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

作者:负心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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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争取机会


      琉璃得意道:“那是,虎父无犬女。我最强大之处便是有个爱我疼我的爹爹,因为有他在身边,我才能坚持下来。我一定会为了他,走到最后。你看,现在太子殿下对我还算不错,上次还默许我称他为兄长,如果将来我能嫁给他,那就再好不过。”
      何谓打趣道:“我怎么记得你想嫁的人是我?”
      琉璃无所谓道:“现在也是啊,只不过你现在降为第二顺位了。太子殿下和我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虽然我还不知道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凭他的地位,大抵也不会娶我,现在趁我还有价值,能捞到好处时尽量捞,说不好他就是被我的美色所迷呢。你也不必太伤心,虽然在我的名单里,第一顺位是他,但奇迹应该不会发生,那我们这两只妖界异类也只能相互扶持到老啦。”
      何谓连呸了几声:“真是句句不要脸!”
      琉璃吐吐舌头,做个鬼脸:“我一妖女,要什么脸,我要的是命!”
      何谓嘲笑道:“区区百岁稚子,就恬不知耻学人嫁娶,真让我哭笑不得。看在你是我妹妹的份上,我答应你,如果我将来遇不到心爱之人,就和你搭伙过日子,一直照顾你到老。”
      琉璃牙都快酸倒了,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还幻想爱情,这对我们这种人是奢侈好吗?就算有人真心以待,我们又怎会卸下我们赖以生存的防备?”
      真是句句扎心。
      何谓正色道:“好了,不开玩笑了。说真的,我之前还有点担心,现在看来,你没被天下掉下来的馅饼砸晕,还知晓太子殿下这样城府深沉的人对你好绝不单纯。你从小就通透,仅凭这一优点,你就能比别人多活半刻。”
      “你当我爹给我找来的一千多本人界话本是白给的?我可是闭门不出,夜以继日地读了十多年才全都读完。就算里面七成都是言情话本,但也有阴谋算计啊,其他三成就更是五花八门了,导致我小时候闭着眼睛都是人间情仇百态和千般诡计变化。唉,以前不懂,现在我明白了,我爹为了不让我出门不被别人伤害,也是煞费苦心。还好读话本是真有好处,这纸上谈兵谈的便是人心。”
      何谓也算长见识了,百川君真是别出心裁。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何小小年纪的琉璃总能用她那澄澈的眼睛看透事物本质,原来如此。
      一想到琉璃那双眼睛,何谓自然而然想到小时候的她向自己求救,而他冷笑而去,那双眼睛流露出的祈求,害怕,到后来的悲伤,绝望。那时的他在梦中常常见到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睛,在无声控诉他。
      何谓见惯了弱肉强食,他懂得怎样明哲保身,对琉璃伸出手也只是因为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那时的他多么希望能有人救救自己。可没有,一个都没有。
      沉默了许久,何谓终于开了口:“琉璃,你恨我吗?在你被伤害时作为一个幸灾乐祸的旁观者,对你的求救视而不见。就算现在跟你成为朋友,也绝不敢让别人知道。”
      琉璃没想到何谓将话题转到了这里,他们成为朋友后,很有默契地谁也没提这件事。
      琉璃抿了抿唇,认真道:“何谓,我被针对不是你的错,我从未高看自己,所以不会对你失望。这妖界,只有你在我重伤垂危时向我伸出了手,给我疗伤,我很感激。我们生活在怎样的世界,我们是什么身份,我很清楚,不会抱以幻想。如果有一天你面临选择而放弃我,我亦不会怪你,因为我也一样,在我心中会有权衡和取舍,友谊不会高于生存,我们相互取暖都是为了更好地活着。如果有一天我选择恨你,那一定是你背叛了我。”
      何谓轻吁一口气,有这样的朋友,还不错,琉璃何尝不是他唯一的朋友。
      “也对,爱和恨太奢侈,我们还不够资格。我这种尘埃中的人也向往过不现实的美好,我其实并不知美好为何物,除了第一次见到你,我那时真希望我就是你。”
      琉璃敛了神色:“我小时候是什么德行你是知道的,伤春悲秋、单纯无知,话本上男女主人公结局没在一起我都能哭上半天,多愁善感,甚至悲天悯人。我被欺辱时哭了多少次,求饶多少次,可实践告诉我,这些没用,我便不再流泪,我需要的是尊贵的身份和无上的法力。何谓,别再和我说我小时候的事,简直不堪回首,因为太蠢!”
      “何谓,就算理智上能做到明白我所有的遭遇,但我焉能不怨不恨!可我要活下去,我别无选择,我不服输!不认命!不信天道!”
      何谓大为震撼,这,就是琉璃。
      与自己不同,从不迷茫,从不退缩。如果身为仙妖之子都能有这样的勇气,何谓相信,自己也能,必须能!
      琉璃打破僵局:“你帮我散布消息吧,之后我不会再出现在这里等众妖的成人礼,我会待在自己家足不出户。”
      何谓脑子一闪:“琉璃,你不会是想要调整身体,参加一个月后妖界的试炼大赛吧?”
      琉璃不语,算是默认。
      何谓坚决反对:“你是怕别人找不到机会暗中下手杀死你是吗?你才将将一百多岁就活腻了是吧!”
      琉璃嘿嘿笑着:“我现在只能参加五百岁以下的少年组,你没有世家支持和推荐自是不能参加的,那我基本也没对手了。那些年纪稍大些的,就算法力跟我不相上下,但他们没有我迫切决绝,实战经验也不如我,这是我最好的机会。我们俩打个赌吧,如果我大获全胜,你就告诉我你的原身是什么。真的,我好奇很久了。”
      何谓勃然大怒:“我没和你开玩笑!”
      琉璃收了笑:“我也没有。太子殿下求贤若渴,将魔灵果作为第一名的奖励,我能不动心吗?如果赢了,我不仅扬名立万,为爹争口气,还能让爹拥有魔灵果修补身体。若是错过了,还要再等三百年,谁知这三百年会不会有其他变数。”
      何谓急道:“可你要知道,试炼大赛战线拉的长,决出前八名后要等三年时间才能再分胜负。这三年会有妖界或是魔界长辈指点选手,有针对性地提高法力,和挑选神兵法器。可你,绝对不会有人指点你,相反,他们会不折手段地在暗地里害你。”
      琉璃坚决道:“我别无选择。何谓,我们的错都是原罪,无法改变。可你,时间长了总会被接受,而我,永远不可能。我要争,便要战,不计后果地战!”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现在只是被动承受他们的恶意,一旦你参赛,就是公然挑衅,到时太子殿下也保不住你!”
      “我在妖界虽受了苦难,但我心里清楚得很,如果是仙界,那些道貌岸然的仙族恐怕早就杀死我了,还好是妖魔界,兼容并蓄更强些。若我不争气,太子殿下早晚都会抛弃我。我不怕死,可我不能让爹为了保我搭上性命。在这个世界上,我爹就是我最重要的人,他因我被嘲讽和唾骂,一有风吹草动就受牵连,这些我一刻都忍不了!一个身体羸弱的男人要付出怎样的爱和耐心才能将一个体质不同的病娃娃抚养长大?若不是爹,我早就死了。爹对我的恩情我无以回报,我也要为他做些事。我更希望爹有了魔灵果能结束闭关,我们能多一些时间相处。”
      琉璃对百川君的感情,何谓怎会不知,这番话也勾起了他对亲人的孺慕和渴望,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琉璃近乎送死的行为。
      何谓词穷,只能违心劝慰道:“你先别冲动。百川君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抚养你,就说明你们肯定是有些特殊关系的,不如等百川君身体好了再从长计议。”
      琉璃苦笑,眼中头一次充满哀伤:“特殊关系?我爹属水,我属木,他是魔,我是仙妖之身。看了这么多话本,如果我和我爹非要有什么关系,你知道我想到了一个什么荒谬的可能吗?我生身母亲就是我爹爱而不得,害他如此下场的那个女仙,我是她和别人的种。一想到这个可能,还不如死了算了。”
      “可——”
      “何谓,你不必再劝,我意已决。就算我爹身体好了,我和爹的处境也不会有任何变化,我就是个异类,是敌人。何谓,你认为这六界还能和平多久?一旦开战,我这身份就是死罪。如果想要活下去,我必须证明自己,也必须成为强者。”
      琉璃最后的几句话震得何谓久久无言。
      琉璃她,已经看得这样远了?
      ※ ※ ※ ※ ※
      “太子哥哥,求你了,你就让我参加吧!”
      连续十天,琉璃每天到厌离居住的,奢华的燎原宫软磨硬泡两个时辰。
      正在写字的厌离住了笔,抬头冷冷地看着琉璃:“希望你今天的理由能说服我,若不然,明天不必再来,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耐心。”
      太子厌离住在妖界最西边,靠近妖魔交界处,此处也是魔族剩余族人所居之处。厌离不到三千岁,虽年纪不大,但心智成熟,甚有威严,容貌遗传了他们魔王一族,高大英武,同时带着凶煞之气,魔力自体内散开,给人无限压力。
      琉璃讨好笑着:“殿下也希望我成为有用的人吧?那就给我个机会证明自己,也证明当年您的决定没有错。魔族因受天罚,千年未有新的魔诞生,少年组无魔族应战,如果我拿下少年组的第一名,那魔灵果自然归父亲所有,不至流于那些妖类手中,暴殄天物。同时也给那些骄傲自大的妖族一个震慑,我们魔族就算没落,也不会让他们骑到头上。殿下,我们都知,没有新的魔诞生,魔力不足,魔界就无法修复,我们要早做准备。”
      厌离淡淡哦了一声,示意琉璃继续。
      琉璃信心大增,继续侃侃而谈:“若在千年前,妖类修炼成魔或许不那么难,可现在简直难如登天,那些修炼失败堕魔的低等生物没有心智,和废物无异。现在太子殿下身边皆是千年前幸存的魔族,繁衍岌岌可危,可妖界通过试炼大赛选拔人才为己所用,已然是蒸蒸日上,他们又久屈魔族之下,难保不起异心。”
      一直服侍厌离的短个子白头老者断喝:“放肆!琉璃你可知你今日之言已有挑唆之嫌,若别人听到,你这样的身份说这样的话无异于天上的那些细作!”
      琉璃假意拍着自己胸口,笑嘻嘻道:“龟爷爷,你这话就重了,吓得我小心肝直跳。我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我这样的身份无论做什么都能被扣上任何一顶帽子。即便如此,我还忠心死谏,岂不更加难得?”
      璇龟一向说不过这厚脸皮的琉璃,转向厌离:“太子殿下,若您再放任她,对妖魔两族团结有碍。”
      厌离肃容,重重道:“确实放肆!”
      琉璃噗通跪在厌离脚下:“殿下,我认为妖族比神仙两族更加需要防备。神魔两族现今均不宜再战,首要任务皆是复兴本族,可这希望实在渺茫。也就是说,若无战事,妖族为何要屈居我们之下,毕竟妖族现在比我们壮大万倍,而魔族在渐渐消亡。”
      厌离一挥袖,重重将砚台掷到琉璃头上,琉璃哪敢躲,硬生生接着这带着法力的一击。琉璃身子一晃,额头顿时血流如注,她同样不敢擦拭疗伤。
      厌离的语气如寒冰一般冷:“你想死吗?”
      琉璃重新跪得笔直,抬头倔强地看着厌离:“神魔陨落已成事实,太子殿下莫要学神族那般自欺欺人,应未雨绸缪,早做打算。例如,我们可以先从被妖界摒弃的妖类下手,收拢人心,与妖王平衡势力,慢慢取而代之。”
      听闻此言,厌离嘴角浮起深深的笑意:“你说的是你,还是何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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