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有狼女

　　白杨自看到小主子手牵起这小脸灰扑扑，浑身脏兮兮的少女时，他眉头便微微的蹙起，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也是，他这小主子一日不惹些事那才叫奇怪！

　　但在江裴开口说“回府”的时候，白杨神色还是怔了怔，似乎害怕自己听错了，他又重复问了遍。

　　“少爷，您刚刚是说......”白杨试探性的开口，见江裴静默了会儿，他垂着眸子，眼里的余光轻扫过江裴微蹙起的眉梢。

　　“白杨，你说你年纪这般小，怎么耳朵就不灵光了呢？”江裴顿了顿，他没直接回答，只是语气淡淡的反问了他一句。

　　听到这话后，白杨哪还能不明白江裴的心思。

　　白杨近身服侍江裴两年多了，多少对他有些了解。他这小主子，平日里别看没个正行的样子，其实心地善良的很，就是性子顽劣了些。只要你不触他的底线，偶尔和他开开玩笑，他也是无所谓的。

　　今日，他这......似乎是......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于是，他将头垂的更低了些，心里颇为忐忑道：“懂了，小的懂了。”

　　“福伯，走，回府。”瞧着江裴和那少女登上马车后，白杨一坐上福伯旁边的位置，随即开口吩咐道。

　　得了吩咐后，福伯抬手拾掇了下脑袋上的草帽。他抽打缰绳，“驾”的一声，车马徐徐前行。车轱辘滚滚，扬起一地尘沙。

　　车马离开后，从附近的一间秦楼楚馆里走出个年岁二十左右的男子，衣着亦是富丽华贵，一袭绣金丝的藏蓝色缎面貂氅，腰间挂着一月白色玉佩。只是面色憔悴，眼底泛青，望着有些无精打采。

　　他抬起头看向车马离开的方向，静默片刻，随即贴着他的手下耳语了几句，嘴角勾起一抹猥琐的笑意。

　　*

　　青布帘内，少女脑袋贴着少年瘦削的肩上，两只手紧挽着他的胳膊不松开。

　　“那日我离开后，便遣人侯在山洞，想让他们带你来京城，怎么，你没遇到他们？”江裴低眸看着挽着他手臂的月儿，缓缓开口问道。

　　听到江裴的话后，月儿皱着眉头想了想，接着摇晃了下她脑袋，表示没有。

　　“嗯......你离开的那日，我被一群猎人绊住了，回去的迟了些。次日天没亮，我就来京城找你了......”月儿又思忖了会儿，将她想说的话在心里组织了会儿，然后说出了口。

　　“嗯。”江裴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颇有些自责道：“都怪我！”若是那日他能亲自与月儿道别，或许她就不会遭遇今日的事了。

　　闲谈间，车马很快便行至江府的影壁处。

　　进了庭院，正是深冬，院里的大多树枝皆光秃秃的，只墙角里的那一丛竹木四季常青。昨夜下的雪已融化了许多，留了些星星点点的的雪沫，在阳光下褶褶生辉。

　　江裴牵着月儿经过廊庑时，恰好遇到两个手端着红漆托盘的丫头，托盘上摆着一盘刚切好的雪梨，俩丫头看到小主子手上牵着个少女时，惊的两手微颤了下，差点没掌稳托盘。

　　俩人侧身一旁，垂眸屈身恭敬的唤了声：“小少爷。”

　　“嗯。”江裴轻应了声，便牵着月儿继续往前厅走去，手上牵着的人，却顿住了脚步。她目光随着托盘上的雪梨看去。

　　江裴看的暗自一笑，他看向俩丫鬟离开的方向，那俩人紧挨着一起，不知说笑着什么。“青儿，杏儿。”江裴出声唤住了她俩。

　　刚没走多远的俩丫鬟，听到江裴的唤声后，心里猛地倒吸了一口气，微侧头默默地对视了眼，接着便止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来。

　　俩人心里都有些忐忑，以为刚刚说的难听话被小少爷给听去了。

　　“青儿，这盘雪梨我要了。”江裴走近，抬手端走青儿托盘上的雪梨。

　　原来小主子是想要雪梨，俩人听后心内松了一口气，唤为青儿的丫鬟轻声道：“哎。”

　　看着江裴手里端来她喜欢的果子，月儿唇角浮起大大的笑意，她迫不及待的上前，伸手便抓起瓷盘上的雪梨，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白杨在一旁看得不忍直视，但不敢说什么。

　　离开没多远的青儿杏儿俩丫鬟，听到身后较大的动静后，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眼，当看到那脏兮兮少女难以入目的行为举止时，俩人眼底皆闪过一抹嘲讽轻蔑的笑意。

　　*

　　前厅内，俩女子坐着圈椅上聊天，座旁的茶几上备了些热茶和糕点。

　　屋子里的火盆里烧着炭火，间或发出“噼啪”爆碎的声音，叫了一婆子在旁守着。这大冬日的，待着屋里，丝毫感觉不到一丝寒意。

　　年轻些的女子她腹部微微隆起，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她未施脂粉，发髻间只插了一支轻盈简单的金翠花钿，这有孕的女子是江裴的大嫂孙氏，名为孙菡。

　　月余前，北境的军队出了些问题，大哥江远被圣上任命前去处理，只留了孙氏在家安胎。

　　李氏脾气惯来温和，孙氏亦出自书香世家，平日里，婆媳俩人相处的甚是融洽。

　　李氏手捧着一青花缠枝纹的茶盅，她略一抬手，缓缓揭开茶盖，热气氤氲，从瓷杯内升腾起的白色雾状徐徐的延伸至上空，直至消散。

　　她抬手将茶杯递至口边，轻抿了几口，温言道：“菡儿，你觉着南宁侯家的二小姐怎样？”

　　“南宁侯家的二小姐，春宴时有幸见过一面，虽说是庶出，但被教养的极好，琴棋书画什么的，样样都不输给嫡出的姑娘......娘，您这是？”孙菡是个聪慧人，李氏稍一暗示，她便知晓了对方的心思。

　　李氏放下手里的茶盅，轻声道：“就跟你想的一样，远儿成了家，立了业；林儿科考后，亲事也定了下来；如今只剩下了裴儿。他过了年就十七了，眼见年纪也不小了，该给他寻门亲事，让他好生的收收心，省得他成天的没个正行的在外胡闹，我待着家里也跟着担心。”

　　“娘说的在理......不过，这事小叔知道么？”孙菡好奇的问道。

　　李氏听后“哼”的冷笑了声，嘴角微微一扯，“就他那顽劣的性子，我要是强逼着，他不是又得打包离家出走......不过，他这段时间是走不了了，他那右腿要想完全恢复，郎中说至少还需休养个把个月。”

　　“娘您是想趁小叔这段休养的时间，将他结亲的日程给提上来。”

　　“菡儿真是灵慧，一点即通。我也不指望他能一口答应下来，不过，他既然待着家里，我总能有时间有机会慢慢磨。”

　　孙菡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坐直了些身子，刚想开口询问。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江裴的声音，婆媳俩的话戛然而止。

　　青布帘子被挑起，江裴月儿牵着手走了进来，两人十指交握，这一幕，委实将屋子里的几人惊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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