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三]有桑

　　耳尖微微一动，他听到了烧火的哔剥声。
　　睁开眼，是微黄的暖光摇曳在冷灰的岩壁上。
　　一股浓重的香气弥漫着，混杂着食物和奇怪的草植……
　　猛地从地上弹起，他警惕十足地盯着火堆边的人影，发出低沉的嘶吼。
　　觉察到小孩的清醒和警惕，桑梧连忙摇手，大声喊道：“我没恶意！”
　　他弓起了背。
　　“喂喂喂！我真没恶意！”
　　他呲起了牙，朝桑梧逼近了一步。
　　“喂！你听得懂人话吗？”
　　他凶狠的眼睛里倒映着火光。
　　“……我这有烤果子，吃吗？”
　　一串烤熟的野果伸到他眼前，飘出诱人的香气。
　　又往他跟前递了递，桑梧张了张嘴，比划了一下吞咽动作，“好吃的，你饿了吗？”
　　手里的那串野果被夺了过去。
　　小孩抱着野果，蹿到了洞穴角落，一口咬中果子，三两下吞吃入腹。
　　嘎嘣嘎嘣的脆响。
　　直到一串果子吃尽，那小子眼里的凶劲才消了一些，却仍旧是警惕地盯着她。
　　“我这边还有烤果子哦，还有水，要吃吗？”
　　她又拿出几串果子，往前伸了伸手。
　　桑梧觉得自己现在，像是在哄一只初入新家的幼猫，幼猫又凶又狠，她得小心翼翼地接触才能防止自己被咬。
　　小孩似乎是受了食物的吸引，虽然对她戒心十足，却是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再次夺走了她手里的东西。
　　只不过这次没蹿到角落，而是半蹲在了原地，一边咬着果子，一边拿余光盯着桑梧。
　　桑梧没做什么大幅度的动作，她怕吓着这小子，只微微指了指他胸腹的伤口，一字一顿地缓慢说道：“你的伤，我治的。”
　　“伤口、肚子、我是好人……”她轻轻挥着手，表明自己没有危险。
　　小孩顺着她的动作，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伤口。
　　不疼、不流血，甚至变得干净了。
　　眼仁微微一缩，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抬头看那个笑嘻嘻的女人。
　　“我、好人、治伤的！”
　　小孩歪着脑袋，疑惑又警惕地看向她。
　　“我是好人！不会害你！”桑梧又给他递了一串烤果子，笑道：“吃！”
　　小孩的眼里又去了几分凶光，他拿过了烤串，一口咬了下去，甜蜜的汁水在口腔里绽放，高兴地眯起了眼。
　　终于吃得空了，他斜睨一眼烧得将熄的火堆，张口就是一小团金黄色的火吐出，溅射在有些潮湿的木柴上，冒起了更旺的火焰。
　　桑梧：“……”
　　吐、吐火？
　　火？
　　火！！！
　　桑梧忍不住捂住了脑袋，劝说自己似的喃喃自语。
　　“不奇怪、不奇怪……这是玄幻世界……对对对，玄幻世界……说不定我也会凭空冒火……”
　　她脑子放空，下意识尝试抿着双指，轻轻一擦。
　　嗤——
　　簇在一起的指尖冒出了一小朵黄绿色的火花，微暖的温度，毫不灼人。
　　“……尼玛真的会冒火？！”
　　她这是要上天啊！
　　这一觉醒来，她会凭空变火了！
　　反复摸着自己的手，桑梧摇了摇头：“这不科学……这果然是玄幻世界啊……”
　　望着又惊讶又高兴又皱眉的桑梧，小孩歪着脑袋，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小嘴一张，又是一朵金黄的火焰吐了出去。
　　变个火有什么高兴的？
　　桑梧忽然转头盯着就在身边不远处的小孩，探究的目光分明是想掰开他的嘴瞧瞧喉咙构造……
　　小孩觉察到她的目光，立马弓起了背，朝她呲了呲牙。
　　看这架势，近不了身啊……
　　接下去的日子，就是桑梧博取幼猫（不）小孩信任的日子。
　　在食物和桑梧哄猫似的行为攻略下，起先他是远远观望着；三两天后，他能安静蹲在桑梧身边；再过两天，对着她能不呲牙、不咧嘴、不弓背，眼里也没了凶光……
　　最后，她能如愿以偿掰开小孩的嘴，仔细瞧了瞧，除了发现他一口好牙之外，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就像个普通的人类小孩，然而人类小孩并不会喷火。
　　管他普通不普通，桑梧决定先给这小子洗个澡。
　　他这一身脏污和乱糟糟的头发，不知道藏了多少细菌。
　　本来是有热水最好，然而就这简陋的环境，她有火、有水，却没装水的容器，于是只能挑着
　　一天正午，天光大热，拉着小孩，去了她之前找到的水潭。
　　“洗澡？”桑梧比了比搓洗的手势，又指了指潭水。
　　“很脏，会得病，所以要洗澡……”她乱糟糟地比划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又不能一把将人推下去。
　　小孩却是听懂了，猛地跃入水中，一个猛子扎下去后又浮起来，看着岸边的桑梧挥了挥手。
　　桑梧是个旱鸭子，游泳就不指望了，她踩着岸边的石块小心翼翼地走下去，潭水积到了她大腿的深度。
　　“过来！”她招了招手。
　　小孩欢畅地游了过来，一个水花扬起来，扑了她一身。
　　“我不是跟你玩水啊……”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拽到了眼前，桑梧拿起之前拔来到皂叶草，捏碎了涂在他身上，“别动，我给你洗干净了！”
　　说到皂叶草，桑梧至今都没弄懂自己怎么会认识，似乎是埋在记忆里的东西，细想起来又头疼，她索性也不管了，认识总比不认识强，于是又乱七八糟地收了很多草。
　　搓洗了四肢和躯干，又帮他把头发洗了，不知道洗掉多少陈年旧污。
　　小孩蹿上岸边，蹲坐着晃了晃脑袋，像是小动物甩干毛发的动作，再一阵金火绕着身躯，刹那间烘干了所有水分。
　　这小子终于焕然一新，除了瘦点，就是个俊俏的小男孩了。
　　他闻了闻自己，表情似乎很高兴。
　　“好闻吧？”桑梧蹲下身来平视着他，摸了摸小孩的脑袋，“皂叶草清香去味、洗涤污渍很好用的……”
　　小孩的一双手忽然扒住了她的胳膊，他凑过来闻了闻桑梧，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脸上瞬间被舔了一口。
　　小孩黑亮的眼睛望着她闪闪发光，好似在看一串烤好的果子。
　　桑梧见他还想上口舔人，连忙一把按住他，嘟囔着说：“你怎么跟个狗似的，这眼神看我不对啊……我又不能吃……”
　　“喂……也不能老是喊喂，小孩，你有名字吗？”
　　“不然我给你取一个……取一个……”桑梧脑子里闪过一个名字，她毫不犹豫道：“叫‘小白’怎么样？”
　　小孩皱着眉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正经道：“……北……北洛……北洛！”
　　“诶，你会说话？”
　　“北洛？原来有名字的啊……”
　　小孩抓起她的裙角，用力摇了摇，指着她，嗫嚅着组织语言：“……北洛……我，你……你……”
　　“我？你是问我叫什么？”桑梧很快会意，笑道：“我呀，我叫桑梧，桑树的桑，梧桐的梧。”
　　“伤……商巫……”
　　桑梧揉了揉他的发顶，然后盯着他琢磨：“我是不是应该多教教你说话？”
　　北洛歪了歪脑袋。
　　桑梧忽然按住他的肩膀，张嘴道：“来，北洛，跟我念，a。”
　　“？”
　　“等等，我有必要教a o e 吗？”
　　“这鬼世界肯定没有汉语拼音啊！”
　　“再等等！妈的，这个世界说普通话吗？”
　　桑梧烦躁地挠起了自己的头发，她发现自己一觉醒来到目前为止，大约过了半个月，渴了喝泉水、饿了吃果子和野兔、累了睡山洞、得空再挖挖草……
　　她根本没出过山林，天知道山林外的世界说什么语言！
　　她只认识北洛一个活人，也只认识山野里漫山遍野的奇怪花草……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她完全不知。
　　真的是玄幻世界？
　　还是说修仙御剑？
　　奇幻魔法？
　　都市异能？
　　总不能机甲大炮吧！
　　看来，她得出去看看。
　　桑梧下了决心，朝着他伸出了手，“北洛，跟我走？”
　　小北洛仰头看了看她，是温柔又好看的笑脸。
　　毫不犹豫地，他主动牵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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