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

　　随后，优昙不顾海上结界硬是拼着魂魄之力操纵海水，将东海搅得天翻地覆！
　　这些变异鲛人受到海水倾覆，歌声断断续续，使得众人压力骤减。
　　孟星宇急忙阻止：“切莫任性而为！优昙，你这样做，会使你魂魄之力耗损加剧！”
　　优昙气得失去理智，哪肯听孟星宇的话。
　　孟星宇也是惊诧，优昙以残缺鬼力，在如此结界压制下竟能操纵东海之水攻击变异鲛人，而且还不像自己天生有仙根仙缘，那她以前的悟性和使用法术的技巧定然骇人得很。
　　“优昙，我们赶紧去帮助其他人才是要紧事。”
　　优昙一听果然住了手，跟孟星宇来到一叶面前。
　　一叶的幻境倒是平和的很，就是和阿难法师盘膝对坐。
　　“一叶，你生而不同，为何不去履行自己的职责？像现在这样碌碌无为，成为人界大夫，你可对得起天命？我这么多年侍奉于你，你可安心？你扪心自问，你是无法飞升，还是不愿飞升？”
　　优昙诧异万分：“这幻境太假了吧，师父怎可说是他在侍奉一叶师兄？”
　　孟星宇默然不语，这他是知晓的，阿难法师临死之前将优昙支开，拜托自己优昙之事，还将自己的舍利交给一叶，让一叶提升法力。
　　当时孟星宇万难接受：“一叶是你的徒弟，怎可违背人伦用你的舍利提升法力？”
　　阿难经过修行已成散仙，他已观出孟星宇本体，放心地据实以告：“一叶并非是我的徒弟，而是我如是庙等待千年的转世神佛，我名为师父，实为信徒。一叶托人身转世，是半人半神之身，七情六欲未能断绝，红尘浸染越久，飞升成神时考验越大。所以拜托你将我的舍利给他，助他早日飞升。”
　　孟星宇久久无语，他一介凡夫俗子，竟能碰上这等奇事，他的心情很难用言语形容。
　　半神，经过千年大战，这世上居然还有神能转世。
　　最后他带着舍利回去，一叶沉默良久，眼中带着难以言喻的痛楚，将舍利供奉在如是庙。
　　这时，一叶对幻境平静地开了口：“阿难师父说得对也不对，我既是不愿飞升，也是无法飞升。我生于红尘长于红尘，空有佛性并无佛心，与其他凡夫俗子并无二致，皆有七情六欲，亦有欲望和私心，只是较众人而言较淡而已。再者，飞升又有何意义，成了神就能更好地保护众人了吗？成神难道不会被各种势力左右，再无本心？难道六界只有人、仙、神当活，其他种族皆该死吗？佛法说的普渡众生，难道不是指六界吗？我自己内心有太多的不明白，连自己都无法度，又何以度众人？”
　　一叶语气一转，重重叹息，眼角似有泪痕：“这些话我还没对你坦白，你就走了。我确实于你有愧，我不知道能否完成你的心愿，但我会遵从你的教诲，尽我所能普度众生。”
　　幻境中的二人再次久久相对无语。
　　优昙听明白了，原来她这师兄竟是半神之身，这太骇人听闻了！现在想想，怪不得一叶从未称阿难为师父，一直都是叫阿难师父或阿难法师。
　　孟星宇轻声道：“一叶，你也堪不破吗？”
　　一叶回首看着二人，垂眸：“我自然知道他不是真的，阿难师父一心一意养育我，一直敬重爱护我，从不曾逼迫，亦不曾失望沮丧，幻境中的他怎可能是阿难师父？可即使是假的，我也想多看看他。几个月前，他走时还好好的，回来就只剩一颗舍利，我心中待他亦师亦父，如何能够释怀？”
　　幻境中仿佛静止。
　　“罢了！”一叶深吸口气，大手一挥，“见也见了，也倾诉过了。你，去吧。”
　　随即，幻境消失。
　　优昙问孟星宇：“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难道你早就知道？”
　　孟星宇简要将阿难的话转述后道：“你以为我为何要带一叶来蓬莱岛？六界五行之力，我上哪里去找神魔。”
　　优昙吃了一惊，反应过来：“我们都以为我们四种属性就代表六界五行之力了呢，原来是这样！那为何缺少魔族，五色石也能开启呢？”
　　孟星宇也不知：“或许五色石最主要的还是五行吧，五个种族已经足够。一叶蓬莱之行早晚会暴露半神身份，这件事先对琉璃和何谓保密，他二人倒是好说，就怕被有心之人知晓，神仙与妖魔的对立会给一叶招来杀身之祸。”
　　优昙郑重点头。
　　优昙继而纠结地看着一叶：“原来你不是我师兄，既然是代代相传，我以后是不是也要侍奉你啊？”
　　一叶已恢复往日温和从容，对着空中戳了戳优昙的脑门：“你呀，脑子尽想些古怪的，你现在的身体，我侍奉你还差不多。就和以前一样，我们是朋友，你还是叫我师兄或一叶。”
　　优昙微窘：“我还是叫你一叶吧，要是叫你师兄，我和师父这辈分就乱了。”
　　“随你。好了，我们去内室找何谓和琉璃吧。”
　　三人先路过何谓房间，看到他尚在稚龄，新妖王因老妖王的死迁怒他的族人，借着由头就将他们废除修为，驱逐出妖界。而何谓当了整整三百多年的奴隶，每天一睁眼就是被奴役和打骂，小小年纪就已失了生机和活力，每天呆滞地在发霉的地窖里蜷缩成一团，不言不语。这样的生存环境让他浑身长满了刺，一腔委屈无处发泄。慢慢长大的岁月中，何谓心思变得深沉，开始会说会笑，可笑意从未达到眼底。再后来，他的处境开始好起来。
　　幻境半真半假，真的过后，必然是假。
　　后来的幻境中，何谓调查出是父母合谋危害妖界，他们恨不得他死，他是多余的，所以起名何谓，不知所谓。再后来他去找寻母亲和她的族人，没人接受他，均指责他这个半人半妖的怪物破坏了他们的生活。
　　这样的幻境让何谓恐惧不已，他一直在抗拒，一直无法相信，悲愤之下，差点走火入魔。
　　一叶和孟星宇急忙施法稳住何谓。
　　孟星宇驾轻就熟地用神识进入了何谓的幻境：“何谓，你在路上说过，因为这件事唯一的知情人死了，所以你一直无法知晓事情全貌。你看到的是幻境，才会让你轻而易举地查清所谓的事实。而且你想想，若这件事唯一的知情人都死了，你又说当年是你母亲揭发，那你父母根本就不可能是合谋，否则这件事怎会败露？”
　　何谓一愣，心中开始怀疑起来，为了证实，他对对面的母亲和族人使了控制人心的魅术，一探方知，对面根本没有神识，果然是假的。
　　何谓大喝一声，清醒过来，心中暗叫侥幸，这幻境实在太过真实。
　　何谓低声道：“多谢。”
　　孟星宇微微颔首：“不必客气。”
　　何谓忽然啊呀一声：“琉璃呢？是不是她也被困在幻境之中？这丫头经历大多都不太愉快，纵使她装得再老成，可我知道，她本性就是个感情丰富，拿不起放不下的人。若她困在幻境里，一时半刻可出不来。”
　　三人闻言，立即来到琉璃房间。一进门，就看见她倒在地上，脸上都是冷汗，浑身抽搐不止，痛苦万分。
　　孟星宇怕迟则生变，立即想用神识进入，却像撞到一堵墙一般被弹了回来，被一叶扶住。
　　“怎会如此？难道说琉璃的法力在我之上？还是她太痛苦了，在内部形成了屏障保护自己，禁止一切外力进入？”
　　一叶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体内有保护她的封印，禁止外力进入。”
　　何谓看着幻境，认了出来：“这里的琉璃是人界十岁左右的模样，看样子是她二十岁左右。”
　　孟星宇微讶：“仙妖之子二十年便可化形如此之快？成长速度真惊人。何谓，这里你最了解琉璃，看看这幻境何处有假，我们好全力攻克。”
　　何谓懊恼道：“这个时间我们还不是朋友，那时我身份尴尬，哪敢接触她！”
　　优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师——，不，一叶，这里你法力最高，说不定你用神识进入，能将琉璃拉回来。”
　　一叶犹疑不定：“先不说我能不能进入，现在我不敢确定这是否是幻境制造的假象，这也有可能是幻境将琉璃原本的遭遇呈现出来，若如此，贸然进入，会造成她记忆混乱，有害无益。”
　　大家向幻境看去。
　　琉璃还是个天真小童，虽然脸上新伤盖着旧伤，衣服被撕扯得像乞丐服，但她依然一副乐天模样，挎着篮子准备出门，嘴里还念念有词。
　　“他们打我一定是嫉妒我父亲位高权重，没关系，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地方，等我学好本领，就轮到他们挨打了。琉璃，不要怕，他们不会在大半夜蹲守你的。”
　　百川留下的食物和药品均属消耗品，二十年早已用完，虽说百川叮嘱琉璃不要出魔族活动范围，实在不行就去吃魔族百家饭，可琉璃实在无法忍受每次他们都对百川冷嘲热讽，便不再去找他们，而是自己去妖界找食物。
　　琉璃采了一大筐野果，眼看离天亮还早，继续寻找有稳固气息效用的固魂草。
　　谁知刚采完就被一张施了法术的大网罩住。彼时琉璃只学会了“如沐春风”的治疗术和“移花接木”的逃脱术，根本无法挣脱，就这样给人带走。
　　她被捆得严严实实，扔到了一个人身前，她努力抬头看着来者，面露冷酷的青年她并不认识。
　　“蟒赐，你一千岁的生日愿望不是想要看看她吗？怎么样，哥们厉害吧，给你抓来了。”
　　蟒赐打量琉璃：“她就是传说中的仙妖之子？除了长得好看点，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我还以为仙妖之子有多厉害呢！”
　　穿山甲山钢点头：“可不是，不费吹灰之力，手到擒来，废物一个。”
　　蟒赐笑道：“好你个山钢，我小看你了，魔族地界你也敢闯！”
　　山钢嗤笑：“你这就是抬举我了，我是摸清了这野丫头的习惯，她似乎对固魂草情有独钟，一直冒着风险在半夜去采，这不，让我逮个正着。”
　　“固魂草？应该是给她那个废物老爹用的吧。”
　　一直装乖的琉璃一下子火了，对蟒赐和山钢等人大叫：“不许那么说我爹！竟敢妄议上尊，你们会受到惩罚的！”
　　蟒赐等人哈哈大笑：“什么样的爹，什么样的女儿，怎的都如此愚蠢！”
　　琉璃大怒，一口咬在蟒赐脚踝，任他们如何打她都不松口，生生咬下一块肉。
　　蟒赐疼得嘶嘶直叫：“给我往死里打！”
　　琉璃蜷缩成一团，用手护着头，咬牙一声不吭。
　　山钢阻止道：“蟒赐，打打出出气就好，千万别闹出人命。妖王和魔族太子关系正是暧昧期，你别害我，人是我绑走的，这要是死了，我脱不了干系。”
　　蟒赐用脚死死踩在琉璃脸上，冷冷道：“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琉璃兀自嘴硬：“谁怕谁！你别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有本事放了我，等我修炼好了公平比试。”
　　此言又引得一阵嘲笑。
　　山钢踢了踢琉璃：“莫非真是个小傻子？还公平，真逗，果真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
　　琉璃忍着眼泪，倔强地一语不发。
　　蟒赐邪恶一笑：“好，今日我就放了你，一月之后，还在此处，我和你一对一比试。你若不来，就等于承认了你和你爹一样是个懦夫、废物！”
　　琉璃站起身来，气道：“比就比，你等着！”
　　琉璃一瘸一拐地逃回家，心中犯怂，可一想起此事攸关爹爹名声，便升起一股豪情，努力学一些攻击法术。
　　琉璃临睡前，望着镜中的自己，又是疼痛又是孤独又是委屈，哽咽道：“我虽是仙妖之身，可从没想过要害别人，我很努力想和他们成为朋友，为何他们都如此对我？”而后擦干眼泪，大声道，“你们对我不好，我也不稀罕你们，早晚有一天你们会知道自己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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