是来办案的公差，只怕也会对我不利。”

　　顾非烟疑惑道：“那你与公孙劫余和白蜡烛是同伴了？”勾子长摇头道：“不是，我怀疑他们便是翻案之人。所以今天早上我才会到他们房里去，正是想要探探他们的口风。”

　　顾非烟抬眼看了看他，如果这三个人是同伙，这个故事的可信度还很高。他如此说来，是想借自己之口告诉楚留香提高可信度？还是害怕自己找公孙劫余和白蜡烛对质？

　　她长叹一声，顺着他的话，继续说道：“你那口箱子之中，可是官府叫你去蝙蝠岛买消息的财物？但你毕竟从未行走过江湖，他们这种老江湖，岂会被你试探出什么来，你这是在打草惊蛇了，你自己千万得小心些。”勾子长笑道：“多谢姑娘担心，好在有楚香帅相助，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顾非烟点头道：“楚留香的确是个可靠的人，我原本认定了丁枫就是杀向天飞的凶手。但经你这么一说，我反倒要怀疑那白蜡烛和公孙劫余是那销金窟之人，所以备下了六口棺材给我们睡……”勾子长皱眉道：“那丁枫也不是什么善茬，他分明觊觎我这口箱子，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也许他们三人才是一伙的。”

　　顾非烟起身告辞道：“无论他们是否同路，今夜肯定还会有人被杀，到时候咱们瓮中捉鳖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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