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之飞鸟与鱼

　　夕阳的影子之下，二人并肩而行。一阵萧瑟的秋风吹过，卷起片片落叶，万物生机渐去，天地之间尽是寂寥之意。顾非烟将长发挽在耳后，安静地看着落叶聚散、纷飞。楚留香拾了一片落叶，怔怔地看了许久，又放回了地上，看着它在自己的手中打了个转儿，被秋风孤单的吹上了天际。

　　而他身边之人，举目遥望着归途，轻轻地叹息道：“斜阳欲落处，一望黯销魂。”楚留香问道：“这是谁的诗？”此情此景，若说成是悲寂寥，有些不够深刻。若说成是断肠，似乎又太悲切了。也只有黯然销魂这四个字，最是恰到好处。

　　顾非烟淡淡一笑道：“隋炀帝。”他凝望着她的眼眸，良久没有任何的言语。其实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必说，他们都读得懂，映在对方眼中的自己的寂寞。两个人忽然同时轻笑了一下，因为他们毕竟还有对方陪着。

　　顾非烟将肩上的落叶拿在手中，转了转叶子的梗，轻笑道：“我小的时候看见人家以枫叶传情，就喜欢在叶子上写心事，然后丢到水里头去，可惜我从来都没收到回复。”楚留香叹道：“落叶有意，流水无情，何必痴心错付。”

　　顾非烟凝眸注视着他，叹道：“落叶欢聚散，寒鸦栖复惊，人生亦如是。”楚留香沉吟片刻，最终轻声道：“千古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顾非烟惊讶地眨了眨眼，忽然以右手食指遮住嘴唇，笑了笑道：“所以，我还是决定去闯荡江湖，至少趁着还没有被雨打风吹去的时候，留下一点美好的记忆，省得老了之后觉得自己白活了。”

　　楚留香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她好像拒绝了他，又好像根本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他不愿意继续追问下去，因为不问还有千万种可能，问了很可能是死路一条。

　　左二爷觉得自己的女儿变了，她变得更温柔体贴了，也没有以前那么听话了，做一个千金闺秀。她整天穿着身男装早出晚归，整日不到人影，回来之后累得要命，不知道是在忙什么，他只好问问无所不知的楚留香。

　　楚留香当然知道她是在干什么，他直接去了一次薛家庄，顾非烟正站在门口，往左比划着说道：“哎呀，歪了歪了，积善成德，你看看那个横得对准了画的线！”她叉着腰大叫道：“诶，你怎么下来了，你好好挂不要偷懒！敢掉下来我扣你一半工钱！万一砸到小孩子呢！”

　　那个伙计懒懒地说道：“顾管家，我们这牌匾都挂了小半天了，屋里还有挺多事情呢！咱们差不多就行了吧？”顾非烟冷笑一声道：“我本来想给你加加钱，那还是差不多就得了吧！”那个伙计立刻又爬上了梯子道：“别，只要姑娘的一句话，小的一定力求完美无缺。”

　　楚留香看着这个打扮成少年般的少女，忍不住笑了笑，她的额头轻微出了点汗水，手中拿着把芭蕉扇，活像个精明的财主。她的身上没有一点点胭脂水粉的味道，动作从来都不扭拧作态，走路的姿势也改成了男人的方式，看起来豪迈又潇洒，英气勃勃的。

　　“你好好挂，等我回来再看！”顾非烟一见到楚留香，立刻就眼前一亮，抓着他就往庄子里头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当个帮工，把那些坏了的瓦片搭好。”楚留香苦笑了一声道：“你为何不买个现成的宅子？”他本想带她回去，却被她带着进来了。

　　她离开掷杯山庄的第一日，全是在这城里闲逛看房子了，破船还有三斤铁呢，她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带小花园的废园，那些木材都是好料，而且处理得很好，荒废这么久都还没有潮湿、发霉，才卖二十两银子，真是物美价廉。

　　于是顾非烟解释道：“第一，这个宅子离穷人家近，离城门口也不太远，第二，好的宅子太贵了，怎么也得百千两银子，我情愿将钱花在活人身上，第三，这附近有溪水，不怕着火被烧没了，朝向也好，冬暖夏凉。”楚留香叹息道：“你还有多少东西没做完？”

　　顾非烟掰着手指头粗略地数道：“那可多了，等明日他们还得搭个两个秋千，种点松树。冬日的炭火、枕头、衣服、被褥，如果江南来了一场瘟疫或者水患，我们还得做面具，买石灰。还得再招工，工匠、杂役、厨子、账房、阿姨、力士……其他的等我想到再说。”

　　她第二日指挥薛家的下人将那些破门板子、杂物、植物都丢掉，又请人被通了通被堵的水井，那群只会伺候人的家仆根本吃不了苦，她只能威逼利诱勉强用着。楚留香继续问道：“等着这一切完成了，你便会返回掷杯山庄？”

　　顾非烟长叹一声，皱眉道：“我在掷杯山庄呆着什么？斗鸡走狗？绣花弹琴？最多是看看书、听听戏，日日夜夜守着方寸之地，我非得发霉、发疯、发狂不可！不过你也可以告诉我爹，我不会一直在积善堂的，我打算同张先生去见见世面。”

　　楚留香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接过下人递来的瓦片，飞身上了房顶。顾非烟指了指自己的头顶，又看了看楚留香，似有所指地笑了笑道：“楚叔叔，这个房顶啊，千万别搭得太结实，防贼！”楚留香回头看了看她，含笑道：“姑娘不是擅长瓮中捉鳖么？还害怕有贼？”

　　顾非烟捧着下巴，抬头仰望着他，笑道：“一般人家的房顶不值钱呐，这个房顶可是盗帅亲手开光的，怎么着也得价值千金吧？”楚留香已经从房顶上落了下来，伸手在她鼻子上一点，轻笑道：“那我也来给你开开光。”

　　顾非烟见他满手都是灰尘，自己又碰了一鼻子灰，嫌弃道：“我去洗脸了，你还是去洗个澡吧！”楚留香自己也是个有轻微洁癖的人，虽然这有点煞风景，他只得同意这个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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