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三]有桑

　　“二、二弟，我们真的要坐……坐这船？”
　　怀庆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有些害怕。
　　“二弟……我们不走水路，走石道吧？赶紧出去……”
　　“别废话！”贺冲已经让人扒去了木船上的尸体，他一脚踩进去，从船里扔出了一块破损的布帛，“看见没！这破布上的图案你不眼熟？”
　　怀庆盯着看了会儿，犹豫着点头，“有点像……像我家手稿上的……”
　　贺冲冷笑了一声，“这玩意儿和你们怀家手稿上的图纹这么像，你就不奇怪？”
　　“有、有什么关系……”
　　“你脑子白长的吗？你们怀家不是号称从轩辕黄帝那会儿就在了吗？”贺冲凶着脸，“这地方要真和黄帝有关，干完这一票，你就等着后半辈子躺在床上数钱吧！”
　　“可、可是……”
　　“别可是了！还不快点滚上来！”
　　木船顺着暗河一路前行，很快就到了湖心的一座小岛。
　　“这、这里居然……还有、还有岛？”
　　嚓地一声，贺冲抽出了刀，架在一个手下脖子上，“你，去看看岛上有什么！”
　　“二、二哥……”
　　一脚踹出，贺冲脸色狠戾，“快去！”
　　……
　　原天柿坐在一旁，不停地摸着右腿被烤焦的毛发，一边摸一边叹气。
　　岑缨看了看原天柿，想上去帮忙，却见人家对她一瞪，警惕性十足。
　　“哎……”她叹着气坐到桑梧身边，嘟囔道：“都不让我……摸一下。”
　　“摸？摸什么？”显然听到了岑缨的话，桑梧侧头问她。
　　岑缨指了指原天柿，“它的皮毛一定很软很软……”
　　桑梧愣了愣，却是笑了，如果抱着不算的话，原天柿她也只摸到一次而已。
　　“唔……希望你能成功。”
　　岑缨点了点头，托腮看着她，忽然想起正事，“小桑姑娘，你们之前说的，要我帮忙，具体怎么说？”
　　组织了一下语言，桑梧说：“是想请你帮忙修一座大阵。”
　　“什么大阵？”
　　“是天鹿城的护城大阵，依照八卦方位设置，经年累月之下，大阵有些地方出了问题，想请你帮忙修整以及加固。”北洛补充说道。
　　“天鹿城？听名字是座城池啊……一定很大吧？不过我好像没听过……”
　　“没听过是正常的，天鹿城确不在此界，离这儿非常远。”
　　岑缨眼睛忽然微微发亮，“此界？你们来自另一个世界吗？”
　　“天鹿城有多远？有慢八撒那么远吗？”
　　“它是在另一块大陆上？还是在另一个世界？”
　　“为什么叫天鹿城啊？”
　　“那边的风土人情怎么样？”
　　十万个为什么再次上线。
　　北洛：“……”
　　桑梧笑了笑，拉着岑缨的手，“到时候我们带你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好啊！”岑缨也笑了起来，却半途止住了笑容，“可是一座城池的大阵，建阵的人应该很厉害很厉害，我不一定能行的……”
　　“岑家在一百多年前经历一场大火，很多传下来的典籍都被烧了，那本传说中黄帝留下来的阵法要术也只剩小半本残卷……我学的就是这点皮毛。”
　　北洛想了想，问：“那岑家可还有什么人涉猎此道？”
　　岑缨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大约只有我一个吧，我没听过家中有其他人学过……”
　　她忽然一拍掌，笑着对他们说：“我有个主意，等我们离开这儿，一起去阳平找葛先生吧！她是我们学会里的大学者呢，交游广阔、认识许多能人，说不定会有什么办法修整你家的大阵！”
　　北洛微微颔首，道：“如此，多谢了。”
　　“不客气！岑家可是有训的，说了若是王家找来，必定竭诚相助呢。”
　　王家……
　　王北洛：“……”
　　看着坐在桑梧身边的小姑娘，他忽然想赶人。
　　“各自去休息吧，养足精神。”
　　休整了近半个时辰，他们重新出发。
　　一路并无波折，顺着石道很快就到达了一处空旷地带。
　　这是一处暗河汇聚的湖泊，不知深浅，湖中央的小岛上，有一处石台，在黑黢中飘摇着橘黄的烛火。
　　“好大……这座大墓居然以整个地下洞窟为基础吗？”
　　“真的有暗河……还有岛！你看，河上还飘着花！”
　　岑缨一边惊叹着，一边想下水去看看，却被秋文曲拉住了手。
　　“师妹，不可如此随意，此地诡谲，若有意外，悔之晚矣。”
　　岑缨点点头，指着湖中央，“那我们去看看？”
　　她已经跑向了通往湖中岛的石道，秋文曲哎了一声，赶紧提起袍子跟上。
　　北洛他们也快步追了上去。
　　走得近了，才发现这石台占地巨大，且做成了莲花花瓣的模样，正中成圆，最里面横放着一具船形棺材，刻着暗红的眼纹。
　　“是船棺！”
　　岑缨和秋文曲已经走了上去。
　　落后几步的桑梧有些恍惚，她微微皱着眉，居然觉得有些熟悉。
　　就在她迈出一步，踏上莲心的时候，大地忽然一震。
　　“怎么了？”
　　昏暗的洞窟里，忽然汇聚出大片的蓝光。
　　无数微小的蓝色光点飘洒了出来，在黑暗里凝成模糊的人影，一个、两个、三个……无数的人影汇聚成形，围绕四周，然后朝着莲台方向，遥遥跪下。
　　岑缨微微缩着眼仁，有些不敢置信，“他、他们……是……鬼吗？”
　　桑梧却是失神，下意识抬了右手，贴胸按在了自己的左肩上，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姿势与那些人影有些相似。
　　跪拜的人影并没有持续太久，只维持了小半刻，便如萤火飞散，蓝色的光点也渐渐被黑暗吞没，四周很快就恢复了原样，仿若刚才的情景只是幻觉。
　　“我我、我大气都不敢出……”岑缨仍是心有余悸，摸了摸心口。
　　“不算鬼魂，不过是些生前的残念罢了。”
　　云无月下了决断，若有所思地盯了桑梧一眼。
　　“死有遗憾，必留残念，不过无识无觉，大多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消散，想必是触动了什么，它们才会现身。”
　　“触动了什么？”回神的桑梧侧头问她。
　　云无月摇了摇头，“说不准。”
　　北洛却微微皱着眉，对着岑缨和秋文曲说：“此地诡谲，不宜久留，你们若还要记录，快些。”
　　岑缨赶紧点头，拉上了师兄。
　　“呀！棺材是空的！”
　　她走上前看了看，又发现满地的狼藉痕迹，皱着眉说：“师兄你说，是不是古考会的人把尸体带走了？”
　　“他们一向为了钱财不择手段，也许是尸体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一时不好取下来，所以直接带走了尸体？”
　　秋文曲却摇了摇头，猜测道：“也或许是起尸？你想想之前我们听到过惨叫。”
　　岑缨一缩脖子，“师兄你别吓人！怎么、怎么会起尸……都死了多少年了！”
　　听闻对话的原天柿一把抱住了桑梧的小腿，“呜……起、起尸……”
　　“不就是诈尸吗？别怕，”她朝原天柿一笑，露出了牙齿，“我也是死了很多年诈尸的呢。”
　　原天柿：“呜……”
　　桑梧这时候倒不怎么怕了，她怕无形无质的鬼，却不怕有形体的怪物。
　　有形的怪物是可以物理攻击的，啪啪啪甩几柄菜刀就好了！
　　“还画吗？”北洛上前，直接问道。
　　“哦……画、当然画！”岑缨拿出了炭笔，蹲在了一处，开始描图。
　　北洛倏忽转头，盯着远处，那里似乎有个山崖，却是漆黑不辨。
　　“北洛，怎么了？”桑梧奇怪地问，也投去了目光，什么都看不到。
　　“没什么……”
　　一只秃毛的大鸟站在枯枝上，望向山崖底下，鸟喙一开一张，居然说了人话。
　　“巫炤，你什么时候这么心慈手软了，之前那群人撬你的棺材，你放跑了，现在这群人在你的坟头瞎蹦哒，你也不管？”
　　“之前的那群人，有怀曦的后裔，而现在的这群人，有一只辟邪，还有一个熟悉的味道……”
　　“味道太淡了，不该是她……”
　　“哈？你说什么？”
　　“什么味道？你死了这么久鼻子还有用？”
　　“你说那群人里有怀曦的后裔？哦，还有该死的辟邪，居然还没灭族！”
　　秃毛鸟自顾自地叨叨，巫炤却不接话，枯瘦的手静静地捧着头颅，半刻后才说：“我来此地之后，缙云和姬轩辕如何？”
　　“姬轩辕我不知道，因为我死得也就比你晚一点而已，你知道吗？你那群信众，死活将我关在了罐子里！说是要给你殉葬！我呸，凭什么要殉葬，就因为你养了我一段日子……”
　　“别废话，”巫炤冷声说着，“说重点。”
　　“咳咳……我死得早，姬轩辕怎么样我不知道，不过缙云的话，你死后没多久，他就在乱羽山战死了，魂飞魄散，一点渣渣都没剩下，怎么样，解气吧？”
　　“堂堂战神，死无全尸，听说还吩咐过手下，说想和他姘头合葬呢……呵呵，连骨头都没有，葬个屁！”
　　巫炤忽然冷笑了一声，语气淡漠：“只是这样……尚不能解恨。”
　　“那你想怎么样？骨头都没了，你连把他拖出来鞭.尸的可能性都没有，啧，你不会想去拖缙云姘头的尸骨吧？”
　　秃毛鸟用爪子挠了挠脖子，继续说：“她不是也是西陵人吗，是在封城一战死的吧……对了，巫炤，你什么时候能把头安回去？这样看着真不习惯。”
　　“鸤鸠。”
　　“哈？”
　　“不想回到罐子里，就给我闭嘴。”
　　一下子噤若寒蝉，鸤鸠相信巫炤的确会说到做到，然而它脖子一伸，到底忍不住说话了：“哎，你看，他们走了！”
　　双手稳稳抬起，将头颅放置在了脖颈上，红灰色的肉条涌出接好了裂口，只留一圈狰狞的伤痕，他静默地伫立了一会儿，转身就走。
　　“哎，巫炤等等我！”
　　扑棱棱一声翅膀煽动，鸤鸠追上了远去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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