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

　　何清风割开手腕，发现他的血正好可以救何谓，真是巧合。遂，他放了三碗血，在一旁休息。
　　一叶将血装进导管，利用渗透压对何谓输血，之后用麻沸散麻醉何谓，让琉璃压着他，用银针封穴，拔出羽刃，施以药物，最后缝合。
　　琉璃问道：“他这伤，可是一女子伤的？”
　　何清风闭目答道：“准确说，是女妖。”
　　事实果然如此，让琉璃无比惊愕，闻琴怎会伤害何谓？
　　“请教当时情况。”
　　“他醒了你们可自己问他。”
　　琉璃心里清楚，这是不信任他们，不愿多说。
　　何清风反道：“你说你们认识玄琴有何依据？”
　　一叶道：“我们有一根黑色羽毛，那是属于玄琴姑娘的，等我们找到，你问问玄琴姑娘即可。”
　　“你说的羽毛可是何谓现在何谓手里攥着的？”
　　一叶按下心中疑惑，将何谓拳头掰开，果然发现羽毛，他拿给何清风。后者拿了羽毛进入书房，一刻钟的时间，又回到卧房，还给一叶。
　　“小琴说确实是她的羽毛，但她不记得曾经给过谁。”
　　“这是一段往事，她可能已经忘了。你可以让她出来听听，便知我们所言非虚。何公子，我们并无恶意，若有恶意，报官即可，何必星夜赶来？”
　　何清风衡量一番，还是以玄琴身体为重，道：“她现在身体有恙，不方便见客。我看你医术高明，不知可否帮忙治疗？”
　　“自然可以。”
　　何清风单独带一叶去书房密室，治疗玄琴。
　　一叶见一年轻女子躺在床上，容貌与何谓有几分相似，应当是玄琴无疑。
　　一叶上前诊脉，少有地大惊失色，久久定在原地。
　　何清风不明所以，吓得脸色都白了。
　　玄琴细声细语地安慰何清风：“清风，我的身体自己知道，没那么重。”
　　说完，又咳嗽几声。
　　何清风一把握住玄琴的手，紧张地问何清风：“小琴她到底怎么了？”
　　一叶看看二人，缓慢道：“她有孕了，快两个月了。”
　　何清风果然是何谓的父亲。
　　二人呆立当场。玄琴羞涩地望着何清风，十分欢喜，轻轻摸了摸小腹，何清风显然欢喜得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清风你听到了吗？我们努力这么多年，终于有我们自己的孩子了。”
　　何清风激动地抱住玄琴：“以后不可再莽撞，要为自己和孩子多考虑。”
　　玄琴点头。
　　她之前自作主张，想帮何清风分忧，找出那些杀人的妖族，但被他们发现，伤了她。她现在才知，原来是她怀孕的缘故，身上有了人气，所以才被妖族发现。
　　随后她急道：“大夫，我的伤不会影响孩子吧？”
　　“不会。”
　　一叶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照实说，玄琴太小，法力低微，根基不稳，还和人族有了肌肤之亲，生出来的孩子会有早夭风险。何清风此人秉性如何，心里有何盘算他也不知，不敢冒险相告。若这个孩子死了，何谓自然不存在于未来，这个法阵也将崩塌。
　　一叶现在明白了，今日中午法阵出现崩塌前兆不是何谓，而是还未出生的小何谓，是有人伤了玄琴，导致法阵不稳。
　　一叶开了药单，对何清风道：“有几味药是治疗妖族的药品，我这里没有，也没那么多钱到黑市上买。”
　　“放心，我明天就去抓。”
　　戌时二刻，优昙和孟星宇也陆续赶到。
　　何清风小心搀着玄琴，来到卧房，听众人解释。
　　一时间，卧房显着很是局促。
　　一叶道：“玄琴姐姐许是不记得我们了，但我们一直记得你。十年前我们还是孩童，被妖物捉走，是你放了我们。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找你，走访各地，直到三月前来到何家村才觅得你的音讯。”
　　琉璃身上一阵恶寒，一叶这声姐姐叫得如此顺口，辈分都乱了，真是说谎不眨眼。她以前怎的没发现？和尚骗死人不偿命，看来以后要防着点。
　　这段经历是玄琴在牢里给何谓讲的，说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妖界资源渐渐枯竭，一些小门小户的妖族要被驱赶出去，她爹为了留在妖界，抓了许多人界的婴孩献给妖王，才得以留下。那时玄琴刚刚能化形，一时好奇就跟着去看了看，谁知看到有些成年妖族残忍地生吃小孩，那一幕玄琴久久不能忘怀，回去就吐了，还发烧好几天。之后她忍不住好奇又去了，被小孩看到，央求她救命。她一时心软，趁父兄出门，放了七八个孩子，并让他们离开住的地方，走得越远越好，也千万别告诉别人是自己救了他们。可后来父兄还是发现了是自己所为，把她打了个半死，她自小娇生惯养，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她刚刚化形，身受重伤，在冰天雪地里险些冻死，是何清风救了她，那时的何清风十六岁。
　　何谓当时和他们讲完，就已经想好，要用这几个孩子的身份去接近玄琴。
　　玄琴点头：“是有这么回事，这羽毛看着有些年头，原来是这个道理。”
　　何清风问道：“为何何谓的文牒名字对不上？我怎知你们不是听别人说的？”
　　一叶道：“我们所有人的文牒都是买的，我们要找妖族报恩，自然不能明目张胆打探，是故用了假身份作掩护。优昙在驿站酒楼、星宇在衙门、我和琉璃行医、何谓走街串巷，都是为了打听消息。”
　　孟星宇插话道：“若你认识衙门师爷董遇，就知我的近况。我们确实是三个月前才来的，对于何家村的一切还都不熟悉，若说作恶时间也少了些。”
　　何清风眸色一厉：“你怎知我认识董遇？”
　　孟星宇也是试探，果真如此。
　　“我并不知晓，我进衙门只是为了打探消息容易些。是因为今天董遇交给我个任务，他让我监视你。”
　　何清风想不到孟星宇如此坦白，对他们信任了几分，同时暗恨董遇出尔反尔。
　　一叶继续道：“这如何冒充？我们活下来的几个人一直在一起。玄琴姐姐救我们时，并未告知我们她的姓名，我们费了一番功夫才打听出来的。若非当年玄琴姐姐所救之人，根本无法拿到羽毛，妖界那时掳人婴孩的妖怪甚多，如果不是亲身亲历，如何能准确打听到玄琴姐姐？”
　　玄琴再次点头：“确实，此事若非当事者亲身经历，随后打探，不可能知晓那么详细，因为后来我家因为这件事受了牵连，被罚去妖界北边边界。”
　　何清风心中暗忖：听起来确实毫无破绽，可他们出现的时机过于巧合，不得不防。
　　“那女妖是怎么回事？”
　　一叶道：“她叫闻琴，是只喜鹊妖。当时她的姐姐管她叫小琴，也有黑色羽毛，何谓误以为她就是玄琴姐姐，所以何谓冒死从一群捉妖师手里救了她，躲进密道逃生，可惜她姐姐死于捉妖师手中。这大约是两个月前的事，在后山林中的小木屋里。闻琴姑娘感念何谓救命之恩，听说我们在用羽毛寻找鸟妖，说可以用妖术帮我们，这才让我们找到了玄琴姐姐。”
　　这件事也对上了。
　　何清风继续问：“我回家时，那女妖为何想要破坏我家禁制，找出小琴？”
　　一叶解释道：“闻琴姑娘跟我们说，何家村有一群戴银色面具的捉妖师，当时见你法力高强，可能是怕你要害玄琴姐姐，才贸然出手，本来我们约定是今晚来到你家向你们说明情况。”
　　何清风起疑：“闻琴所疑，人之常情，为何你们不怀疑我？”
　　一叶早已想好说辞：“玄琴姐姐在受伤之际来到你的宅子避难，你们又是认识的，你肯定不会伤害她。当时闻琴姑娘是一时冲动，希望你谅解。”
　　何清风冷冷道：“那为何闻琴在两个月前就开始监视我，难不成未卜先知，知晓玄琴会出现？”
　　一叶咬牙编道：“她感应到玄琴的气息曾在那里出现，所以一直盯着那里。”
　　何清风面色稍缓。
　　琉璃急忙转移话题：“我想不出，闻琴对何谓一往情深，为何对他下此毒手？”
　　话已说开，就不必隐瞒，何清风将今天的事完整地讲给大家听。
　　众人惊诧不已，玄琴居然会嫁给捉妖师！而且命运竟这般捉弄人，让闻琴和何谓成为仇人。
　　琉璃急道：“何清风，玄琴姐姐对我们有恩，无论如何我们也会护她周全，你是他相公，我们自然也会保护你，就像何谓一样，就算是肉身之躯，也会挡在你前面。可有一件事你一定要告诉我们实话，你真的是银面捉妖师，真的杀了闻琴的姐姐吗？”
　　何清风皱眉：“这件事为何重要？”
　　“一方面我们不希望他二人有隔阂，可惜了一段姻缘，另一方面，现在闻琴不知所踪，若你真不是凶手，我们可以劝她回来，以免此事泄露，带来无尽麻烦。”
　　这话倒是说到了何清风心坎里。
　　玄琴接道：“若是两个月前，定然不是清风，那时他回老家见他父母，根本不在何家村。而且清风是个好人，他不会滥杀无辜，他只杀恶妖，若不然我怎么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和他在一起。”
　　大家心下稍安，事情仍有缓和余地，他们决定明天一早由孟星宇和一叶分头去找闻琴。
　　五人暂时算是过关，除了孟星宇，他们暂时住在何清风家。优昙以丫鬟的身份留在玄琴身边帮她养胎，一叶和琉璃轮流照顾昏迷不醒的何谓。何清风让孟星宇漏夜赶回衙门照实和董遇汇报，就说他藏了个女妖在家，以后日日如实汇报即可。
　　第二日，一叶和何清风出门，一个找闻琴，一个抓药。
　　一叶找到山谷附近，只剩下一滩血迹。他看了看山谷地势，闻琴身中重伤，没有其他痕迹，应该是被其他妖族救走了。一叶心下稍安，奈何区区人身无法再行探查，只好先行回去。
　　何清风买完药后，并没有直接回家，先是打探自己身份是否暴露，然后拿着昨晚偷出来的白色羽刃，试着施法寻找闻琴踪迹，若闻琴不谅解他，为了他们一家三口的安全，要趁一叶他们找到她以前灭口。然而，他的法术还未到达那般修为，寻找无果。
　　晚上，大家都回到何清风家。
　　一叶和琉璃熬药给玄琴和何谓喝，孟星宇告诉何清风董遇暂时没有行动。
　　刚开始，何清风过得是心惊胆战，他已收拾好东西，随时准备离开。一连十日风平浪静，他的心渐渐落地，自己既然安全，说明闻琴没有说出他。但夜长梦多，他不能将性命放在变数上，若有机会，一定要主动出击。
　　此时的闻琴在一处山间小屋，由一男一女照看。
　　二人是在日常巡逻时偶然发现重伤的闻琴，见她是妖，看伤口是被捉妖师所伤，便先行救起带到这里治疗。
　　十日后，闻琴伤势渐缓。
　　这几日，在她清醒的时刻，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那日的情景。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在说何谓是个骗子，让她断了念想，另一个在说也许何谓真有什么苦衷，她应该给他个机会。
　　终究是情感占了上风，那日何谓伤得比她重，又是血肉之躯，她焉能不担心。所以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给他一次机会，去看看他，听一听的他的解释。
　　救她的女妖打断了她的思绪：“你这一身伤看着像捉妖师所为，发生什么了？”
　　闻琴先是起身躬身拜了三拜，而后答：“我和姐姐一直隐姓埋名地在何家村生活，一次意外，姐姐被银面捉妖师盯住，他们对我们穷追不舍，我姐姐被他们杀害，我一直追查他们的下落想要报仇。十天前，我在何家村最西边的人家附件遭遇一名捉妖师，才落得如此下场。”
　　女妖听到银面捉妖师时眼中闪过恨意，急忙问道：“那你是否知道他是谁？”
　　闻琴终究是念着何谓那日满身是血乞求她的情形，支支吾吾道：“我，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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