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

　　琉璃一上来就用了“草木皆兵”，操纵枝叶向对方攻去。蟒山用了水系法术“覆水难收”形成屏障保护自己。琉璃又用了更强的攻击法术“入木三分”分上中下三路攻向蟒山周身，直接击破了他的保护屏障，打到他身上。这少许轻伤让蟒山眉头轻蹙，他不再防守，用了“滴水穿石”，将大片水滴凝成利刃攻向琉璃。琉璃躲不过全部，也受了少许轻伤，她用“如沐春风”很快治疗好。
　　琉璃的年龄在妖类中属实幼龄得很，这也是她法力停滞不前的一个很大局限，可她在千锤百炼中成就了一副耐打的身躯，说是铜筋铁骨也不为过，就算遇到成年妖类也未必处于下风。
　　琉璃和蟒山斗了几十招，有些心不在焉，蟒山虽非自己敌手，但也未尽全力。她在想，这两兄弟到底要耍什么花样？就这样耗下去？那又有什么意义呢，难不成就是为了看自己到底有多耐打？
　　想到这里，琉璃脑中灵光一闪，对，是试探！
　　想明白后，琉璃立即住手，直接跳下擂台认输。
　　对面的蟒山倒是一愣，没想到这一变故。而后略略一想便明白了，他二人与其他八人八战全胜，代表这场比试已经没有必要，十进二的规则，不论谁胜谁负，二人均已晋级。自动认输的琉璃，显然是看出了他们的用心。
　　冷静的头脑，通透的心，深藏不露的法力，还真是不能小瞧的对手。
　　琉璃等在赛场，等其他组晋级人员全部出现后，大赛将宣布前八人选，等待师父挑选，以及三年后的比赛时间和方式。
　　蟒赐走了过来，笑道：“琉璃，你还真会给人意外，很聪明。”
　　琉璃懒得搭理他，闭口不言。
　　蟒赐悠哉道：“试探你是我家里人的意思，通过观察，他们发现真硬拼起来，蟒山不是你的对手。当然，你可能想到盘外招，但我们家族可不傻，有聪明的办法就绝不会用这种会落人把柄又得罪魔族的昏招。因着比赛规则，能杀死你的只有你的对手，这个重任就交给蟒山了。”
　　琉璃翻了个白眼，依旧视蟒赐为无物。
　　“昨日那番话，出于我的角度可不是为了试探，而是为了激你拼尽全力进入八强，好有机会杀死你，机会难得，可不能让你退缩。”蟒赐笑意更深，“毕竟我是不需要试探的，多年前我就知道了，你的左手使不出法力，今天你的表现让我更加确信这一点。”
　　琉璃脸色大变，这个弱点就连何谓都不知道。她所经历的，不可能事事依赖、事事倾诉，她也不喜欢示弱，并非在妖界示弱就是死，她只想给自己保留点尊严。
　　她都快忘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是的，如果这件事有人知道，那只可能是和她有很深恩怨的蟒赐。
　　琉璃双拳紧握，表面上还强装镇定：“你知道很奇怪吗，这不是拜你所赐吗？左手不能用法力怎么了，你们就能杀死我？看看少年组这些选手，简直不堪一击，唯一有点意思的，就是蟒山。可他，经过今天的试探，我也没放在眼里。”
　　蟒赐不知琉璃哪来这么大信心，继续打击她：“没错，少年组没人是你的对手。但因你参赛，导致众妖不满，妖王为平息众怒，已经提议修改比赛规则。”
　　琉璃截断蟒赐的话：“我有所耳闻，你不必唬我。你是不是想，一会儿宣布规则时我会吓一跳？让你失望了，我既然敢来，就做好应对一切的准备。其实新规则并不难猜，若是为了对付我，那最大可能就是改为八人混战，然后你们七打一。”
　　蟒赐收了笑，琉璃确实很懂世情和人心，既懂为何一点都不害怕，她凭什么如此有底气？
　　蟒赐不复潇洒，硬生生道：“那就走着瞧！还有，你看紧自己的小命，我们家不杀你，不代表别人不杀你，你可千万别在此之前死了，那就太可惜了。”
　　琉璃不甘示弱，放狠话道：“我爹出关在即，三年修炼，别到时候你弟弟死在我手上！”
　　“简直大言不惭！”
　　“彼此彼此！”
　　二人不欢而散。
　　少年组比赛全部结束，琉璃等八人等待被师父选择，毫无悬念，琉璃是被放弃的那个。而后八人听取三年后的比赛规则和场地。
　　琉璃还是低估了他们想杀死自己的决心，比赛改成团体制还不算，场地竟然选在一处万年矿脉。五行属金，且是非常纯正的金属性，正克制她的木属性，这样的环境她的法术会大打折扣。就算是现在的自己，一对七赢获胜的几率也不高，何况是修炼三年后的他们。
　　琉璃浑身冒着冷汗，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有容居。
　　“居然要利用矿脉压制你的法术，简直太阴毒了！而且团体混战摆明就是针对你。琉璃，退赛吧。”
　　直到现在，琉璃的心跳才慢了下来：“我能想到的唯一出路就是提升法力，我需要爹的帮忙。”
　　“你爹能帮你什么？身体不好，也渡不了法力，他是魔，他的法术你又学不了。”而后何谓大惊失色，抓住琉璃的手，“你想成魔？你是不是疯了！你才一百岁，根基修为甚浅，更何况你还有一半仙身，强行修炼一定会让你成为没有心智的堕魔，而堕魔只能被消灭。”
　　琉璃抽出自己的手，语气很淡：“这是我到最后才会想要尝试的招数，现在我的想法是，希望爹能找到高阶木系妖术供我修习，或是有能够提升法力的捷径。”
　　何谓失控，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你爹是魔，他怎么会懂妖界的法术和修行法门？我看你就是动了魔化的心思！以前你怎么疯我不管，可魔化绝对不行！”
　　琉璃狠狠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眼神尽是冷意：“你的忠告我收下了。可请你记住，就算是朋友，也不要随意打我，因为打我的那些人，将来我都要杀掉！何谓，我不想我们之间变得难堪，你走吧。”
　　何谓眼睛红了：“你这么聪明，想要苟且偷生一点都不难，是你不愿而已。连我都知道，就算没别的办法，只要百川君出面为你求情，你就可以不死。”
　　琉璃大怒，抓住何谓的衣领吼道：“没错，我可以苟且偷生，但我爹不能，因为我就更不能！”
　　何谓也反手抓住了琉璃的衣领：“总有一天，但不是今天！”
　　琉璃松了手，呵呵冷笑：“可我活不到那一天！”
　　“你为何就如此笃定？”
　　“太子殿下这两天找你了吧？”
　　这话题转移的让何谓没摸着头脑：“是又如何？”
　　琉璃垂下眼眸：“对你很好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琉璃打掉何谓还抓着自己衣领的手：“知道太子开始拉拢地位低微和受排挤的妖是什么意思吗？知道妖王晓得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何谓呆愣当场：“你是说，太子和妖王，他们的关系已经势同水火？”
　　“你看不到两位尊上眼中的贪欲和算计吗？你看不到妖界资源越发匮乏吗？你看不到一触即发的争斗吗？这个一触即发的导火索必然就是我，区别在于是别人还是我自己来决定触发的时机和状况！”
　　太子和妖王既然谁也不能臣服于谁，而魔界也无修复之日，那二人之间的争斗确实是无可避免。
　　何谓通体皆寒，他不是不明白，只是这粉饰太平让所有人都以为这个结果还很漫长，还会有转机。
　　“暂且不说我，就说说你。如有那时，你当如何？”
　　何谓倒退几步，颤颤道：“殿下对我确实不错，可我，可我毕竟是妖族，怎可叛族？”
　　琉璃深深叹气：“看，你被妖界所负，体内还流着一半外族的血，可就算知道苟且偷生的方法，你又何尝能做到？你以为自己有选择，其实并没有，那些饱受欺负的妖类，即使心中并无反意，但在妖王心中也已经是太子的人了。”
　　何谓脑中乱极，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有容居。
　　琉璃独自坐在镜前想了整整一个晚上，她看了看自己的左手：“真到了万不得已，就魔化试试看！”
　　“谁要魔化，璃儿？”
　　一个苍老疲惫又略带温柔的声音传到琉璃耳中。
　　琉璃怔住，扭头往门外一看，居然是百川出关了！
　　“爹！”
　　琉璃喜极而泣，立即冲向百川怀抱，紧紧搂着他不放。
　　魔君百川，曾有战神称号，如今，只是一个头发灰白，满脸细纹，后背微驼，眼中毫无生气的老者。若不是有人告知，任谁也看不出这样的老者会是当年的魔族第一美男子。
　　百川被撞得咳了几声，眼中充满爱怜之意：“我闭关前你还是垂髫小童，没想到而今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我都快不敢认了。”
　　琉璃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爹，我好想你！这次闭关，身体好些没？”
　　百川温柔地给琉璃擦拭眼泪：“到底还是个孩子。别哭了，爹心疼。你不要担心，我身体已有好转，看来是不会死了。”
　　琉璃大喜：“太好了，爹，这真是双喜临门！”
　　“双喜？”
　　琉璃领着百川进屋，让他坐下，将自己参加试炼大赛之事添油加醋地炫耀了一番，并着重强调，自己没获得全胜只是让着蟒山而已。
　　哪知百川听后没有她预计中的喜悦，反而脸色大沉，喝道：“胡闹！我闭关前是如何交代你的？你就待在我们魔族人的活动范围，不要出去，等我出关。教你学些法术也只是为了让你防身自保，不是让你去争勇斗狠！你的身份如此敏感，怎可如此高调？你不要命了吗！”
　　琉璃的喜悦之情冲淡不少，但仍想着扬名立万的事：“我知道爹是为我好，但我不能永远活在爹的庇佑下。只要我打赢了，我就能获得一时的安全和信任。爹，你有没有什么法术秘籍或是短时间内提升修为的方法？如果实在不行，爹可以指点我魔化。”
　　百川气得胸口生疼：“你还想要修炼成魔？你还有理智吗，你还要命吗？告诉你，早早断了这心思，你不需要获得任何人的认可，你就乖乖待在我身边，不用考虑他人看法，那都不重要，有我在的一天，就会护你周全。”
　　琉璃哪能死心，极力劝说：“爹，我不是真的要为他们所用，只是想争取生存空间。再过几年，我早晚是太子和妖王用以做文章的借口，不得不早做准备。爹，太子对你只是利用，妖魔两族如此薄待我们，我们不要为他们卖命，正好你也不喜欢妖界，那就让他们斗得两败俱伤，爹你趁这个时间养好身体，身体痊愈后就不必再困在妖界，之后我们就远走高飞。”
　　百川万万没想到琉璃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百年前，就在他闭关之前，琉璃还只是个可爱纯真的小女孩，何时变得如此世故心机？
　　百川前所未有的严肃：“太子和妖王怎么会在这个时机斗个你死我活，你在胡说什么？璃儿，你要慎言，这话被有心之人听到会招大祸！”
　　琉璃又讲了自己在厌离面前如何挑拨他和妖王关系，还说自己以后有机会也会到妖王面前挑唆一番。
　　怕百川怪自己，琉璃解释道：“他们早晚会打起来，我要变被动为主动。爹是魔，自然心向魔族，你不用担心，以太子的心机和修为绝不会输给妖王，估计就是互相钳制久一点。”
　　百川动了真怒，大声训斥道：“我最郑重警告你的就是，让你离这些高位者远点，能居高位者心思无不深沉狠辣！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最聪明？你错了，你这是与虎谋皮，自取灭亡！”
　　琉璃也急了：“那些生来位高权重的人凭什么能掌握我们的命运和生死？如果他们对我们好也罢了，可他们不是好人，那他们斗个你死我活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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