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

　　优昙跟着琉璃回屋：“我真担心你被赶出去，平添许多麻烦，若大家再发现你和孟大哥认识，必然打草惊蛇。”
　　琉璃得意洋洋道：“我是谁，能这么容易被赶出去吗？你都看到了吧，才一个月，楚无痕就如此相信我了。哈哈，我真厉害。”
　　优昙揶揄：“今日你怎的不发表阴谋论了？”
　　琉璃哼了声：“这就要说了。”
　　“不是吧，就连老夫人也有嫌疑？你不是想告诉我，如果楚隽回来了，他也有嫌疑吧？”
　　琉璃嘴硬道：“对呀。他们要不就是因为后悔了，不想给楚无痕财产，先拖着，然后用亲情感化她，让她主动放弃，要么就是舍不得这个福星祥瑞。”
　　连优昙都听不下去了：“你就编吧！你所谓找内鬼的方法，就是所有人都有嫌疑？”
　　琉璃心虚，熄灯睡觉。
　　翌日，琉璃推楚无痕出屋晒太阳，聊着聊着，就刻意聊到了孟星宇身上。
　　“二小姐，你昨天跟老夫人说的，病好就研究婚事，是不是真的？”
　　楚无痕逗趣道：“你如此关心我的婚事，难不成是看上了孟大哥，想和我一起嫁过去？我说呢，每天他给我治病时，你一直盯着他看。”
　　琉璃气得连呸了好几声：“我和你说正经的呢，你却拿我寻开心！孟少爷文武双全，重情重义，家里还有数不尽的银号，你不争取，很多人都肖想他呢！我看楚府很多人对你都不善，留在这有什么意思？不如你们尽快成婚，嫁到孟家。啊呦我的二小姐呀，你到底有没有仔细听我说，我这都是为你好。我真不明白你心里想些什么，孟少爷这么好，你怎么就不着急呢？”
　　楚无痕吐了吐舌头：“皇帝不急太监急。”
　　“二小姐！”
　　楚无痕叹道：“就算再不好，这里也是我家，还有祖母、明夕和父亲在，我一走了之，他们遇到危险又该依靠谁？”
　　“二小姐，你总想保护别人，也不看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体。你既知这府里有危险，就该明哲保身。你现在处于弱势，万一有人趁机害你怎么办？”
　　楚无痕淡淡道：“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掉，不如静待观之。”
　　琉璃见楚无痕不是全然无知无觉，试探问道：“你有没有怀疑过谁？”
　　楚无痕摇头：“多数我都在昏迷，什么都不知道。别人我不敢说，祖母、明夕和父亲一定不会害我。”
　　“那可不一定，人心隔肚皮。”
　　楚无痕皱眉：“万万不可能。没有祖母，我早死了。还有父亲，他常年在外，作案时间根本不吻合。明夕情感和利益都与我一体，更加没有动机。”
　　“你若是一般人就算了，你身上带着楚家三分之一的财产，又是个祥瑞，灯下黑知道吗？”
　　“若我死了，他们更得不到财产，这个理由不成立。至于祥瑞——”楚无痕觉得好笑，“都是以讹传讹罢了。”
　　琉璃瞪大眼睛：“啥？”
　　“头几次有运气成分在，后来我娘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生意怎能如此儿戏，那以后大家的心思也不会花在研究商道上，家族衰落必成定局。之后在每次父亲让我选择时，都是母亲研究分析好风险和利润后告诉我选的。后来我生病了，母亲就不让我做这些了。这事我娘请示过祖母，祖母也是知情的。”
　　琉璃摸摸鼻子，略微尴尬道：“原来竟是这样啊，看来传言果然不可尽信。”
　　楚无痕抿嘴一笑。
　　又过一个月，楚无痕已经可以下地行走。
　　楚无痕不能出府，待着发闷，趁着天好，这天治疗完毕后放风筝玩。
　　孟星宇给楚无痕披上披风：“见你能放风筝，真是谢天谢地。注意风凉，身体刚有好转，不要大意。”
　　许是觉得太亲密了，楚无痕稍稍退了一小步：“多亏了孟大哥，谢谢你。”
　　谢谢是孟星宇从楚无痕嘴里听到过最多的词。
　　孟星宇温柔道：“不必跟我这么客气。”
　　楚无痕耳朵一红，只得浅笑。
　　分明不是璀然笑容，但孟星宇忽然感觉自己紧张得心跳加速。
　　孟星宇惊觉，他对楚无痕产生了悸动。
　　这两个月施法治疗以来，孟星宇和楚无痕也算是做了非常亲密之举，好在二人有未婚夫妇这个头衔顶着，若不然得羞死。本来也是，若非有婚约，哪有姑娘能让男子这样摸身子。
　　孟星宇想，不论从哪方面讲，他都应该对楚无痕负责，于是试图努力做个合格的未婚夫，开始慢慢关心她，对她敞开心扉。
　　治疗结束，二人每天都像朋友般交谈。若现在看两人互动，还真有点天作之合，未婚夫妇的意思。
　　接触多了，孟星宇越发了解楚无痕。例如楚无痕冰雪聪明，才情出众，本身对事物的看法也很独到，也没有世家女的古板和凌厉，反而十分大气，有时还很幽默。
　　原来楚无痕，很好。而这个很好的她，是她未来的妻子，他们将会携手共度一生。
　　孟星宇常常想，若六年前自己不那样固执，多去了解楚无痕，二人会怎样呢？过去改变不了，现在呢？如果一辈子能去守护这样的笑容，也未尝不可。至于修仙一事，罢了。
　　“孟大哥，你发什么呆？”
　　孟星宇脸红道：“没什么，不必谢我，还是你福缘深厚的缘故。”
　　楚无痕笑意很深：“你也以为我是个祥瑞？”
　　孟星宇不自然别开眼睛，也玩笑道：“管他真假，祥瑞总是好的。”
　　楚无痕打趣道：“我们在同一地方同一时间出生，说不定祥瑞是你呢？”
　　“说的也对，或许我也是个祥瑞。”
　　——能遇到一叶他们，遇到你。
　　这话逗得楚无痕十分开怀。
　　孟星宇看得入了迷。
　　远处的琉璃啧啧几声：“看看老孟满脸怀春的样子，之前还说什么要一心一意修仙，现在呢，未婚妻醒了，就连古板性子都改了。唉，男人呐。”
　　优昙点头：“楚无痕确实很好啊，端庄温柔，美若天仙，一颦一笑皆让人心动。”
　　琉璃嘿嘿道：“对嘛，男人哪能抵御这种女人的诱惑。”
　　晌午饭后，楚无痕兴致颇高，让琉璃为她准备很多才艺用具。
　　琉璃一脸喜色：“二小姐，最近和孟少爷相处得甚是愉快啊！情趣，我懂。放心，我立即去准备，保证在明天之前擦拭干净，绝不会耽误你的正事。”
　　楚无痕颇为无奈，她对琉璃也是宠过了。
　　琉璃在府中仓库到处收罗新奇玩意，搬回到房里，瞧着四下无人，用没戴佛珠的左手使用仙术，使了个净物诀，眼前这些楚无痕的旧物一下子就焕然一新了。
　　优昙反对：“还不到一个时辰你就收拾好了，不怕她起疑心啊？”
　　“这姻缘就该趁热打铁。不过你说的也对，好吧好吧，我再等等，再去给她个惊喜。”
　　又过了一个时辰，琉璃去献宝，楚无痕却不在房间，当她将东院找遍了后，错愕地发现楚无痕不见了！
　　优昙大急：“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孟大哥他们，帮忙寻人？”
　　琉璃气道：“你忘了，上午楚无痕难过自己只能困在府上，说了一大堆要想看看的东西，老孟为了讨好出府采买去了，顺便把一叶和何谓带走当力工了。”
　　优昙忧虑道：“她身体不好，一个人也不怕危险，让人给害了！她出去为何不说一声啊？”
　　琉璃冷笑：“这楚无痕，分明是故意的！我自诩聪明，没想到让身边最无害的人给耍了！”
　　“那现在怎么办？”
　　“等。”
　　傍晚，天色渐黑，紧紧裹着衣帽披风的楚无痕一脸疲惫，神思沉重地回到屋内。
　　她看到琉璃，并无惊讶之色，仍旧若无其事道：“东西都准备好了？”
　　琉璃眼色阴沉：“利用都利用完了，你还需要这些东西？看你打扮，应该是假冒我出府了。将孟少爷骗走，将我支开，若不是我提前来寻你，没人会发现你出去过，真是好手段！我能问问，整整两个多时辰，你去哪了吗？”
　　楚无痕微微凝眉，语气带着深深的疲惫：“就知道瞒不过你。如果我说嫌屋子太闷，家里管得太严，偷跑出去透透气，你信吗？”
　　琉璃怒道：“鬼才相信！”
　　优昙在旁边小声道：“我也是不信的。”
　　琉璃懒得理她。
　　楚无痕心情似乎很不好，失了往日耐性：“琉璃，你这是个丫鬟该有的态度吗？”
　　“我是担心你！”
　　楚无痕无声笑笑，低语道：“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事情，何必刨根问底。”
　　自知晓楚无痕不若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单纯后，她再示弱也激不起琉璃的同情。
　　琉璃不依不饶：“你并非任性之人，今日之举，实属不智。”
　　楚无痕并未看琉璃，将身上的丫鬟装换掉，神色疲惫。
　　“我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心情也不好，实在不愿多说，这件事找机会我会和孟大哥亲自交代。”
　　琉璃愣住：“你到底在说什么？”
　　“这些日子我与你，哦，或许是你们，相处下来觉得还不错，心里将你当成朋友。如果是朋友，希望你能谅解我，就像我从未问过你从哪来，是谁的人一样。”
　　琉璃错愕：“二小姐你！”
　　楚无痕让琉璃坐下：“这声二小姐我实是担不起。孟大哥的朋友，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琉璃内心震惊无比。
　　楚无痕无奈笑笑，轻轻戳了戳琉璃脑门：“干嘛这副表情？我在你心里就是个傻瓜呀？你呀，小聪明是不少，但年少气盛，城府又浅，能瞒住什么呀？不管和你说什么，警告你什么，你都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你做丫鬟倒是挑不出错处，可你本人的心境和气场完全不是这样，导致行为无所顾忌。能过祖母一关，看样子你的话是九真一假，假的那句，你父亲的病不是你非到楚府不可的理由吧，也不是银子能治好的吧？”
　　琉璃冷汗都冒了出来，原来眼前之人早已将自己看透，可笑她还以为自己瞒天过海。现在想来，楚无痕从问她从哪来开始，每一句都在变向地试探自己，可笑她还以为自己的演技天衣无缝，瞒一个世家小姐绰绰有余。
　　好深沉的心机！
　　优昙在旁边缩了缩：“好吓人啊，这样柔柔弱弱的人，真看不出来！”
　　楚无痕一副无辜的样子：“怎的，生气了？是你先骗我的，我都没生气。也不能怪我怀疑，你说你长成这个样子，天不怕地不怕，不顾流言冒险当我丫鬟就为了赚钱，我能信吗？但我刚开始确实没想到你竟是孟大哥的人，现在想想，确实如此，你们是同一天进入楚家的。”
　　优昙见琉璃怒气已消，不忘提醒：“琉璃，注意立场，立场！怎么能被人一哄，就就范了呢？醒醒，不要中了美人计！”
　　琉璃已来不及计较，好奇心完全被勾起：“就算我是有目的的，但你怎知我是老孟的朋友？”
　　楚无痕噗嗤一笑，眉宇间忧愁之色缓解许多：“老孟？嗯，很形象，他过于古板老成了。这样古板的人，就算有心上人，也断不会在未解除婚约之前做出格的事。你每天对他挤眉弄眼，他都如此包容，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还有，我只把自己不是祥瑞之事告诉了你，他那么实在，只要我一试探，便知他已知晓。他既已知晓，你们的关系不就不言自明了吗？”
　　别看琉璃表面维持平静，实则后背都湿了。自己太大意了！小瞧了体弱多病，命运多舛的楚无痕，这城府、耐心、聪慧哪是一般女子所有？自己枉读了那么多话本！
　　楚无痕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我与你说明实情，你是否也应有所回报？有一件事我想问你，请你坦诚回答。”
　　琉璃立即义正言辞做发誓状：“我和老孟绝无私情！”
　　楚无痕啼笑皆非：“你这脑子中装的都是什么？”
　　琉璃心中暗道：大约是缠绵悱恻，百转千回的话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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